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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没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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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街道上车子嘈杂的鸣笛声,白日的喧闹声逐渐远去。

两个刚下班的白领手提公文包,瘦的那个抬头望了眼没有星星的夜空,随后打开手机上的天气预报,轻叹:“一小时后下雨,早点吃完回去吧。”

胖的那个烦躁骂了一句,拖着疲惫的身子走了几步,看见一家小饭店,提议道:“就去这家随便吃点?”

瘦的那个没意见,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在连续半个月高强工作打压下身子异常疲惫,哪还有心思挑剔。

店里只有两个人,一边刷着手机一边吃饭,老板看见有人来,立马扯开大嗓门问:“两位要点什么?”

“鸭腿饭。”

“炒刀削。”

两人点完后,老板拉开帘子去做饭。小饭馆没什么讲究,又不是高级饭店,自然没有厨师,老板‘自立自足’。

瘦的那个刚坐下,门被打开,进来一位身材高挑的年轻男子,无意中瞧了一眼,只觉得有些怪异。

男子脸上有胡渣,额前的长发稍稍遮住眉头,一看就是长时间没有打理,但不难看出他精致的五官,好好收拾一番肯定回头率百分之百。

脸上面无表情,眼皮耷拉着,瞳仁深处透着死寂,似乎背负千万斤沉重的枷锁,又似乎带着全都放下的释然,两种矛盾在他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直到他进了后厨,瘦的那个才反应过来这人不是来吃饭的,应该是服务员或者是老板的儿子。

鸭腿饭只剩最后一步,老板用勺子从盆里捞出一个茶鸡蛋放上,擦擦手,正准备端出去,转身时发现身后有个黑影,顿时吓的魂快飞了。

定晴一看是姜祈年,也不知在那站了多久。

老板年纪大心脏承受能力差,自从雇了姜祈年不知道被吓了多少次了。

姜祈年眼底依然没什么情绪,看到老板做好饭,正要走过去接盘子,像个机器人,机械般完成他的工作。

“我来就行。”老板叹气躲过,拍拍心脏,“小祈啊,你以后送完外卖在店里找个座位坐着,别老是杵在那。”

刚才来的两个人一看就是在公司上班的白领,胆子小,他自己端饭也是怕万一姜祈年吓着他们,以后就不来店里吃饭了,毕竟对上姜祈年那双眼睛就心里发毛。

姜祈年双手停在半空,又缓慢垂在身侧,应声,随后走到角落里坐下,侧头看向窗外。

老板对他的沉默寡言已经见怪不怪了,又叹口气,现在都是手机不离身,连老大爷都拿手机刷短视频,更何况是年轻人?

而姜祈年一闲下来不是发呆就是看向窗外,现在是黑天,外面黑灯瞎火的也不知道他在看啥。

姜祈年是顶尖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按理说前途应该是顺风顺水,可是他学术造假,污蔑教授,被吊销学位,有了这个案底哪个公司还敢用他。

换句话说,姜祈年这辈子完了。

也许是有些恻隐之心,老板就雇佣他当服务员,希望他能脚踏实地的干活,养活自己不是问题。

几个月相处下来,老板总觉得姜祈年不像是品德败坏的人……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小雨,水珠搭在玻璃上,慢慢下滑,留下湿润的痕迹。

大概是那双眸子印象深刻,瘦的那个偶尔抬头瞧了眼男子,他双手搭在桌子上,目光看向窗外,一动不动,不知是在看水珠还是雨夜,又或者在想事情。

胖的那个一直闷头吃饭,听见滴答滴答的雨声,皱眉:“不是说一个小时后下雨吗?天气预报他妈的不准。”

既然都下雨了两人都不急着干饭了,开始聊八卦。

“许氏集团的总裁许临枫被人杀了,这叫什么,现世报?”

许氏集团原本不姓许,而是姓裴。

裴氏集团在云城是顶尖的集团,很多公司做梦都想与之合作,而一年前突然换主人,这消息一出直接轰动全城。

裴氏是豪门望族,长女裴云清,长子裴云朝,老爷子走后,裴云清就担起公司的重任,她能力强,虽是女子,商界里却不敢有人小瞧她,只可惜爱错了人,一朝失足公司易主,还丢了性命,唯一的弟弟也……

“听说是被捅死的,足足有十五刀!这是有多大仇啊。”

“兔子逼急了还会咬人呢,更何况是人,估计早就有人想收拾他了。”

“只是可惜,他虽然报了仇,但也毁了自己。”胖的那个咂咂嘴。

“也许——”

说到这,瘦的那个人看向窗户,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男子的背影,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的身形有些僵硬,顿了顿继续道:“他并不这样想。”

过了十点,老板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准备下班,拿一把伞递给姜祈年,“我有雨衣,伞给你,别淋感冒了。”

姜祈年垂眸瞧着雨伞,半响后道:“谢谢。”

声音淡淡,一如他不带任何喜怒哀乐的情绪。

老板急着回家看老婆孩子,穿上雨伞就骑电瓶车走了。

雨越下越大,寒意沁凉透骨,空中泛起水雾,令人有些恍惚,姜祈年没动,望着对面的巷子口,黑压压的什么也看不见。

不知过了多久,姜祈年动了,将伞放在饭店门缝里,抬脚步入雨夜,很快被淋湿,路灯下的影子一点点消失。

姜祈年不紧不慢的走着,身躯微微踉跄,不一会衣服被雨水洇湿。路过一个小巷时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好在及时伸手撑着地面避免摔倒。

右腿剧痛深入骨髓,肌肉不自觉颤抖,脸上布满水珠,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冷汗。

尽管这样,姜祈年神色还是淡淡的,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只是急促的呼吸彰显他现在情况很糟糕,为了缓解疼痛直接瘫坐在地上。

这时,后面的脚步声也不再隐藏,忽然,一把匕首抵在姜祈年腰间,紧接着苍白冰凉的手狠狠地扣住姜祈年脖颈,迫使他抬头。

“还记得我吗,姜、祈、年!”最后三个字咬牙切齿,恨意透彻心扉。

姜祈年好似对这种场景早有预料,没有挣扎,只是仰头看这个很久未见的人。

裴云朝一身黑衣,戴着口罩,卫衣帽刚好遮住额头,只露出漆黑的双眸,周身气质冰冷阴郁。

“记的。”他怎么可能不记得,裴云朝可是他厌恶了四年的人。

“呵!”

裴云朝哂笑一声,蹲下身与姜祈年视线齐平,上上下下打量他狼狈的模样,不知是痛快还是痛苦,

“你帮助许临枫陷害裴氏,事后他把你一脚踹开,现在这幅死人样也是你活该。”

由于距离拉近,姜祈年更能看清裴云朝,他瘦的皮包骨,眼中透着诡异的疯感,昔日神情倨傲意气风发的少年早就不复存在。

虎落平阳被犬欺,加上平日里裴云朝脾气不好,看不惯他的人很多,碍于他背后的裴氏,也只敢怒不敢言,一朝落魄,他的日子又怎么会好过。

姜祈年神色平淡,没有丝毫的难堪,或者说他现在什么都不在乎了,只是不知看到什么,眼眸微动,抬手想拉开裴云朝的衣袖,后者反应过来猛的甩开他,“别碰我!”

尽管只是一瞬,但是姜祈年借着微弱的光线看清了,清瘦冷白的手臂上布满密密麻麻的烫伤刀伤,没有一块好皮肤。

姜祈年眼睫轻颤,刚才看到有伤疤还以为看错了,没想到……

裴云朝像是被触碰到什么逆鳞,神色极其痛苦,似乎是陷入某种可怕的回忆,死死抓着姜祈年的衣领,匕首紧紧抵在他腰间,声嘶力竭:“我对你不好吗?你为什么要和许临枫联手!”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裴氏集团被夺走,姐姐自杀,爱的人也背刺他,一夕之间他什么都没了,往日看不惯他的人都来践踏他,他成了淤泥里的野狗,生不如死。

幽深的雨夜能吞噬人心,也能让卑劣的人卸下伪装拥抱黑暗,负面的情绪一触即发。

姜祈年闭了闭眼,刚想说什么,见裴云朝盯着他的右手腕,刚刚挣扎间一道十厘米的疤痕露了出来,触目惊心,十分难看,讥笑道:“你这辈子再也无法钢琴了。”

姜祈年很喜欢弹钢琴,因为弹钢琴能让他的情绪平静下来,裴云朝以前为了让他高兴,在这方面下了很大功夫。

很快,姜祈年又恢复了平静,淡淡的瞧着他,而裴云朝见这不能刺激到他,嘴角的弧度淡去,水珠从眼角滑落,混合着雨水滴在姜祈年手上。

那一瞬间镜头变的很慢很慢,可以看清水珠向四周迸溅,最后泯没于黑夜中。

“裴云朝。”

良久,姜祈年开口,声音混杂在雨里,听得不太真切,“当初我答应和许临枫联手只是想离开你,我并不知道他真正想要的是裴氏集团。”

他也不做什么假设,假设他知道许临枫的狼子野心会怎么样。

如果只是如果,事情不会有任何改变。

裴云朝神色倏然变冷,寒意逼人,指尖摩挲着掌下流动的血管,这是姜祈年的命脉,“你以为说这些我就会放过你吗?”

顿了顿,危险道:“许临枫的下场你知道了吧,下一个就是你!”

“没想过。”

四年的朝夕相处,点点滴滴流入冰冷的心,它开始慢慢跳动,但它伤的太重了,恨意终究埋没了刚刚开始生根发芽的爱意。

话音刚落,裴云朝狠狠咬住他的脖颈,铁锈味在嘴里弥漫也不松口,恨不得将之吞入腹中。

他像个因背叛而满身伤痕的小兽,用自己的爪牙去报仇,去发泄。

疼痛刺激神经,姜祈年呼吸急促,脸色惨白如纸,但他没有反抗,摸索着裴云朝握着匕首的手,覆盖上去,在对方没有反应过来时猛然刺入自己的心脏。

鲜血快速流逝,姜祈年笑了,眼含泪水。

“你——!”

裴云朝意识到发生什么,心中骤然一缩,连忙想起身,却被姜祈年死死抱着脖子,动弹不得。

“放开我!”

血腥味很快席卷周边空气,进入肺腑,令人全身冰凉。

他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在和裴云朝说话。

“我……的运气一向很差,许的愿望从来都没有实现,努力了很久想逃……离,却竹篮打水一场……空。”

姜祈年轻阖双眼,回忆着自己的短暂的一生,只觉得悲凉可笑。

出生在泥潭里,一辈子都待在泥潭里,周边没有花草树木,没有月亮,只有无尽头的黑暗。他拼命挣扎过,呼喊过,但无数只手拉住他,将他拽入深渊,他怎么也逃不出去。

这条烂命还给裴云朝,再也不欠他的了。

**

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萦绕耳畔,灯光耀眼刺目,姜祈年皱眉,刚睁开眼睛还没看清情况,下巴就挨了一拳,力道很重,打的他直接趴在地上。

眼尖的观众注意到23号刚刚停顿一下,就这几秒的空隙没有躲过对手的攻击。

“23号怎么了?感觉他今天不在状态。”有人窃窃私语。

“搞什么!要打就好好打,装什么死,没劲。”

“我今天可是压了他赢,他怎么关键时刻掉链子。”本来是看23号前几场打的特别好,这场才决定赌一次压他赢,事实证明人果然不能太冒险,早知道就早5号了。

5号在地下拳击场算是数一数二的选手,跟他对上很少有人能赢。

鼻尖是血和汗交杂的气味,空气中满是咸腥味,姜祈年头目眩晕,全身酸痛,晃着身子艰难爬起来,看到周围的瞳孔一缩。

他……在拳击的擂台上?

还没搞明白情况,带着劲风的拳头迎面而来,姜祈年条件反射抬手格挡,但因全身力气没完全聚起,只能被迫后退,直到背后撞到栏杆上。

“23号怎么只防守,他怎么不反击?”

“5号腰大膀粗,一拳能打死一只狗,23号要输了。”

“我看23号就是被5号吓尿了,都不敢出拳打了。”底下的人纷纷议论,有人摇头叹气,有人得意大笑,当然后者人数远远高于前者。

毕竟23号只是个初出茅庐的选手,虽然前几场打的不错,但他这次对上的是经验丰富的5号,谁会赢不言而喻。

5号见23号力气小了很多,得意一笑,他现在是强弓之末,再挨他一拳就能彻底趴下。

正准备来一重拳结束这场对比,谁知23号气势突然变得锋利,像个敏捷的猎豹,握紧双拳,快速闪到他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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