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橘暗含着钦佩的目光里，幸村挥手告别，不出意料地在另一个半决赛场地看到自己的队伍。
说实话土黄色这么“低调内敛”的队服在人群中还是蛮显眼的。
这时冰帝和青学的比赛已经达到白热化状态。两组双打都以冰帝胜利告终，单打三的越前龙马正稳健压制日吉。比分是一边倒的。
在这种绝对逆境里，越前仿佛没有受到一点影响，也可能他对网球部的归属感还没那么强烈。比起对队伍大比分劣势的担忧，或许他自己获胜的欲望更强烈一点吧。
天色慢慢阴沉下来，正如冰帝取胜的前景渐渐变得不那么明朗。
单打二是擅长网前的芥川对决擅长底线反击的不二。不二明显要比芥川紧张，开局出现了比较多的失误，而芥川善于把握机会。
“赢的会是冰帝吗？”真田合！拢手掌。
“冰帝对不二有一定的分析，而且，”幸村看一眼属于冰帝的观赛席，“既然有信心让芥川对上不二，应该是经过一些针对性练习的。”
芥川是一个不容易多想的人，所以他在比赛的时候往往也更专注。也许是出于这样的考虑，选择了他来应对战术灵活的不二。
青学的应援完全淹没在冰帝的呼声里，他们习惯了焦急，也习惯把希望寄托在正选们的身上。
某种意义上不二是名很有灵性的选手，他对网球的见解和思考是属于他的利器，在奈何不了芥川上网频率的时候，他选择切削控制旋转来增加芥川对球的处理难度和失误率。
只要能稍微抑制，那么这场比赛仍是他的优势，底线为王是当下网球的主流观念。
而芥川频繁上网后撤对他的体能是不小的消耗。在速度慢慢下降后，不二逆转可以预见。
最后青学的不二以[7-5]获胜，把青学最终逆转的希望交给了部长手冢。
“我等这一场已经很久了。”迹部起身，伴着比之前更加浩大的应援声，走红毯般来到了球场之中。
“胜者是冰帝！胜者是迹部！”
“输家是青学！败者是手冢！”
迹部举起左手，一个响指，后援立即噤声，默契程度仿佛排练了无数遍。
“赢的是我。”迹部理所当然地宣告。
真田满心想吐槽，“这家伙还是这么…有排场。”
“不是很好嘛。”幸村真心笑道。
敌人的绝对主场下，手冢看起来依旧镇定。今年的青学强了许多，所以这还是他关东大赛第一次上场定乾坤。
“请多指教，迹部。”
“啊——啊，那就开始吧。”
手冢和迹部本就代表着这个年龄段高手的水平，他们之间的对决也更加激烈好看。
“手冢的状态不错。”真田认真道，“幸村，你觉得谁会赢？”
幸村环臂，他暂时看不出哪一方必赢的局面。不过真田肯定很想手冢赢的。
通常对于和自己水平不相上下的人，迹部的要义在于一个“拖”字，相持久了，体力下降，肌肉也变得酸胀，就算技术很强也会出现令人无奈的弱点甚至失误，那时便是迹部的机会。
迹部会去争取每一个球，这让他显得格外难缠。
手冢速战速决的想法必定不能如愿了。
七局结束，谁都没能破发。
“交换场地。”
迹部和手冢在裁判席下交错而行，迹部的脚步停顿，“暗伤还没完全恢复吧，手冢。激烈的比赛还是让它影响到你了，所以这场对决，我拿下了。”
迹部没有压低声音，因此除了手冢轻蹙眉的反应和裁判隐晦的一眼外，离得最近的青学和冰帝部员们听到后反应不一。
“部长有伤？”
“可恶！冰帝的家伙怎么可以趁火打劫。”
冰帝的学生可不惯着这种话，当即反驳，“怎么了，比赛就是比赛。你要是受过伤太脆弱，就别上场呗。”
“就是就是，还是我们逼着你们带伤比赛不成？”
被怼得无话可说，青学的部员们只好把目光收回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的目光频频看向三年级生。
在这种进退两难的情况下，副部长大石终究站了出来，说出压抑了两年的属于手冢的委屈。
手冢成名已久，他刚入部时，高年级部员们就听说过他的名头，有嗤之以鼻的，也有想压一压这个新生风头的。
手冢性格寡言低调，无论前辈们怎么说他都不会去争辩。
但是到了网球练习赛的时候，他还不太会“不动声色地放水”这项技能，为了给前辈面子让他们不输得太难看，他想到了用右手比赛。
没想到还是赢了。
高年级当然知道手冢是左利手，输球的恼火中他下意识认为手冢用右手跟他打是在羞辱他，便顺手抄起网球拍打向手冢，正好打到左肩。
这件事被龙崎教练和当时的部长大和冷处理了，两人出面好声劝说下，手冢留在了网球部。也没人再对他动过手。
受伤的地方当时也做过紧急处理，后来大家就一直没怎么关注，手冢自己也缺乏意识，伤势就像有了裂痕的瓷杯，一直用着但不去修补。
这两年除了手冢，没人知道他的状况如何。手冢为了和网球部的大家统一步调，也一直没有请假做完全的康复。二年级时肩负地区比赛出线的希望是如此，三年级担负部长的责任时更不再提，就算有人劝也很难让他下定决心。
到都大赛前终于下了决定，一两个月又怎么来得及呢？幸村从康复出院到能上场打打比赛就用了将近半年时间。
只是一切的一切，都是手冢自己的考量与决意。此时的他依旧站在比赛场上，坚若磐石。
迹部的话能激起部员的情绪，但是动摇不了他。既然他上场了，就要以赢下比赛为目标！
优秀的选手往往强大得“千篇一律”。持久战，他不是不能打！关键在于如何运用它。
等到抢七的时候，绿红相间的球场上浸润了雨滴，变得暗沉而有点湿滑。
还是不密的小雨，仿佛一场前兆。观众们还坐着不舍得离开，进入白热化的选手更不会有就此停下的念头。
如果扯开手冢的左肩，便可看到他发红的肩头。手冢一贯会忍，他不会允许自己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而越是这样坚持下去，作为敌人的迹部对手冢产生了更多的钦佩和认可。
名不虚传，手冢。迹部暗道。到现在为止，他能找到的机会仍不多。也就是说，胜利的天平还未向他完全倾斜。
如今的这场对局，与一年前对立海大的柳那场有异曲同工之妙。就如手冢表面冷情实则很懂人情往来，他直纯的外表下思考战术对策也不死板。
一个网前小球落地，手冢以三分的微弱优势夺得胜利。
迹部的喉结耸动，仿佛在吞下失败的苦果。他站直了身，上前与手冢握手。
观众长久不息的掌声里，他恢复了往日的高傲，“不愧是你，手冢。不过，下次还是完全恢复再来跟我比赛吧。到时候我一定会赢了你”
“嗯。”手冢微微一笑，说不清是赢了比赛实在高兴，还是对迹部惺惺相惜的认可。
“精彩的比赛。”
迹部大笑几声，“对！很精彩。”
一直旁观的幸村终止了思考，他抬头，没看到天空，又顺着伞柄看去，是一直没说话的柳生。
柳生朝他点点头，欲盖弥彰一样地解释只给幸村打伞的原因，“刚出院不久，别淋雨受凉了。”
“谢谢。”幸村笑眯眯地说，只觉得阴沉沉的天也没那么令人发闷了。
掌声许久才停，但是人群散得很快。因为天好像也在等这场胜负决出，结束后就心满意足地立即倒了盆大雨。
哗哗哗……
网球公园的室内场馆，决赛选手和不愿离去的观众各自零散成堆，等待着赛事方决定。
二楼的会议室，赛事组组长被大雨打了个措手不及，正和组员们开会讨论。
“就没有一个应急方案吗？谁做的赛事规划？”
“现在不是讨论责任的时候，先想想该怎么办吧！偏偏是决赛……”
“要不推迟一天？”
“天气预报明天也是大雨。”
“那怎么办！你说。”
“不如…等下个周末吧，是晴天。手冢君受伤状态不好，正好让他恢复一下。”
“对啊，这样决赛打起来也更加精彩嘛。”
组长也觉得这个计划可行，正要下决定，手机响了。
“喂，请问你是——”组长脸色一边，连忙站起来，“迫田副部长，您好！”
“下了很大的雨啊。”迫田的手机放在桌上开着免提，对面是转斜的办公椅和露出来的西装臂膀。
“你们举办的初中团体赛关东预选赛进行到哪一步了？”
“是，准决赛已经完成，只剩决赛了。”
“有应对措施吗？”
“是，我们决定下个周末重新进行决赛。”
“……”迫田和迫水一时无言，被蠢到了。
迫田回过神，问：“这是你们计划好的紧急方案吗？”
“这…”组长犹豫，听对面的口气怕是不满意，那么说是临时商讨的结论要比计划的预案好点。他不背锅。
“不是，是我们小组讨论的办法。”
“那么你是同意了吗？村上组长。”
村上矢口否认，“没有没有，还在讨论阶段，副部长。”
“那么你认为这个方案可行吗？”
村上噎住，吞吞吐吐地回答：“这个…因为天气预报后几天都有雨，未免比赛再和大雨碰上，而且学生们都需要上课…”
想到什么，村上立即扭转口吻，“不过我认为将预选赛拖延这么久实在不可行，因此还在商讨有什么其它的方法。”
迫水扭头看了眼手机，轻笑着摇了摇头。
迫田回复电话，“不提那些赛事举办的成本、氛围等因素。我只提一点，所有地区比赛完成后，我们就要遴选全国优秀的初中选手进行集训，在全国大赛之前举行一场日美友谊赛。关东决赛的推迟只会让集训时间变得更加紧迫，到时候如果没能赢下比赛，关东大赛赛事组应如何自处？”
村上拿出手帕擦汗，只觉得潮湿的空气更加稀薄了，“是、是，我们绝对不会拖延下去。”
“下雨的话，在室内网球场比就行了。我不管你是去协调中心球馆，还是借某个俱乐部的，今天就要把比赛办好。这是赛事组的能力体现。”迫田言下之意：办不好，说明赛事组没有能力，那你这个组长就要首当其冲，跟晋升说拜拜了。
“是！”
等挂了电话，迫田看向迫水，“您心里有人选了吗？”
迫水反问：“你觉得应该选手冢吗？”
“这…是应该的。”迫田稍一犹豫便给出答案。
“我觉得不用。”迫水笑笑，“受了伤就该积极治疗，别临到头追悔莫及。全国的好苗子那么多，没必要推着一个伤患顶上去。”
“是这个道理。”
“让他做助教好了。”迫水话头一转，“有现成的医疗资源给他，而且做助教也是一种学习。”
“说到这个，主教练的人选呢？”
“放心，我心里有数。”迫水打开通讯录，找他昔日国外进修时对面床铺的后辈。那个陨落到深渊的“明日之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