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后，刚好是休息日，校园里还沉浸在节日狂欢的余韵里。

A409男生宿舍，宸越刚睡醒，昨晚睡得不好，他难得没早起。

冬日里的阳光惨白暗淡，光线透过窗扉，勉强照亮寝室一角。房间里没有其他人，昨晚除了宸越没人回来。

他从枕头下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顺手点开自己的主页。

最新一条内容是昨晚发的，只是简单地写了句‘圣诞快乐’，下面附着一张玩具熊的照片。

宸越点开评论。

粉丝：哥，过节都没有福利吗？谁想看个傻乎乎的破熊。

宸越目光停留在‘傻乎乎的破熊’上，手指默默移到拉黑键上。

粉丝：节日快乐~！哥哥要天天开心！

粉丝：照片看着好像寝室，没有出去过节吗？

粉丝：有没有可能是约会完了？

粉丝：怎么可能，娱乐圈有这么纯情的宝宝吗，11点准时回寝室？

粉丝：绝！对！不！可！能！又不是未成年，哪有这样的哈哈哈哈！

粉丝：我觉得肯定是单身。

粉丝：单身+1

……

单身。单身。单身。单身。

宸越退出主页，将手机扔到一边，伸手覆在脸上。

严格说来，他不算单身，他有对象，还是那种关系特别不纯洁的对象。

但谁能想到某个金主跨越大半城市只为跟包养对象简简单单吃一顿晚饭？

甚至吃完饭还是对方主动提出要回家的。

宸越翻了个身，把脸埋在枕头里，试图理清这奇奇怪怪的关系。

昨晚他好不容易认清自己的心意，做了半天心理建设，结果刚走出饭店，这人就一脸理所当然地来了句‘太晚了，我先回去了’。

他想不通，据他所知，大部分金主在定下关系的当天就恨不得直接把人拉上床。

而路时，纯洁得像没有需求一样。

除了张岩下药那晚，他们跟谈恋爱的高中生有什么不同？

是自己吸引力不够？

不可能。宸越脸黑了，立马否认这个猜测。

对方害羞？

这更不可能了，宸越瞬间想到路时那些数也数不清的情人。

宸越觉得自己脑袋里一团乱麻，他把脑袋用力埋进枕头，排除一切干扰，努力想得到一个合理的原因。

轻微的窒息让心跳加速，血液快速流过大脑，眼前的大片黑暗里开始出现点点白芒，越来越多，最后连成一团光斑。

“呼——！”宸越猛地抬头，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就在刚刚，他脑袋里陡然闪过一个荒谬，但是又莫名合理的猜测。

一个风流成性的人，为什么行为上却表现得保守克己？

因为他养胃。

一旦这个设想成立，路时的一切行为都有了解释。

为什么路时在亲密接触的时候脸上会不经意流露出生涩。

为什么这么久了路时不碰他。

因为他不行。

宸越忽然回忆起一些画面，在第一次亲密接触的那晚，对方因为药物陷入情欲的时候，似乎也没坚持多久……

他眼神渐渐坚定起来，心里有股难言的燥意，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窃喜。

在这个寒冷的清晨，身体竟然有越来越热的趋势。

没错。就是不行。那是不是意味着——

他是第一个和小少爷发生亲密接触的人！

“嗡——嗡——”

手机的嗡鸣声传来，宸越被吓了一跳，他翻身捞过手机，是系主任发来的消息。

【有空来一趟办公室。】

宸越坐起身，松了口气，棉被从身上滑落，堆叠在紧实的腹肌处。他垂着头，就这样赤身暴露在冷空气中，直到大脑冷静下来。

20分钟后，宸越推开办公室的门，里面除了系主任，还有一名陌生男子。

男子约摸40出头，头发比大部分男性更长一些，整齐地梳在脑后，身型中等，一张脸看起来略显严肃，

“陈老师。”宸越走进去，主动问好，礼貌地望向陌生人。

“来了啊，宸越。”系主任马上介绍道：“这位是韩霖导演。”

宸越不动声色：“韩导好。”

话说完，屋里静了静，宸越察觉到韩霖的目光，他没有动，任由对方打量。

半晌，韩霖收回目光，露出一丝笑意，冲系主任点点头：“不错。”

“能得你一声不错，真是难得。”系主任笑道：“坐吧，咱们慢慢聊。”

坐下后，宸越没有贸然说话，好在系主任先开了口，很快讲清楚叫他来的目的。

原来韩霖和系主任是多年同学，在系主任的邀请下，他昨晚回母校参观了圣诞晚会。

原本他只是看在好友的面上，过来聚一聚，只是没想到发现意外惊喜。看完表演后，韩霖就找老同学打听，演阿海的男生是谁。

“老韩说想见你。”系主任乐呵呵道：“我可不得马上安排。”

韩霖：“我看了你的表演，很有灵气，在你这个年纪，很难得。”

宸越面色沉静，没有半分得意。

韩霖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话锋一转，“我在圈子里见过很多人，有年少成名最后泯然于众的，也有厚积薄发，大器晚成的。但绝大多数人都碌碌无为，不过是在圈子里混日子。”

“我明白。”宸越颔首。

“你很年轻，未来的路还很长。”韩霖道：“我也不绕圈子了，我觉得你很不错，继续保持。明年我有部戏很适合你，到时候你可以来试镜，希望有机会合作。”

宸越：“谢谢韩导。”

从办公司出来后，宸越手中多了一张名片，他将名片放在贴身口袋里，步伐轻快地往回走。

他不禁回想昨晚在舞台上的心情。

好像某个瞬间，他把自己完全带入进了角色，这是彩排里从来没出现过的情况。

他仿佛就是阿海，他拥有着跟对方同样的心情，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是下意识的反应，一呼一吸间，他的灵魂和戏中人发出同样的震颤。

宸越没有直接回寝室，在这个寒风凛冽的清晨，他沿着操场走了一圈又一圈。

他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一点一点思考渗透，如同每一个初学者一样，在追求梦想的路上，颤颤巍巍迈出第一步。

－

别墅里，兄弟俩隔着一张桌子对峙。

路时显然没有路铭峥沉得住气，率先败下阵来，“哥，你干嘛让李斯说我跟宋晨在约会？”

路铭峥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拿起一旁的茶壶，给杯里注上水，“难得来一趟，我还以为你想我了，结果就为这事？”

“我当然想你了。”路时赶忙辩解，“这不是你老出差吗，你都不在家，我想你也没办法。”

路铭峥轻笑，“那你今天就好好陪我。”

路时端起茶杯，抿了口，“哥，你最近是在忙和宋家一起的项目吗？”

“对。”路铭峥答道：“现在还在起步阶段，需要打点的地方太多，等过段时间就好了。”

“哦。”路时似懂非懂，“这个项目很重要？”

路铭峥：“嗯，我和你宋叔叔都投了不少，算是海港市近几年最大的项目。”

路时微微蹙眉，想了想，没忍住道：“不会有什么风险吧？”

路铭峥笑了下，安慰道，“放心，不会有风险的。”

对方一贯可靠，这让路时打消了心里的不安，他再次提到：“哥，你还没说为什么要说我跟宋晨在约会。明明就没有。”

路铭峥看向他，问道：“说你和宋晨在约会，对你造成了什么困扰吗？”

“……这不太好吧。”路时努力思考道，“就算我不介意，人家宋晨也不乐意啊。”

“他不介意。”路铭峥直视路时双眼，“不光是他，你宋叔叔也不会介意。包括在一起后，你偶尔想养个人玩，他们也不会介意。”顿了一下，路铭峥再次问道：“所以告诉我，你在介意什么？”

路时被问住了，脑子里不期然闪过一张沉默的脸和明亮的双眸，他支吾了半天也没答出来。

这让他怎么说。他现在有情人了，作为金主，要对情人保持忠贞？还是说，这样的话传出去，有损他这个花心大少的名声？

思来想去，路时只剩最后一个办法，“我不喜欢宋晨，看着他就烦，我们两没可能的。”

路铭峥没有立刻说话，他盯着路时看了许久才道：“你是不喜欢宋晨，还是喜欢上了别人？”

“……哈，怎么可能。”路时干巴巴地笑起来，“我能喜欢谁。哥你还不了解我吗，我就是不喜欢定下来。”

路铭峥也喝了口茶，放下茶杯时，杯底磕在桌面，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

路时瞬间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觑了眼对方，又在路铭峥充满审视意味的目光中渐渐低下头，接着他听到头顶响起声音：“你不喜欢宋晨没有关系。但你不能喜欢上不该喜欢的人。”

“大哥你在说什么啊，怎么越来越离谱。”路时越听越心慌，急忙打断道：“怎么说得我要跟别人私定终身一样。”

路铭峥很深地看了眼他，“我也就随便说说。”

“嗯，知道了。”路时掩饰般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逃避地略过这就是个话题，聊起了别的。

一顿下午茶，路时喝得坐立不安，没等到晚饭，便提出有事先走了。

回去的路上，车程过半，路时才想起，自己提出的问题，路铭峥自始至终没有正面回答。

“啊”路时在后座发出一声轻呼，后知后觉发现他好像被套路了。

可恶，路铭峥在外面就是这样谈生意的吗？怪不得这么有钱。

可是他为什么会上套呢。他又没撒谎，他不该心虚的。

这么想着，路时拿起手机，翻出联系人，发出一条信息：礼物想好了没？

很快，手机在手里振动，他收到回复。

宸越：想好了，等见面再告诉你。

把消息反复读了两遍，路时安心了，他收起手机，放松地靠在椅背上。

看，他不过是做了一件原主最常做的事——包养个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