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十四周，除了周五的实验课，其他课都进入了可去可不去的答疑状态。

实验课下午三点才开始，但还没等到时间，汤沐就看不进去书了，趴在桌上玩笔玩橡皮，时不时瞅两眼路亦雪。

不仅看不进去书，他还有点饿。

中午他们是一起在食堂吃的，为了快点去图书馆占座，他随便挑了个排队快的窗口，点了个盖浇饭。

结果点餐是很快，出餐慢得很，卖相还乱七八糟地糊成一块。

汤沐端回来放桌子上，就见红的黄的黑的外加汤汤水水混成一团，拿着勺子半天都下不去手。

直到现在，他在图书馆学了半个下午，也没想起来中午点的到底是个什么鬼盖浇饭。

路亦雪抬头望了一眼，沉默了许久，也没忍心劝汤沐吃几口垫垫肚子。

他直接把自己面前的石锅往汤沐那推了推：“吃我的吧。”

那是一份份普普通通的韩式拌饭，甚至没加任何特殊的配料。

然而半熟的荷包蛋已经被路亦雪用勺子轻轻拌开，好似每粒米饭都裹上了橙黄的蛋液。

全素的配菜搭配赤红的辣酱，看起来也是五颜六色，但偏偏看得人食欲大开。

汤沐悄悄咽了下口水，很难不心动。

刚想应下，飘忽的视线却落在了石锅里的勺子上。

那勺子沾了不少米粒，而且因为拌过了饭，表面也像蒙了一层油。

他清楚地知道路亦雪还没用过，也大可以去旁边的台子上拿个新餐具。

但看着这个沾满饭粒的勺子，汤沐就无可避免地产生一些莫名的羞涩。

好像在被时刻提醒着———过于亲近了。

路亦雪却神色如常，拿起勺子又仔细拌了两下，才往前又推了推。

“不……不用。”

汤沐赶紧把拌饭推了回去。

他欲盖弥彰地端起送的配汤喝了一大口，稳了稳心神，才支支吾吾地继续说道。

“我还不饿，下午饿了再买东西吃。”

正是中午吃饭的点，食堂里吵吵嚷嚷人声不断，路亦雪隐约之中好像听到了汤沐肚子在叫，但他只是狐疑地看了汤沐一眼，没再多说。

——

图书馆里。

汤沐抬头瞄了一眼还在看那本奇怪的书的路亦雪，姿势别扭地发了条消息过去。

「小汤小汤期末贼慌：我有点饿了……」

他本以为路亦雪看得入神，就算陪他去吃东西，怎么都要再磨蹭一会儿再走，于是就趴在桌上没急着动弹。

结果桌子对面的手机震动声刚响起，路亦雪就拿起手机看了消息。

看完之后直接把桌上的书一合，胳膊一伸连着把其他纸和笔全都扫进包里。

不到几秒就站起了身，看得汤沐直发愣。

路亦雪轻手轻脚地把椅子归了位，还对着趴着的汤沐挑了挑眉。

意思是——怎么还不起来？

汤沐有些惊讶地起了身，慢吞吞地开始收拾书本。

都说差生文具多，路亦雪收拾得快，因为他东西也少。

桌上只摆了几张草稿纸，还有一支从汤沐认识他起，就失去了笔帽的朴素圆珠笔。

再看汤沐的桌子，教材笔记还有参考书摆了一桌子，错综复杂页页相连，下面还压着几张打印的往年试卷。

旁边零零散散放了几只笔，现在正在被汤沐一个个地，往被路亦雪吐槽过只有小学生才会用的面包笔袋里塞。

看着笔袋，汤沐更饿了，收拾东西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他把打印出来的试卷按照年份和学科排好，轮到电磁学的时候却发现中间少了两年的。

汤沐低头想看看是不是掉在了地上，往后退了小半步，却直接撞进了一个半硬不软的怀抱里。

他找东西找得认真，根本没在意四周。

这么一撞，吓得他差点在图书馆里惊呼出声。

还没等他回头，一双手覆上他的腰把他重新扶稳。

隔着薄薄的T恤，那触感太过明显。

汤沐有些恼怒地回头，果然是路亦雪。

不知道什么时候，路亦雪轻手轻脚地站到了他身后，不声不响地吓了他一大跳。

图书馆里不方便说话，汤沐只能瞪着眼睛表达不满。

路亦雪却没松开手，就着这个姿势凑过来，上挑的丹凤眼里探查不出任何情绪。

但他却越凑越近，近到能看清脸上的绒毛和细长睫毛打在眼下的阴影。

腰被不轻不重地掐着，汤沐明明能轻易躲开，却发着愣看路亦雪靠近。

无声的图书馆里，心跳声被无限放大，汤沐却无暇顾及。

短短几秒，脑中响起的不是警铃，是隐秘的期待。

但路亦雪错开了视线，微微偏了下头，嘴唇停在了汤沐的耳畔。

热气直直打上耳边，汤沐甚至能感觉路亦雪笑了一下。

带动的气流转瞬即逝，他却敏感地捕捉到了。

他这才想起来挣扎，怕被路亦雪看见他红透的耳尖。

一直挂在他腰边的手却猛然收紧，耳边飘来一句低语。

“快点。”

短短两个字，紧贴着身侧钻进了耳蜗。

语气平淡，却低沉有力。

汤沐直接被激得缩起了肩，瞬间红透了脸。

这人真是烦死了。

————————

出了图书馆，汤沐一直低着头，想要避开路亦雪的视线。

但其实路亦雪根本没看他。

好似是察觉到了身边人的羞恼，路亦雪很识趣地一直走在前面。

大概是许久没这样一个人独行过，才有了一会儿，路亦雪就觉得有些无聊。

他摸了摸口袋，摸出一个只剩打火机的烟盒。

就这么拿在手里，走着走着，烟盒被他下意识地捏得更扁了。

烟瘾犯了的时候，嘴里总是想有点东西。

路亦雪想了想，反手从背包里掏出了那盒专门给汤沐准备的糖。

他熟练地咣当咣当地甩了几下，就甩出一粒。

没像往常一样递给汤沐，他直接扔进了自己的嘴里。

没有慢慢含化的耐心，路亦雪直接嘎嘣嘎嘣地咬了几下。

嘴唇相碰的瞬间，他骤然想起了没能碰见的耳尖。

汤沐的耳朵和他的脸一样漂亮。

白里透着粉，贝壳一般精致小巧。

耳垂又像缀着的珍珠，是含在嘴里正好能被牙齿叼住细细碾磨的大小。

齿间猛得用力，嘎嘣一声，口中的柠檬糖被彻底咬碎。

本该酸甜适中，美味可口，路亦雪却只觉得索然无味。

他把碎了的糖一口咽下，微微侧过身，不露痕迹地用余光扫视身后的人。

冬日的阳光不够暖，但汤沐仿佛永远散发着热意。

他像个自成光源的小太阳，总是朝气蓬勃，还有点毛毛躁躁。

比如现在，他正举着手机，正对着自拍镜头扒拉被风吹乱的刘海，接着又开始对着脸疯狂扇风。

看起来手忙脚乱，面色还带着些慌张和无措，却又笨拙的可爱，让人移不开眼。

路亦雪转过身，假装神色如常，就像从未发现汤沐的那些小动作。

他继续保持着不快不慢的速度，心里却乐得哼起了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