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这么吃着，直到盆中木炭都熄灭不少，半掩些燃尽的灰烬，星星点点的。

最后老人家像是醉了头般，也不管手上油腥，无意间靠过，托了下沈慕榆的手腕。

“吒”的下，老乞丐呛红满脸，手哆嗦着缩回去，“你这小子，怎么还在这当小厮了呢？”

“您慢点。”沈慕榆没察觉出端倪，老实答道，“这事呀，说来话长，我之前在金老板这吃醉酒，身无分文，就留下来干活抵债了。”

“这样啊。”老乞丐似懂非懂，低声说了句什么。

不过沈慕榆端着盆离开，走远了，什么也没听见。

等他回来，老头子已经趴着桌子呼呼大睡，他摇摇头，将衣裳给老人家披上。

轻车熟路的，第二天沈慕榆又和阿顺吵架了，原因无他，他多打了两桶热水，给老乞丐自己擦擦身子。

阿顺一天盯他盯得紧，免不了被阿顺瞧见，春风楼多了个落魄老头养沈慕榆屋里，他又借机闹腾一番。

这经年累月下来，阿顺经常找他麻烦，一顿不找就慌得很，沈慕榆早已见不惯不惯。

不过这次，把楼里的伙计老板全招来了。

阿顺面目鄙夷，嗤笑一声道，“沈慕榆你自己都是个拖油瓶，有什么理招个晦气东西回来，这可不是公地啊。老板来评评理，什么时候春风阁尽养些闲人了？”

富贵圆滑惯了，谁也不想得罪，躲在后面不一会就跑回厨房收拾残局了，不想多掺和。

金老板顺下胡子，迟疑下没开口，他先想了乞丐身份，就一穷苦人，废的，不像沈慕榆一样能干活，生意人讲的是金钱，留这也用处不大。

“你说下，这是怎么回事？”

沈慕榆看着金老板微皱的眉头，就知道事情有点不妙了，他委婉开口道：“老板，这是我的事，当时看老人家在外，风雪大了些，就领进来躲躲，不碍事的，以后我多干点活，就让老人家留在这吧，多一口饭，把我的那份分一半出来。”

阿顺笑笑，“这青天白日的，可不能睁眼说瞎话啊？对吧，沈慕榆。两只手能揽多少活，还想多吃一口饭，我呸。”

金老板皱皱眉头：“不，这样呆下去也不是事儿，赶明儿晴天，将老头子送回家吧。”

“听见没，老板发话了，明日收拾东西早点滚蛋。”阿顺笑得畅快极了，又得意起来，“要我送你吗？”

老头子腿脚不便利，这也不是个事儿？沈慕榆咬咬牙，还想再争取一下，他还未开口，忽地来一道劲风，将阿顺掀翻在地，一撮发丝轻飘飘落下。

阿顺脸上生生刮了道血痕，血流不止，他一下噤了声捂住脸，被唬住了般，不再言语。

老乞丐洗漱完就又睡下了，沈慕榆为了避免尴尬，早将他们四人拖到了外院说话，把门掩上了。

这时门却诡异地大开大合起来，眨眼间就被风挫为木粉，飞飞洋洋，三人拉着衣袖遮脸往后退去。

一道道骨仙风的身影慢慢走出来，他懒洋洋道：“谁要你送了，老夫自己走。”

阿顺颤着声，不敢置信地喃喃道：“怎么可能？明明，明明是个残了的乞丐。”

沈慕榆看见原本空荡荡的裤腿饱满地撑起来，他睁大双眼仔细从头瞧到尾，嘴角抽了抽，昨天这老头子，不还是？

鹤纹长袍，手持黑色拂尘，白发飘飘，还是那张熟悉的面容，不过现在干干净净的，身后似有光彩照耀着般，颇有几分神仙的味道。

修真界诚不欺他，千变万化啊！

“不过还有最后一件事，老道来此，是为了这位小友赎身的。”鹤如风缓缓道。

“啊？”沈慕榆楞在原地，被这一句话砸蒙了头。

金老板一瞧见鹤如风这装扮，大吃一口气，阿顺这小子一天天皮硬了，骗人骗到他面前来了，这哪是老乞丐，分明是山上的好神仙。

要是神仙发气，招点霉运沾在春风阁上，那可咋好，他赶忙道：“赎身，赎身好啊，您带走就是。”

鹤如风向沈慕榆招招手，笑问道：“等等，还未问小友可愿跟我一起走？”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金老板推了一把沈慕榆，“你小子好福气，走吧，走吧，以后可别吃霸王餐了。”

离开春风阁，不用打工，好事。

老头看着气度不凡，沈慕榆又害怕天上掉甜饼，这甜饼里面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曲折。

“答应他，这是你的主角光环来了。”333冷不丁冒了泡。

这声刺得沈慕榆一激灵，昏了几年的系统回魂了，他答道：“好！”

答应完，他在心中冷幽幽吐槽333：“终于愿意出来了，大爷还是叫你大牌系统。”

333看了下沈慕榆：“呵呵，开始说的十年，我已经提前回来了，这几年不见，还是这样落魄啊。”

沈慕榆没好气回怼：“呵呵，怎么这样你也逃不了干系，烂系统。”

这一答应，接下来的事情就顺水推舟了，在金老板的再三推辞下，鹤如风还是给他塞了银子，顺带捎了壶酒，金老板将之前结的纸契撕毁，沈慕榆终归是恢复了自由身。

他走之前还专门顺路去瞧下阿顺，那小子后槽牙都要咬碎了，恶狠狠盯着他。

沈慕榆笑笑：“这下可真是不会再见面了，阿顺兄，可要保重身体啊！”

他挥挥衣袖，大步跨出门院，这下还真不用阿顺送了，他沈慕榆光明正大地走。

等和鹤如风出了春风阁走在田间小路上，沈慕榆靠近了些，仔细瞧之前还是老乞丐的鹤如风，感叹道：“老头子，你还真是深藏不露啊！这摇身一变，太威风了，像神仙似的，不过谢谢您救了我。”

他又话锋一转：“不知您为我赎身意欲何为？”

“小友不用客气。”鹤如风抿了一口酒，道：“我乃鹤别山峰主鹤如风，下山游历，见你甚是有缘，不知你可愿拜我为师？”

“这去了山上，自是没有你在春风阁这样劳苦，只用一天修行一番即可。”

鹤别山，这不就是社下学稷六大主峰之一，而鹤如风能当得起峰主，那必定代表着修真界的顶尖战斗力了，在路上装乞丐，真是出人意料。

沈慕榆一想之前碰见的墨羽苏狰之流，这学院去了恐怕少不了龙争虎斗，他一届废柴，又如何能够与之相争呢？

鹤别山看出沈慕榆的迟疑，循循善诱道：“这修真界没有修为和金钱可是寸步难行啊，小友，你去了那里，包吃包住，有师傅我在，少不了你的好处，就放心去吧。”

去，有个地方修行，学身本事傍身，总归要好些，况且系统说的主角光环，恐怕机遇就在这了。

加上他来这个异世，系统不大靠谱，还是要靠自己的，咸鱼之路就终止在此了。

沈慕榆一思量，便朝鹤如风行了个大礼：“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好！好！好！”鹤如风笑眯眯的，将手中酒壶一摔，拉起沈慕榆的胳膊，须臾一晃，便消失在了天地间。

*

鹤别山，山顶凌云阁，清风习习，云雾袅绕，梨花漱漱落了满地。

“收拾好了？”鹤如风坐在高位上，看着梳洗好的沈慕榆，果然人靠衣装，这小子穿上门派的衣服，衣冠楚楚的，以后再多加培养，就是下一代鹤别山的门面了。

这学院的衣服不同于小厮衣裳那样宽松，沈慕榆别扭扯下身上的衣服：“好了，师傅。”

“你对自己根骨的情况了解多少？”

“不多。”

鹤如风猜沈慕榆也是个糊涂人，不然不会浪费他一身的好根骨，在人间当个无名小厮。

他又道：“那日我把过你的经脉，若刻苦修行，来日方长，未必不能成为一代宗师，现在我给你传授一道秘籍，你拿下去好好钻研。”

一本书凌空掉入了沈慕榆怀中。

也许不能说得上是秘籍，更像册烂油渣，破破烂烂揉成一团。

沈慕榆翻开一页，空的，他看着这本无字烂书惊呆了：“师傅，这……这上面什么都没有啊？”

“心不诚，无以视。下去，下去。师傅我要闭关了。”鹤如风散漫着开口，看不见就对了：“接下来的事情，大师兄会给你安排好。”

“切记，勿与他人起争执。”

鹤如风扔完这句话就消失了，留沈慕榆一人在风中凌乱。

“333，我怎么感觉又被坑了。嗯？说话。”沈慕榆狂戳系统。

333装傻：“听不懂，看不懂，勿扰，亲。”

此时一个国字脸，满脸胡络的中年人从正门而入。

路荣爽朗一笑，拍了下沈慕榆的肩膀；“你就是师傅领进来的小伙？我是路荣，鹤别山的大师兄。”

沈慕榆还不习惯这般熟路的人，往一旁躲了下：“嗷，师兄好，我是沈慕榆，新来的。”

路荣上下打量了下这新来的小师弟，果然，年轻就是好骗，他叹了声：“跟我来，我带你去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