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地铁 ，两个人都没说话。

他们就那样并肩走着，路亦雪垂着的手几次勾起，不知道是想勾住什么。

汤沐则是拉扯着牛仔裤的裤线，看起来焦躁不安。

就这样，一路沉默到了楼梯口。

要分开时，汤沐才打破僵局，说了句明天见。

路亦雪点点头，藏在裤兜里的手紧握成拳。

离开时两人眼神撞了一下，却依旧齐齐没说话，各自转身走了。

一直到洗完澡上了床，汤沐依旧神情恍惚，就像受到了惊吓。

明天都有早课，今天室友睡得也很早，宿舍里早早关了灯。

只有他在黑暗里大睁着眼，无处安放似地盯着天花板，最后还是拿起手机点开和路亦雪的聊天栏。

今天两人只是短短的交流了一下，说了我去洗澡，说了有些困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汤沐想说点什么，但纠结半天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合心意。

就在他写了又删，删了又写时，对方的状态栏也突然变成了正在输入中。

不过片刻，有些空旷的聊天框里弹出了两个字

——好梦。

汤沐盯着这两个字，只觉得心里更乱，忍不住又发了条消息过去。

「小汤小汤遇事贼慌：今天怎么不是晚安？」

而是好梦。

对方的状态栏又变成了正在输入中，汤沐静静等待，路亦雪的下一条消息也来得很快，全然不像他那般纠结万分。

「路亦雪：看你心事重重，担心你睡不好。」

「路亦雪：所以，好梦。」

汤沐紧握着手机，注视了许久。

像是被这条消息安抚了心神，不管他再怎么迷茫慌乱，路亦雪始终会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丢不了，也跑不掉。

这个念头一起，困意就跟着翻涌上来，汤沐很快就陷入沉眠，做了一场被许诺的好梦。

————————

汤沐周一周二没有和路亦雪重合的课，他刻意地没主动找路亦雪出来。

不过路亦雪问他要不要去吃饭的时候，汤沐犹豫了不过几秒就应了。

美食广场里，他们面对面坐在熟悉的位置，却都格外沉默。

“咳。”路亦雪点完餐回来坐下，先开了口，“喝红豆沙吗？”

旁边有个摊位在卖红豆沙，汤沐给他买过几次，他猜汤沐自己应该也很喜欢喝。

“啊......喝吧。”汤沐抬起头应道，眼神和路亦雪撞在一起，下一秒就快速闪躲看向一边。

路亦雪闻言就直接起身，去买了两杯红豆沙回来。

汤沐接过，似乎也觉得这样沉默下去很尴尬，像是没话找话一样地问道：“今天点的这个煲仔饭好吃吗？”

路亦雪看了一眼被他吃了一半的饭，犹豫问道：“你......尝尝？”

汤沐疯狂摇头：“不了不了。”

慌乱之中他瞥到了路亦雪搭在旁边的勺子，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路亦雪敛回眼神，低头静静地喝手里的红豆沙。

他们一起回了宿舍，又是在楼梯口各种告别，等再次见面已经是周三了。

因为仪器问题，汤沐他俩好几周没做实验。

他本想着要是今天还不做就不去了，这么冷的天，在有空调的宿舍待着多好。

虽然没有像研究生一样每周都要去报道，但是擅自放鸽子也不太好。

汤沐提前在实验室群问了一下，潘琳说厂家反馈修好的实验仪器上周就寄出来了，因为走了实验室经费，所以她有印象。

他这才裹了个厚外套，不情愿地出门了。

等汤沐到了实验室，发现路亦雪已经在了，只是他们放仪器的桌子还是空的。

“实验仪器呢？”

汤沐一脸迷茫。

“不知道啊。”

路亦雪摇摇头，变成了两脸迷茫。

钟老师很忙，不管实验室这些琐事，仪器之前是实验室安排送修的，具体流程他们两个也不清楚。

所以谁会知道呢？

汤沐瞬间想到了潘琳，他在大实验室里扫视一圈，没看到熟悉的娇小身影。

不过还好路亦雪有她的好友，据说暑假让潘琳帮带奶茶的时候加的。

路亦雪掏出手机很快编辑了条消息发出去，很快手机就响了一声。

汤沐赶紧在旁边追着问：“怎么样怎么样了？”

“潘琳说，仪器是物流运送，应该是李沉瑞负责的，但是......"

路亦雪边看边说，但是说着说着，眉头突然皱了起来好

“但是她还说，李沉瑞前几天跟她要了我的手机号，她当时不知道要干嘛，但是今天我这么一问，她怀疑李沉瑞当时留的是我的手机号。”

什么乱七八糟的……路亦雪乍一说完，汤沐都没听明白。

他捋了半天才捋顺，所以到底是什么物流，留的谁的名字，他们至今也不知道，只能找李沉瑞。

在第一周来的时候，李沉瑞就说过有事可以找他，他就在隔壁的办公室。

他们的确实验遇到过问题，去找过那么一两次，根本没找到李沉瑞，也没有对方的联系方式。

最后要么是瞎猫碰死耗子的解决了，要么是求助了潘琳。

还好用的是惰性气体，做的是低压实验，不然没把实验室炸了真算奇迹。

每次汤沐厚着脸皮去问潘琳的时候，潘琳也会很疑惑地问，李沉瑞不在吗？

汤沐支支吾吾地没回答，他不想在背后说别人坏话，但心中也早有微词。

钟老师的学生基本都在实验室的群里，路亦雪搜索了一下，很容易地就在群里找到了李沉瑞的微信，发送了好友申请，通过得挺快，回复得竟然也挺快。

他说留得的确是路亦雪电话，然后甩过来一个单号就不再理人了，打过去的语音通话也被挂掉。

路亦雪简直无语，但是眼前还是不知去处的实验仪器更要紧。

厂家定制的器材，说实话，挺贵的。

汤沐主动查了下单号，自动匹配快递公司后，发现竟然已经派送四天了。

四天了还没到，不会是丢了吧？

他按照物流上的派送员电话打过去，半天都没打通。

路亦雪也掏出了手机：“打客服电话吧。”

汤沐百度了一下，报给路亦雪一串号码说道：“那你打这个，我打网点电话。”

两个人一人分配了一个电话，都免提放在桌上。

嘟嘟声响个不停，网点的电话根本没人接听。

但是下一秒，路亦雪手机上的官方客服电话倒是打通了。

「您好，欢迎致电......」

没等路亦雪说话，汤沐就等不及了，矮身对着桌上的手机喊了一声：“人工客服。”

这系统提示又臭又长，还解决不了问题，快点转人工吧。

对面的AI很快就给了反应：“请问您有什么问题需要解答？”

路亦雪也快速跟了一句：“人工客服。”

AI真的很智能，又快速地捕获到了声音，也很智能地给了服务：“请简单描述您遇到的问题。”

路亦雪：“......？"

路亦雪：“人工客服。”

他的语气已经带上了一丝不耐烦。

AI看起来却不肯放过这单生意，亲切回复道：“亲亲，我也能为您服务。”

路亦雪：“......"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汤沐忍不住在旁边发出一串爆笑，他已经不想知道实验仪器到哪了，他现在只想知道这电话AI还能多智能。

路亦雪还在坚持不懈地叫人工客服，就是语气里掺着笑，甚至有些破音。

最后两个人在桌边笑成一团，一个敛眸轻笑，一个笑弯了腰。

之前的那些尴尬无言，好似彻底消散。

但有一些东西已经变得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