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莫顿本来就觉得那红宝石对自己,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
现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它之际,更是觉得体内被压制的法力即将喷涌而出!
可就在最后关头,瑞德却突然把红宝石移远了。
“你干什么?”伊莫顿不解地问,“还在犹豫什么?过会儿安苏娜的尸体都凉了!”
“她不会有事的,”瑞德踟蹰地摇了摇头,像是在说服自己,“红宝石在我这里,就算阿玛奈特找到了另一部分的赛特之刃,也是不完整的。在拿不到完整的赛特之刃前,阿玛奈特不会伤害她。”
瑞德的分析有理有据,伊莫顿一时间竟然无力反驳,“可万一出什么意外了呢!”
“我们可以从长计议……”瑞德挣扎地别过脸,转身望向修道院。
结果下一秒,就看到阿玛奈特飞速朝他们冲来。
“拿去用!”瑞德立即说,把红宝石塞到伊莫顿手中,转身逃跑。
计划赶不上变化了啊!
伊莫顿翻了个白眼,握紧红宝石,那诡异如血的红色渐渐变黑,与此同时,在他周身刮起了大风,庞大的看不见的法力溢出,将附近草场的植被全都连根拔起!
阿玛奈特感应到了红宝石内能量的流逝,嘶吼着大喊“不要!”,同时加快速度朝他冲过去!
可她被一股强大的力道弹开了。很显然,伊莫顿已经恢复了法力,他看着自己的手,视线移到飞出去十几米远的阿玛奈特,欣喜若狂地咧开嘴大笑。
然而,就在下一秒他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克莱尔不十分清楚阿玛奈特为什么突然走了,但她没地方跑,必须要回货车那边,“咚”一声,只见她刚跑出修道院没几步,阿玛奈特就重重地落在她身前的草地上。
那双黑棕色重瞳转向她,即使在夜间也散发着幽异的光。
她的运气怎么这么背啊!克莱尔又惊恐又无奈。
还来不及搞清楚场上的状况,“扑哧!”
锐物刺破皮肉的声音传来,异物给小腹皮肉带来的冰冷感,让克莱尔不敢置信地低下头,只见一把黑色弯刀,结结实实地扎进了她的腹部。
两秒后,剧痛传遍了克莱尔的全身。“嗬!”她呻吟着向后倒去,身体撞上了修道院的木门,缓缓滑落。
三千年前,安苏娜引刀自尽就是这样的感觉吗?
克莱尔自己都意外,在临死之际竟然能想到这个。
“安苏娜!!!”见到这一幕,伊莫顿声嘶力竭地大喊,闪身到克莱尔旁边,扶起她,“不要,安苏娜,你能坚持住的!”
克莱尔脸上的血色快速地褪去,她的嘴皮哆嗦着,想对伊莫顿说句抱歉——她不是他的安苏娜,他的安苏娜在地宫里就已经死了。可是,这要让她怎么说得出口?
“妮娜,妮娜·奈斯小姐,你不会死的,撑住……”瑞德颤抖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克莱尔转脸看向他,那双蓝灰色眼睛被泪水模糊了,中和了那不言而喻的冷漠感,他的皮肉颤抖着,好像真的感到十分悲伤痛心。
克莱尔朝他伸出手,瑞德以为她是要抚摸他,于是把脸凑过去,可下一刻,她的手搭在了这位骑士后裔的肩膀上,施加的力道虽然微小,但还是能被察觉出,她是要推开他。
“谢瓦利埃……瑞德,告诉我,那天晚上……你让我安心站到船边看海……究竟是要……还是把我推到海里取代我?”
瑞德一直摇头,一滴悔恨的泪水滑落,但他没有否认。
克莱尔惨淡着微笑着,她还以为……算了。“现在……如你所愿。”
看到爱人又一次死在面前,伊莫顿绝望地大叫起来。为什么重来一次,还是这样的结局?难道他们就注定不能在一起吗?
他要为安苏娜报仇!伊莫顿愤怒地看向一旁的杀人凶手。
阿玛奈特退后了几步,她知道自己打不过拥有部分赛特力量、还恢复自身法力的伊莫顿,于是她立即说,“完成仪式,她就不会死!”
注意到伊莫顿的表情软化了,阿玛奈特接着蛊惑道,“借助赛特的力量,她才可能重返人间……把红宝石放在上面,仪式的最后一步就完成了。”
是的,这就是阿玛奈特的目的。
她看出了这个女人对他们来说很重要,对伊莫顿来说,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对瑞德来说,比能让他成神的力量还重要。
只有她面临死亡危机,他们才会心甘情愿地交出红宝石。
果不其然,伊莫顿举起了手中的宝石,在他的吸收过后,它的颜色已经发黑。要让它重新满足仪式的条件,就必须把赛特的力量还回去。
救活安苏娜,他就会失去力量。
失去力量,才能救活安苏娜。
伊莫顿瞬间就明白了这是一个抉择。
可没有了安苏娜,他要力量干什么呢?
瑞德本来已经做好劝说的准备了,可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伊莫顿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念咒将赛特的力量返还给了红宝石。
在他手中,那颗黑石头的颜色,慢慢地,重重变得殷红如血。
“咔哒”一声,伊莫顿将红宝石放入匕首柄部。
赛特之刃自此完整了。
在两人一木乃伊的紧张注视下,克莱尔苍白的面孔逐渐变得红润,她睁开眼睛,瞳孔竟然一分为二,化出一个斜向上的分瞳来。
只见,克莱尔拔出了腹部的赛特之刃,上面的宝石已经化为粉末。她站了起来,扫了他们一眼,仿佛不是在看一个人,而是在看什么牛羊之类的。
这一刻,众人都知道,站起来的已经不是克莱尔,而是降生其中的死神!
祂缓步走向阿玛奈特,步履轻松,却逼得阿玛奈特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我选中的人——”祂说道,发出的底音还是妮娜·奈斯的原声,却不那么清丽,低沉了好几个度。
被夺去身体的克莱尔,只觉得自己的灵魂好像重得可怕,她不知道自己到了一个什么地方,她不断地下沉,下沉……
她想到了自己前世潦草而又短暂的人生,按部就班,没有令人心潮澎湃的欢乐,也没有深刻哀切的悲伤……
她更多地想到自己几个月来的经历,虽然困难重重,多次面临死亡危机,但她去到了前世不曾去过的国度,感受了前世不曾感受过的暴风与沙尘,嗅到了前世不曾闻过的芬芳或者臭气,掌握了前世不曾掌握的知识,认识了前世不曾认识的形形色色的人……这一切虽然并不全是美好的,但全都让她感到自己是活着的,有灵魂的!
好像她之前的感官全在昏睡,直到穿越到了这个身体里,才开始复苏过来!
她喜欢这样的生活,她还想要更多!
说她贪心也好,说她贪婪也罢!前世今生加起来,她不过才活了不到十九年,她不要就这样死掉!
下一刻,克莱尔突破桎梏,睁开双眼,重瞳已然消失。
阿玛奈特的脸就在眼前。
克莱尔果断地掐住她的脖子,就像她曾经那样对待自己。
因为阿玛奈特无力挣扎开,克莱尔意识到自己力大无穷。
同一时刻,遗忘的历史、失落的文明、埋葬的知识一口气地交替着在她脑海中闪过。
不用别人再教导,克莱尔也知道怎么消灭她——把她从活人体内吸收的生命力,全部再抽出来。
阿玛奈特也意识到了她要做什么,她不停地挣扎、扑腾着双腿,可她的力量在反噬了死神赛特的克莱尔面前,根本不够看了。
几秒钟的吸收后,阿玛奈特变回了一具干尸。克莱尔把她放下,干尸蜷缩着,脸上还保留着痛苦的神情。
瞥见地上碎裂的赛特之刃,克莱尔紧张地拿开胸前的挂坠盒,里面的匕首小模型已经消失了。
伊莫顿并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只是高兴地走到她身边,安慰地揽住她,“一切都结束了,安苏娜。”
克莱尔感觉到了自己的灵魂逐渐变得轻飘飘的,她意识到自己马上就要脱离这个世界了。
她抱歉地望向伊莫顿,“对不起,有一件事情我一直不敢告诉你。”她停顿了一下,“我不是安苏娜,我是一个外来的灵魂,侵占了真正的安苏娜的身体。”
伊莫顿瞪大了双眼,满脸的不相信,“不,你就是安苏娜,我可以看见你的灵魂。你就是我的爱人!”
克莱尔摇了摇头,从他怀中退出去。
他踉跄着扑过去,想抓住她。
克莱尔实在不忍心再看着他了,别过脸,瑞德沉默不语的身影闯进了她的视线。
“我们两清了。”
阿图姆,带我去下一个世界吧。她握紧挂坠盒,默默地在心中说。
也不知道阿图姆听见没,反正就在下一刻,克莱尔感觉到了熟悉的拉扯感,又一次的,她的灵魂飞出妮娜·奈斯的体内,修道院和草场的景色飞速地旋转着远离,直到再也看不见了。
又一次的,她听到了一声愤怒的不知道来自什么东西的嘶吼,以及一双冰冷的手想要抓住她。
可这次她飞得快多了,摆脱那双手也比之前要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