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蜘蛛尾巷并不像现在这样荒寂,破败的楼房挤满为生计发愁的人,垃圾散落在逼仄的窄巷里,等待随时可能降落的雨,汇集成滴滴答答的恶臭。
这里住着赌徒,酒鬼,药贩,妓女,以及赌徒、酒鬼、药贩、妓女的预备役。
斯内普从记事起,父母就一直在争吵,年幼的他试图挡在二人中间,却被满身酒气的父亲一脚踹开。
清醒的父亲只是沉默,一旦醉酒,就开始满嘴污秽,行为举止也变得粗鲁不堪。有一次,他骂母亲艾琳是邪恶的女巫,勾引人的臭婊子。
斯内普知道什么是婊子,他见过那些站在街边浓妆艳抹,穿着暴露,言语挑逗的女人。
艾琳绝不是那样的人,她比她们好一万倍!
小斯内普愤怒地扑向老酒鬼,被老酒鬼挥苍蝇一样推开,连退几步后,脑袋重重磕在墙壁上,眼冒金星。这就是力量的悬殊,斯内普无力抗争,只能缩在墙角,努力憋住眼角的湿意,默默等待争吵的结束。
老酒鬼摔门而出为争吵画上句点,斯内普问艾琳:“我们不能离开吗?就我们两个人。”
艾琳手腕红肿,满眼忧伤:“可是,我爱他啊。”
沿着蜘蛛尾巷后头的臭水沟一直走到尽头,过个马路,就到达隔壁街区。那里的房子宽敞明亮,街道上面干净得让人不忍心踩在上面。斯内普经常偷偷溜进去,在其中一套常年闲置的住宅附近逗留,假装走错路,来来回回地路过。
那套公寓有整面向南的落地玻璃窗,采光很好。玻璃窗前有一个独立的小院子,虽然因为无人照料,玻璃窗角爬满蛛丝,院子里也落满被风吹进去又无人打扫的枯叶,但是只要稍加修缮,它一定可以变得和其他住宅一样,温馨明亮。
爱是什么?斯内普不理解。
但他明白,即使以后他长大了,力气大到可以一巴掌把老酒鬼拍在墙角,有能力买下那套住宅,艾琳也不会和他走的。
“好吧,”他赌气地说,“等我以后赚钱了,我自己一个人住进去。”
艾琳仿佛没听到斯内普的话,她叹口气,刮了刮斯内普的鼻子:“你的鼻子,和你爸爸真像。”
慢慢地,斯内普不再劝架,他会在争吵开始的时候,走出阁楼,带上房门,为两人腾出空间。
阁楼外面也不太平,这里是不见天日的贫民窟,楼与楼之间暧昧地跳着贴面舞,拥挤的裙房之下藏污纳垢,有枪支弹药这样相对高级的犯罪,也有打da砸za抢qiang偷这样上不得台面的小打小闹。
总会有一些未成年的小混混想打劫斯内普身上的零花钱。斯内普连衣服都是穿艾琳的旧衣,哪里会有零花钱?只是有时候,艾琳托他去超市买日用品时会给一点买东西用的钱。
斯内普长期营养不良,身板细得恨不得风一吹就能听到濒临散架的声响,个子也比同龄人矮很多,打不过那些人。不过他很快另辟蹊径,摸索出独属于他这个体格的保命技能--你出重拳,我必死。蜘蛛尾巷能成为小有名气的三不管地带,靠得就是大家统一的道德标准--不管怎么闹,尽量不弄出人命。小偷小抢的人没有勇气破坏这种约定。
如果有的选,斯内普是宁愿挨打也要守住买东西的钱的。可现实情况经常是,打也挨了,钱也没守住。没有了钱,东西还得买。斯内普没脸再回去找艾琳拿钱,只有去偷。这样偷偷摸摸,十次里总会被逮住一次,扭送回家。艾琳有时候会补上钱,有时候两手一摊,对于对方想要报警的说法无动于衷:“那您把他抓走吧,随便关在哪里都行,还能省我几顿饭钱。”
等对方闹了一场,随便从家里抓起什么物件连同斯内普想要偷的东西一起带走后,艾琳安慰斯内普:“没关系的,巫师不看麻瓜这边的犯罪记录。”
“巫师是什么?”斯内普想起父亲咒骂的词汇,皱眉,“你真的是女巫吗?”
艾琳看了一眼时间,匆忙结束谈话:“我该去给你父亲做饭了。”
很快,斯内普自己找到了答案。
有一天,老酒鬼又和艾琳吵起来,斯内普来到蜘蛛尾巷后的水沟发呆,无聊地用石子投进水里打水漂。几个无所事事的混混隔着四、五米路过,非说溅到他们身上了,要斯内普赔干净的衣服。
斯内普看着干燥得一点水渍也找不出的衣裤和鞋面,愤怒地将手里剩余的石子通通投入水沟。
谁也没想到,像是往水里投了一颗鱼雷,水面直接炸出一个漩涡,水柱一跃而起,滑着弧线落下,把混混们淋成落汤鸡。
混混们吓了一跳,以为白天见鬼。斯内普内心同样惊诧,但他强作镇定地转身离开。
一个混混反应过来,骂骂咧咧想要追上来,又平地一趔趄,摔了个狗吃屎。
斯内普脚步未停,一个念头逐渐清晰:自己巫师的血脉觉醒了。
他兴奋地去找艾琳,艾琳正在看报纸上的招聘信息:“是啊,我的小巫师。等你11岁的时候,还会收到霍格沃兹的入学通知。现在,让我想想去哪里替你搞到学费。”
斯内普想要多了解一些魔法知识,艾琳翻出自己的旧课本递给他。斯内普迫不及待地翻开其中一本,发现全是生僻字,想要问问艾琳,艾琳已经离开。斯内普隔着窗户捕捉到她下楼的背影,手里拿着一个巨大的洗衣篮,应该是要去洗衣房拿盥洗的床单被褥。老酒鬼昨晚回来吐得到处都是,现在阁楼的空气里还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他跟在艾琳身后出了门,来到水沟下风口边的一颗大树下,看艾琳送给她的书,他把所有看不懂的单词圈了起来,遇到重复被圈起的单词,反复比对,试图通过前后文了解其中的意思。
这里远离人行道,人烟稀少,因为处在下风口,一到下雨天,气味很糟糕,即使是游手好闲的混混们一般也不会过来。离家不太远,却正好能隔离掉父母的争吵和砸桌椅的声响。斯内普把这里当成自己的秘密基地,每天总要过来消磨时间。
有一天,阳光明媚,他的秘密领地被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是两个小女孩,金头发是姐姐,叫佩妮。红头发的是妹妹,叫莉莉。两个人在路边玩了一会秋千。两个人相互推着秋千,银铃般的笑声在斯内普听来十分吵闹。他合上书本,准备默默离开,却在起身的时候,不经意看到莉莉脚下的野花无声盛开。
他睁大眼睛,心脏剧烈地跳动着,那是漆黑宇宙里的一颗星感受到遥远光年外另一颗星共振的力量。
斯内普感觉自己像是陷进柔软的泥地,他竭尽全力站住,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响,努力降低自己的期待。他并不确定花开的魔力来自谁--佩妮,莉莉,甚至是远处的自己,他只知道自己不想错过任何可能性。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把自己藏在巨大的树干之后,在她们回家时偷偷跟在了后面。
沿着水沟一直走,走到尽头,穿过马路,拐弯,再拐弯,踏入宁静的街区。斯内普发现,莉莉和佩妮的家就在他曾经偷偷来过的社区。
她们手牵手走进一栋公寓,公寓的小院子放着一个小圆桌,几张折叠椅,一把遮阳伞,栏杆上的乳白色油漆应该是刚刚粉刷上去不久,崭新得晃眼,角落里倚着一排等待爬墙的蔷薇,阳光柔和地撒下来,照在正对着院落的落地窗上。
斯内普的呼吸几乎要停止,他震惊地发现这正是他曾经幻想入住的房子,房子的落地窗擦干净了比他想象的还要亮堂。
难道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
自那以后,斯内普开始有意识地路过佩妮和莉莉家。落地窗的视野很开阔,无论是向外还是向内的。斯内普经常看到佩妮玩游戏输了发脾气哭闹,莉莉总会温柔地哄着她,摸摸凌乱的小辫子,从口袋里掏出糖果塞给哭得快要背过去的佩妮,用手帕擦去她快要滴到嘴巴上的鼻涕,哄着哄着,又会起玩心,拿擦过鼻涕的手帕去擦眼睛,鼻子,嘴巴,在脸上一捅乱抹,气得佩妮忘记哭闹,追在莉莉后面要打回来。追着追着,两人又玩在一块。
莉莉好像从来不会生气,也从来不需要人哄。她的脾气这么好,和她做朋友一定很开心。
路过的次数多了,斯内普打从心底里希望,会魔法的是莉莉。
他把妈妈留给自己的书看了好几遍,学会了分辨魔力波动的方法。谢天谢地,他只在莉莉身上感受到魔力波动。
他想,他们同年,十一岁的时候会一起收到霍格沃兹的来信。莉莉一家都是麻瓜,很有可能会把猫头鹰来信当成恶作剧。他应该找个机会提前告诉莉莉她的身份,他还可以向她介绍一些魔法世界的知识,他现在已经知道挺多的了。他想,如果莉莉向他询问,他很乐意告诉她。
不过,首先,他需要偷一件老酒鬼的外套来掩盖自己身上这件该死的裙子。
进入青春期后,艾琳的其他衣服他都穿不下了,而老酒鬼肚子里的每一分脂肪都当之无愧他日以继夜的啤酒浇灌,拿他的裤子当麻袋能套进五个斯内普。
斯内普迫不得已,在孕妇装和走光之间选择了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