开学真的很无聊，也很容易让人干劲全无。

汤沐看着手里的数学物理方法，后悔没去转去数学系——才转来半学期，他就已经有点后悔了。

“这玩意怎么这么难？”他偏头看向认真做笔记的路亦雪，忍不住抱怨。

“所以要记好例题。”路亦雪真的记得很认真，回答得也十分简略。

“你怎么记这么认真？”

汤沐探头去看，路亦雪的字迹是难得的规整，虽然依旧歪歪扭扭，和他本人的外表格格不入。

“这个老师往年挂科特别狠，而且没有参考资料，只能上课跟着记笔记和例题。”

路亦雪边说着还边掏出手机，拍下黑板上难以辨认的部分。

他句句都没提汤沐，但汤沐知道这些例题都是为他记的，路亦雪复习可能根本不需要这么详细的笔记。

汤沐忍不住有些愧疚，也跟着拿起笔和本老老实实地记了起来。

相处半年多，汤沐已经摸透了路亦雪的习惯，

就算没有汤沐，路亦雪在学习上也很认真。

他和其他大学生一样，爱打游戏，什么都会玩一点，会看书也会看奇奇怪怪的小说。

但学习的时候效率很高，可能学霸都是这样，有适合自己的独家学习方法。

总之，汤沐觉得路亦雪对学习和生活很有规划。

大概也是因为这样，他家里才这么尊重他的决定。

所以，上学期的奖学金还是路亦雪的。

奖学金名单公示已经发出来三天了。

刚看到班级群消息的时候汤沐还激动地怪叫了几声，路亦雪却很淡定，像哄小狗一样揉了揉他的头发。

李凌凯也格外的沉着冷静，看到消息之后就开始往他们的三人群里发各种大众点评链接。

韩式烤肉、俄式西餐、谷城本帮菜、地道铁锅炖......

李凌凯语句言简意赅，语气也相当淡薄。

「这个？」

「还是这个？」

「这个吧。」

汤沐兴致勃勃地参与了讨论。

「为什么没有火锅？是不是你过年吃多了啊。」

「不吃烤肉，我过年吃多了。」

等路亦雪告诉汤沐，傅诘晟让他有空去办公室一趟，好像是奖学金有问题的时候，汤沐真感觉天都塌了。

去辅导员办公室的路上，他都在焦虑地咬指甲，路亦雪呼噜了好几下小狗头也没能让他镇定下来。

已经不是钱的问题了，汤沐不知道要怎么形容，感觉自从路亦雪认识了他，奖学金就没稳稳拿到手过。

他还偷偷问过李凌凯，大一的奖学金也这么命运多舛吗？

李凌凯说没有啊，每次都发得挺快，然后两个人各种大吃大喝，刮刮乐都要买50块钱的。

汤沐更崩溃了，是不是他克路亦雪的奖学金啊。

走投无路，汤沐甚至开始投奔玄学。

一路上，他先是搜了下两人星座相不相合，又查了下两人生肖相不相克。

他对着各种公众号的今日运势贴疯狂代入分析，直到路亦雪捏了捏他的脖子，汤沐才发现已经到了目的地。

辅导员办公室在宿舍旁的一栋小矮楼，汤沐没来过，路亦雪倒是轻车熟路。

他带着汤沐七拐八拐，然后走到了一个挂着107门牌的门前，象征性地敲了两下门，就直接推门进去了。

汤沐跟在他后面往里瞧，不算大的办公室里放了好多张办公桌，打印机也被挤在一个小角落，每张办公桌上都乱七八糟的纸堆起来的材料，汤沐仿佛都能闻到油墨的味道。

最重要的是，办公室里怎么没有人？

汤沐正想着，突然面前探出一个脑袋，狠狠地吓了他一跳。

他人打了个哆嗦，两只手也抓上了路亦雪的衣角。

“来了啊。”

招呼的声音有点耳熟，汤沐定睛一看，原来是傅诘晟。

他就坐在靠门最近的这张面积最小的桌子后面，上面摞了好几层的材料，愣是把他当的严严实实，大概是听到了他们开门的声响才探出头来。

“诶，汤沐也来了，正好......你俩快进来吧。”

傅诘晟往外坐了坐，换了个能被清楚看见的位置，还不忘提醒他俩。

“记得把门关上。”

汤沐走在最后面，迅速地把门带上了，接着就一个箭步蹿到了路亦雪前面。

“奖学金怎么了傅哥？

“是喊他来签字确认吗？”

“还是又被人举报了？”

“这次又因为什么啊。”

汤沐一口气扔出了一箩筐的问题，傅诘晟看向他的眼神却格外复杂，神情也带着些欲言又止。

“你......你先冷静一下。”傅诘晟还从旁边扯了个凳子，“要不你先坐下吧。”

同时也不忘示意路亦雪也找个地方坐。

“是这样的......”傅诘晟依旧是一副前摇很长的样子。

他看了看眼神焦急压都压不下去的汤沐，又看了看旁边一脸淡定的路亦雪，果断决定对着路亦雪说。

“奖学金公示之后，校长信箱和党委学生工作部都接到了对你的匿名举报。”

“举报内容是......”

傅诘晟咽了咽口水，仿佛接下来说出的话会烫嘴。

“说你是......同性恋。”

办公室里安静了许久，汤沐一副被雷生劈了的样子。

奖学金、校长信箱、同性恋、党委学生部，这几个词在他脑子里循环播放，直接把他绕到死机，不知道是先思考出柜，还是先思考奖学金......

傅诘晟更是一副呲牙咧嘴的表情，整个人都尴尬到不行。

最后还是路亦雪先开了口。

“哦，然后呢？”

“没然后。”

傅诘晟打量了一下路亦雪的神情，见他只是面上冷冰冰的，但整个人依旧气定神闲，顿时松了一口气，尴尬也跟着散了不是。

“同性恋又不违反校规，他告到天王老子那也没用。”

“所以谁举报的你？你有没有什么……”

“什么？”汤沐仿佛是被关键词唤醒的机器人，一下子原地复活，“不影响奖学金是吧？”

“对，不影响。”

看他这个样子，傅诘晟觉得有点好笑，还有点可爱，汤沐大概是这屋里三个人里，最关心路亦雪奖学金的人了。

路亦雪安抚般地捏了捏汤沐的后颈，终于把汤沐也捏出一个笑。

他转头看着汤沐，没发出声音，对口型一般地说着：开心了吗？

汤沐重重地点点头，回了他一个傻乐。

傅诘晟有点看不过去，忍不住咳嗽了一下。

“我能不能八卦一下，纯粹是以朋友的身份，不是辅导员，纯八卦！绝对不告诉别人！”

傅诘晟疯狂给自己叠甲，叠满了才继续往下说。

“举报说的是真的吧，你俩......”

举报说的是路亦雪，但傅诘晟自觉地带入了他俩。

他问完又有点后悔，感觉根本没必要问，实在太明显不过了。

听到举报的时候，汤沐是有些慌张的。

可是哪又怎么样呢？

他们谈着他们自己的恋爱，和世界上千千万万的情侣们一样普通，一样平凡。

而且，这和路亦雪的奖学金，和他辛苦得来的绩点有什么关系！

慌张之后，只剩下无语。

但没关系，他不用在意陌生人的看法。

汤沐抬起头，一双杏仁眼笑得有些发弯，他晃了晃握着路亦雪的手，给了傅诘晟一个明确的答案。

“是真的，可以开始祝福我们了。”

“恭喜恭喜！”

傅诘晟很给面子地拍了拍手，本来他脸上还带着由衷的笑容，只是目光缓缓扫过面前这两人，再看看身后紧闭的门，表情渐渐凝固住了。

两个学生和一个辅导员。

两个gay和一个直男。

怎么看，怎么都是事件敏感组合。

傅诘晟突然打了个冷颤。

“你、你你你......”他突然伸出手，指向路亦雪，“你去把门打开。”

“大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