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姐姐！阿哥回来啦！”
嘎玛手里挥舞着赶牛的皮鞭，兴冲冲地跑回屋内将这一好消息告诉向阳。
向阳闻言连忙伸头朝窗外望去，只见不远处一道高大熟悉的身影正逐渐朝院落靠近。
眼见对方就要走进院内，向阳连忙将窗帘放下，假装无事发生。
嘎玛早就蹦蹦跳跳地跑去迎接达瓦，目光灼灼地盯着阿哥手里提回来的东西。
“向阳姐姐！有好吃的！”小丫头还算仗义，没被满目的零食咪花了眼，还能想起来喊向阳出来一同分享。
在嘎玛千呼万唤中，向阳总算从卧室慢慢挪出来。
“向阳姐姐。”达瓦大大方方同她打招呼。
向阳一愣，望着对方乖巧单纯的笑容，心里一阵失落，良久她才缓缓点头应道：“嗯。”
“怎么全都是茶叶？”嘎玛从塑料袋中抬起头，皱着脸质问达瓦。
达瓦摊开双手耸耸肩：“我又没说这里面是零食。”
“好了，”达瓦拍开嘎玛还欲继续搜查的小手，将袋子提走，换了身衣服就要往外走，“师父有事找我，今天可能不回来了。”
嘎玛没搭理他，冷哼一声转身回到屋内。
向阳呆呆地站在院落里，眼睁睁看着达瓦径直掠过自己往远方走去。
“阿姐！傻站在外面多冷啊？快进来！”嘎玛掀开窗帘喊道。
向阳这才回过神，她望向正埋头在书桌上奋笔疾书的嘎玛，纠结良久还是没忍住问：“你阿哥去哪了？”
“他？”嘎玛停下笔，“他去找他师父了。”
师父？向阳来日喀则将近一个月，还从来没听达瓦说过自己有个师父。
“是么，这么着急。”向阳说。
“当然啦，平时他每周都要去他师父那的，最近一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都没怎么去过了。”嘎玛嘀咕道。
“我知道啦！”嘎玛忽然抬起头，“阿哥肯定是不舍得离开你才没去找他师父的！”
向阳没想到就这么一件事嘎玛也能扯到自己身上来，她忙岔开话题：“师父是做什么的？”
这回嘎玛回答得可不像前几个问题那般流畅，她拧眉想了半天，才不确定道：“好像是做什么手工的？”
“不记得了，”嘎玛摇摇头，“阿哥从来不告诉我这些，你要是好奇可以自己去问他嘛。”
向阳笑笑，没再说话。
可嘎玛的聊天兴致却忽然上来，她咬着笔头道：“阿姐，我怎么觉得最近你和阿哥关系不怎么好呢？”
小丫头平时看起来咋咋呼呼的，没想到对身边人观察得还挺仔细。
但向阳哪能就这么承认？
她将小姑娘的脑袋掰正，将空了一大半的作业本在她面前抖抖，说：“明天就要上学了，还不快写作业？”
“怕什么？我明天去学校抄一抄，很快就解决。”嘎玛无所谓地摇头晃脑，话落才意识到不对。
只见一旁的向老师正严肃地盯着自己，眼神里充满警告。
“啊！”嘎玛捂脸尖叫，“可恶的老师！竟然埋伏在我家里做卧底！”
“快出去！我要坚决和卧底份子划清界限！”
向阳被嘎玛叫嚷着推出门外，正巧碰上刚从镇上做工回来的顿珠卓玛。
听着房间里小姑娘大吵大闹的声音，两人无奈地相视一笑。
本以为嘎玛下午只是开个玩笑，可直到入夜，小丫头也没有放向阳进屋的意思。
“嘎玛！”顿珠卓玛拍着门，“开门！”
“我不！”嘎玛喊道，“我作业还没写完！”
“你写你的，让向阳姐姐进去睡觉！”顿珠卓玛说。
“不行！我没写完作业，谁都别想睡觉！”嘎玛铁了心不开门。
顿珠卓玛还欲再敲，却被向阳拦住动作：“阿妈，你先去休息吧，达瓦今晚不回来，我去他房间里对付一晚。”
顿珠卓玛每天都要早起去镇上做小工，因此每晚睡得都很早，向阳不想让对方为这些事劳神费力。
“行吧。”嘎玛这丫头倔脾气上来了除了达瓦谁都摁不住，偏偏今晚达瓦还去他师父家了，顿珠卓玛只得点点头。
向阳走进对面的房间，愣坐一会儿后便洗漱翻身上床。
达瓦的被子和青年身上的味道一样，向阳分辨不出具体是什么味道，但每每嗅到这种气息，她脑海中总能不自觉联想起阳光下的雪山。
一个人的被窝总归没有两个人的暖和，向阳情不自禁将整个人缩进被子里，好不容易才陷入睡眠。
达瓦今天刚下飞机就从拉萨火急火燎地赶回日喀则，紧接着又马不停蹄跑到师父那里，刚进门就迎来劈头盖脸一顿骂。
等好不容易忙活完师父交代的任务，他又想起来明天就是周一，这才连夜摸黑返回家中。
身心俱疲的达瓦此刻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他借着月光走进卧室，只当被子里鼓起的一团是嘎玛偷懒没叠衣服的杰作，毫无防备地躺进被窝，手下却传来诡异的触感。
衣服什么时候变得那么软，那么热了？
达瓦翻身下床，在打开灯的一瞬间僵在了原地。
向阳好不容易睡着，半夜只觉得身前一凉，紧接着头顶亮起刺眼的光芒。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视线在接触到门口的达瓦那一刹那充满震惊。
“啊！”向阳短促的叫了一声。
达瓦瞬间一个激灵，生怕将对面的母女吵醒，忙将卧室门关上，但关上的同时他又觉得有些不妥，便默默将门再次打开。
“你你你！”向阳被吓得有些结巴。
“我我我，”不知是不是被对方感染的，达瓦也同样结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向阳将身上的被子裹紧，哆嗦着问：“你，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达瓦此时整个人像被蒸熟的大虾，他视线在屋内不断纷飞，就是不敢看向床上的向阳：“明天是周一，嘎玛还要上学······”
向阳眨巴着眼睛，总算缓过神来：“我、我去找嘎玛。”
她尴尬地溜下床，从达瓦身边挤出去，转动着对面卧室的门把手。
“咔哒咔哒。”
拧不开。
向阳讪讪地摸摸鼻子，扭头冲达瓦笑了笑：“你先睡吧，晚安。”
随即，她就这么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衣在客厅晃荡。
达瓦皱眉凝视着对面紧闭的房门，凭借对自家妹妹的了解，他很快便大致猜到今晚发生了什么。
“臭丫头脾气又上来了。”达瓦嘀咕道，大步流星地走到对面就要敲醒房门。
“哎！”向阳见状连忙抱住青年的胳膊，“别敲了。”
达瓦不理解对方为什么要阻止自己，不解道：“那你睡哪儿？”
向阳指指墙上的钟：“马上天就亮了，我等会儿直接去上课了。”
“穿着睡衣？”达瓦上下打量着向阳身上穿着的蜡笔小新睡衣。
向阳一噎，尴尬地轻咳两声。
“进来吧，”达瓦说，“给你找件衣服。”
虽然屋里烧着暖炉，但单穿着一套睡衣确实有点寒冷，向阳也不逞能，揣着手再次回到达瓦的房间。
达瓦从衣柜里挑出一件最厚实的外套递给向阳，随即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说：“你睡吧，我不上床了。”
向阳将衣服裹紧，呆呆地坐在床边，没有躺下也没有下一步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向阳以为时间已经把屋内所有的一切通通暂停时，达瓦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向阳。”他说。
是向阳，没有姐姐。
“嗯。”向阳轻轻应道。
“你想不想听风声？”达瓦问。
听风声？
向阳扭头疑惑地看着达瓦，似乎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忽然问这么一个奇怪的问题，但她还是认真答道：“我听不见的。”
向阳的神色淡淡，好像就是在陈述一件无关痛痒的事情。
达瓦心尖一抽，目光定定地注视着向阳，语气笃定：“你可以的。”
似是为了加强对方的信任，他坐直身体，神情认真地再次重复。
“有我在，你可以的。”
向阳深深地望着面前英俊的青年，绕到嘴边的“不”字不知为何在开口的一瞬间变了音。
“好。”
向阳听见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声音答应了达瓦的邀请。
达瓦的大衣很长，向阳站起来几乎快要盖到脚踝，她换好鞋，跟着青年来到院内。
院子里不知何时停着一辆威风凛凛的摩托车。
向阳好奇地摸上去，感受着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
达瓦长腿一跨翻身坐在摩托车上，载着向阳风驰电掣般驶出村庄。
“达瓦！我们去哪？”向阳问。
迎面吹来的寒风刺骨，没有头盔的遮挡，向阳被吹得睁不开眼。
“别说话！”达瓦在前面喊道。
达瓦加大油门，摩托车飞驰的速度不断攀升，向阳将脸贴在青年宽厚的背上，两只手牢牢锁在对方腰间。
身后的村庄越变越小，向阳发现两人正处在一条盘山公路上，但达瓦骑车的速度却仍没有下降的意思。
“你听！”正当向阳犹豫着要不要喊停达瓦时，青年的声音再次响起。
两边的景色在不断倒退，天边隐隐泛起鱼肚白。
向阳闭上眼睛，感受着凛冽的寒风从面上吹过，紧接着，她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奇妙的声音。
“呼——呼——”
这声音由远及近，逐渐变得清晰，在向阳耳朵里缓慢成型。
“呼——呼——”
“是风声！达瓦！我听到了！是风声！”
向阳的声音很快便被吹散在风中，但她还是不知疲倦地呐喊着。
她听见了！是风的声音！
在第一缕金光跃出地平线的瞬间，飞驰的摩托车成功攀上山顶，载着两名年轻的男女领略到大自然的魅力。
“达瓦，我听见了，谢谢你。”向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