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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祭祀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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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观位于青岩山西边,出了道观往东不远,有个上千人规模的步家寨子,住的都是彝族人。寨子的北部有个祭坛,是寨民向神明祈愿的地方。祭坛的西边,便是虺神洞。

据说虺神就沉睡在此处,已经有三百年了。再过几天就要祭祀了,小师妹这时候跑到这里来,实在不应该。段星河手里提着一盏风灯,赵大海和伏顺跟在他身后,一起来到了祭坛附近。

天渐渐黑下来了,凤凰树和凤尾竹错落生长着。萤火虫放出绿色的光芒,在草丛中飞舞。步家寨子里遍布着土掌房,最北边有个幽静的院落,正面是一间古朴庄严的大殿,朱红的窗户廊柱,黑色的门匾上用金漆写着星垂殿三个大字。每逢祭祀,祭司都要在这里焚香斋戒,外人不得擅自打扰。

伏顺道:“会不会在里面?”

祭司这会儿应该已经睡下了。段星河等人蹑手蹑脚地潜进了院子里,只要他们赶紧把人找到,应该不会惊动他。

周围阴沉沉的,草虫发出凄切的鸣声,滴铃铃、滴铃铃。

伏顺有点紧张,生怕落了单被鬼抓走,紧赶两步走在大师兄和赵大海之间。据说青岩山中有妖怪出没,还是得小心为上。段星河心里也有点打鼓,默默祷告道:“祖师爷在上,弟子并非有意冒犯,我们找到了人马上就走。”

几个人在庭院里转了一圈,赵大海小声道:“小师妹,你在吗——”

没人回应他们,段星河道:“再往前走走看吧。”

绕过了星垂殿,从院子后门出去。苍白的月光洒下来,一个白色岩石垒成的圆形祭坛展现在众人面前,有十丈长宽。上头摆着个青铜的大鼎,足足有大厨房的四个锅台那么大。赵大海怕小师妹躲在里面,专门过去伸头瞧了瞧,失望地说:“没有。”

“你瘆不瘆人啊,”伏顺道,“正常人怎么会躲在鼎里啊,想被煮了么?”

赵大海道:“这鼎这么大,万一她觉得好玩呢。”

伏顺怕黑,声音忍不住大了一点,道:“这有什么好玩的,这就是炖牲口的大锅。”

赵大海也有些不安,道:“你小点声吧。最近是大日子,祭坛这边除了祭司之外,别人都不能靠近。万一惊扰了神祇,可能会……”

伏顺咽了口唾沫,小声道:“会怎么样?”

一人幽幽道:“可能会被当成祭品带走。”

大家吓了一跳,回头望去,却见一个穿着白色衣袍的少年站在他们身后。那人的头发用一条暗红色的发带束着,结了个马尾,几缕碎发垂在脸边。他生着一双瑞凤眼,目光清澈,容貌十分俊秀。

幽红的灯光照在他脸上,他眼神似笑非笑的,却是故意吓唬他们。伏顺捂着胸口道:“哎呀二师兄,你走路怎么没声的啊,吓死我了!”

此人名叫步云邪,今年十八岁,是逍遥观的二弟子,也是步家寨子新一任的祭司。寨子里的祭司历来由女子担任,上一任祭司是步云邪的母亲,一脉单传了九代,到了他这一代却是个男孩儿。他娘身体不好,只生了他一个独苗,便让他担当起了大任。

步云邪从小看母亲主持祭祀,也一直为此练习准备。这是他头一回主持祭祀,但看起来一点也不紧张,还有心情跟他们开玩笑。

那几个人本来不想惊动他的,但既然被发现了,就没必要躲躲藏藏的了。步云邪道:“三更半夜的,你们来干什么?”

段星河一见他,目光都柔和了不少,道:“小师妹丢了,听说她来这边了,我们过来找找。”

步云邪心不在焉道:“我还以为好几天没见,你们想我了呢……哎,小师妹丢了?”

段星河有点担忧,道:“我们找了一圈也不见人,你白天见过她么?”

步云邪道:“没见过,她应该没来祭坛这边。”

段星河的神色严肃起来,道:“那她可能真的去虺神洞了。”

几个人都有些紧张,虺神洞是上古之神沉睡的地方,闯进去真的非同小可。师父说虺神强大祥和,十分大度。但他们也听外人说过,虺神的脾气阴沉古怪,常以暴虐的方式来征服质疑它的人。

小孩子不懂事,乱走乱跑的,捅了娄子还得家里人去收拾。他道:“没办法,去那边看看吧。”

伏顺有点害怕,小声道:“会不会冒犯神灵啊?”

段星河也不勉强他,淡淡道:“害怕你就先回去吧。”

他说着提起风灯照亮,走在前头。赵大海大步跟了上去,步云邪随手拍了一下伏顺的肩膀,和段星河一起往山洞走去。伏顺一个人被扔在祭坛上,周围黑漆漆的,他心里更怕了。他紧赶几步追上了那几个人,道:“大师兄,等等我,我也去!”

出了祭坛,往西南不远处便是虺神洞。段星河走了进去,昏黄的灯光照亮了山洞。洞里弥漫着尘土味和莫名的腥味,钟乳石滴答着水,四周都是黑色的岩石。众人不敢放声大喊,不管传说是真的还是假的,还是敬畏一些的好。

山洞的尽头有个硕大的祭祀台,举行完祭祀,便把三牲的头供在这里。伏顺从台子上捡起了一块骨头,随手抛了几下。骨头风化太久了,一把玩就碎了半边。步云邪淡淡道:“这里的东西别乱动,小心惹上麻烦。”

伏顺道:“一块骨头而已,不至于吧。”

步云邪道:“这里以前还祭祀人牲,你怎么知道这是人骨还是牲口的骨头?”

他这话刚说出来,伏顺立刻烫手似的把手里的半块骨头扔了。

台子后面有些壁画,是用白云母、孔雀石、雄黄和赭石等矿物上的色,画的是祖先开垦青岩山的情形。一群人在田里耕种,一只巨大的眼睛穿过云层,注视着下面的人。有的壁画上许多人在大雨里举起双手,感谢天降甘霖。有的画着人们捕捉了许多猎物,围着篝火起舞。

段星河也是头一次进到这么里头来,举起风灯看着最上面的壁画,一条巨型的大蛇盘踞在云层之中,这就是他们供奉的虺神。

绘着大蛇的岩石裂了一道缝,不住有小石子崩落下来。段星河注视着壁画上的大蛇,它浑身漆黑,一双眼睛通红,身上的颜色已经没有昔日那么鲜艳了,但段星河觉得它仿佛有生命一般,一直注视着自己。

几颗小石子落在他面前,段星河鬼使神差地捡了起来。上头染着青金石的颜料,正是涂在大蛇头上的一抹蓝色的装饰。

步云邪从旁边走过来,道:“看什么呢?”

段星河随手把石子扔了,道:“没什么。”

白云母涂成的云层之下,有一行金色的字,好像是梵文。伏顺探过头来,辨认道:“唵……呔谛剋……啊咧,呸呸呸,这怎么念?”

那音节很怪,他舌头都快抽筋了,还是念不出来,好像有股力量在阻碍他似的。

段星河曾经在师父的书房里看到过这段咒文,知道虺神洞里的这段文字乃是禁咒,大意是献上生命换取至高无上的力量。当年开荒的几个兄弟便是用了这个咒语召唤了虺神,获得了神力。大家都把这当成一个传说来听,没人相信,当然也没有人敢拿命尝试。

步云邪道:“这是召唤虺神的咒语,是不可名状的禁咒,要用血和心魂跟神连接,念不出来的。”

段星河方才只看了一眼,胸口就有些发闷。他不敢再动心念,道:“别看了,赶紧找人吧。”

众人便分散开来,低声呼唤着:“小师妹——你在哪儿——”

“小雨——别躲了,师娘喊你回家吃饭。”

山洞中有好几个分叉口,其他几人钻进了相连的洞穴,忽然听见赵大海发出了一声惊呼。

“我的妈呀,在这里!”

几个人循着声音找过去,只见魏小雨昏倒在地上,小泥鳅和小石头倒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伏顺拍了拍她的脸颊,道:“我的小祖宗,你怎么在这里睡着了,让我们好找!”

魏小雨哼了一声,眼皮短暂地掀起来,无焦距地看了他们一眼,喃喃道:“大师兄……”

段星河道:“受伤了么?”

魏小雨摇了摇头,想说什么,但意识昏沉,很快又睡着了。

她看起来没什么事,应该就是吓着了。人能找到就好,段星河松了口气,把她背了起来。小雨个子小小的,也不怎么沉,赵大海过去扛起了小泥鳅。伏顺和步云邪互相看了一眼,步公子坦然地揣着手,没有要动的意思。段星河发话道:“祭司斋戒了好几天了,别坏他修行,顺子背着。”

伏顺只好背起了小石头,一群人往山洞外走去。

步云邪提着灯在前面给大家照亮,经过祭祀台,壁画中大蛇头上的裂口依然往下崩落着细沙。灯光把几人的影子投在石壁上,摇摇晃晃的。他们的脚步声沙沙作响,一颗小小的石头崩溅起来,悄然落进了段星河的鞋子里。

几个人背着师弟妹回了逍遥观,院子里亮着灯火,师娘在屋里坐立不安的,生怕女儿出意外。段星河扬声道:“师娘,我们把人找回来了!”

乔月柔连忙快步走了出来,见三个熊孩子趴在他们师兄背上,不但毫发无伤,而且还睡得挺踏实。乔月柔松了口气,道:“在哪儿找到的?”

段星河道:“在后山虺神洞里,我们去的时候,他们几个在洞里睡着了。”

魏小雨听见他们说话的声音,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段星河把她放在了地上。师娘有点生气,道:“你们几个跑到虺神洞去干什么,那边是禁地不知道么?”

魏小雨还有点恍惚,想了一会儿道:“白天娘说虺神洞里有神仙,小石头和小泥鳅说都是骗人的。我说肯定有神,要不然大家为什么兴师动众的祭祀。”

段星河道:“然后呢?”

魏小雨道:“然后我们就去虺神洞了,里头黑乎乎的,我们走了一阵子害怕了想回去……但不知道怎么回事,走着走着觉得特别困,就睡着了。”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山洞里长期不通风,大约是憋昏了。幸亏他们去的及时,要不然这几个小孩儿都没命了。师娘还有些心有余悸,重重地拍了女儿的背一记,斥责道:“这么多人摸着黑去找你们,给大家添了多少麻烦,给你师兄们道歉!”

魏小雨搔了搔头,道:“对不起,我以后不乱跑了。”

小石头和小泥鳅还在睡,但摸脉搏没什么大碍。师娘把他们留在身边,打算照看他们一宿。

众人各自散了,段星河回到住处,伸了个懒腰。忙活了一天,总算能休息一会儿了。他屋里放着一张榆木的架子床,一个大衣橱和一副书桌椅。旁边的书架上摆着些修炼的书籍,还有一个装着凿子锉子的布袋。墙角放着一个大竹筐,筐里盛着个牛皮缝的鞠球,还有一颗蔫了的大白菜。窗前挂着个手掌大的小竹笼,里头有一只绿油油的蝈蝈。

“唧唧唧唧唧唧——”

深夜里虫鸣起来,显得更加幽静。他掰了一片白菜叶从缝隙中塞进去,蝈蝈吃了几口,擦着翅膀发出柔和的声音。

前阵子步云邪说自己跟小姨学着炼了个蛊,要给他瞧瞧。两人站在凤凰树浓密的树荫下,远处的溪水哗哗流淌。他把手背在身后,让段星河闭上眼,把手伸出来。段星河噙着一抹笑,手心朝上,踏踏实实地等着。步云邪便把一个竹编的小笼子放在了他手里。

“唧唧唧唧唧唧——”

段星河还没睁眼,蝈蝈就叫起来了,声音又脆又响。步云邪有点遗憾,道:“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的。虫是小笙逮的,笼子是我编的。”

蝈蝈长得很壮实,笼子也编的十分精致。段星河摸了摸,感叹道:“你手挺巧的。”

“喜欢就养着吧,”步云邪道,“我小姨只会做蜂王蛊,你不知道么?”

“知道,”段星河道,“她养蜂的嘛,春天还给师娘送了好多蜂蜜。”

步云邪道:“那你还敢伸手,不怕挨蛰。”

段星河笑了,道:“你从来没坑过我,我还能不信你?”

步云邪扬起了嘴角,道:“那可不好说,我这人脾气怪得很,连我娘都不信我呢。”

他的头脑聪明,性情有些清高,但是对兄弟们一直都很好。他身为祭司,一年中大多数时间都在寨子里学巫术和医术,跟大家一起上课的时候不多。他和段星河的脾气相投,跟他走的最近,和别人反而有些疏离感。

段星河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蝈蝈,感觉脚底下硌得慌。他坐在床边脱下鞋,晃了晃,一颗拇指肚大小的石子掉了出来。

什么鬼?他捡起来一看,见上头涂着蓝色的青金石颜料,是虺神洞里的东西。段星河本想扔了,转念一想这是壁画上的东西,随便扔掉怕是不敬。反正马上就要祭祀了,他还要抬三牲去虺神洞,不如到时候再原样放回去。

他用袖子擦了擦那块石头,放进了腰包里。他躺在床上,听着蝈蝈的叫声,感觉十分舒适,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大家休息了一天,隔天忙忙碌碌地准备祭祀的事。步家寨子里的人来帮忙了,带了不少瓜果、粮食、野猪肉,还有一大筐刚捕的鲜鱼。下午刘师叔就要带天心观的人来了,吃的东西得准备足了。

乔月柔在厨房和李大娘炼了一锅猪油,把鱼剁成块炸出来,准备招待客人。厨房里香味扑鼻,焦黄的炸鱼堆满了笸箩。魏小雨带着几个伙伴围着灶台,像雏鸟一样叽叽喳喳地跟在母亲身边。

“娘,好了吗。”

乔月柔笑了,道:“好了,帮我尝尝咸淡。”

她拿了几块晾凉的炸鱼,给每人发了一块。段星河从这边经过,想给师娘帮忙。师娘拿了一个大块的给他:“喏。”

鱼肉散发着香气,刚炸出来还热乎。段星河没想到自己也被当成了小孩儿,心里暖暖的,又有点不好意思。师娘在围裙上擦了擦手,道:“带她们去外面吃。等会儿你刘师叔要来了,吃完了去接他们。”

段星河答应了,带着魏小雨等人出了厨房。魏小雨一跃跳到石磨盘上,两只脚晃荡着,一会儿就把鱼吃完了。鱼肉鲜美,外头炸的很酥,咬开来还带着一点热气。其他几个孩子嗦着手指头,还有些意犹未尽。段星河道:“你们回去睡一会儿吧。”

魏小雨也挺听话,挥了挥手道:“走吧,别给大人添乱。”

她像个孩子王似的,其他孩子便跟着她一起走了。她脖领子里插着一个小小的竹风车,随着她一蹦一跳的,在风里吱呀呀地转。段星河去洗了手,转身去找了伏顺和赵大海,一起下山去了。

路边的绿荫浓郁,黏腻的空气里没有一丝风。段星河坐在一棵大梧桐树下,听着蝉声嘶鸣,汗水从额头上淌下来。夏天都要过完了,天还这么热。

伏顺猴子似的爬到了大树上,伸手搭了个凉棚,道:“都等了一个多时辰了,他们今天还来不来了?”

段星河闭着眼道:“明天就要祭祀了,今天应该会到的,再等等吧。”

伏顺在树上坐了一会儿,忽然睁大了眼,道:“哎,是不是来了?”

远处的平原上,一队人骑着马浩浩荡荡地过来了,前后将近有八十人。那些人穿着浅灰色的衣袍,都戴着道冠,带头的正是小师叔刘明涛。

当年小师叔挣了些钱,在外建了个天心观,这些年来广招门徒,发展壮大,俨然有了一派宗师的气度。

魏清风一心专注于修仙,对别的事一概不感兴趣。任凭刘明涛怎么在自己面前炫耀,他都是一副不动如山的态度。刘明涛觉得自己已经获得了世俗的成功,过得富裕满足,可师兄的淡泊越发提醒着他,这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算不得永恒。

刘明涛心里对师兄也有嫉妒,恨他能耐得住贫穷。几百年后师兄得道飞升,而自己辛苦经营的一切终归会随着肉身化为尘土,实在很难说谁的追求更对一些。

一行人到了山脚下,段星河拍了拍身上的土,带着伏顺和赵大海上前行礼道:“刘师叔,师侄来迎接诸位。”

刘明涛三年前回来过一趟,几年不见,这些小孩儿都长大了。他点了点头,道:“你师父呢?”

段星河道:“师父出去云游了,明天的祭祀照常举行。”

刘明涛有些意外,又十分失望。他大老远来一趟,就是为了跟师兄耀武扬威一番,没想到魏清风不在。他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觉得十分没意思。他的儿子和弟子们跟在他身后,一起往青岩山中走去。

夕阳照在山路上,段星河等人在前头带路。刘明涛的儿子骑马走在他们身边,年纪跟他们差不多大,人生的还算齐整,就是眼神里藏着一股嫌弃。他名叫刘正阳,小时候跟着父亲受了几年穷,后来发迹了,总算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这次来见穷亲戚,他很替父亲不值,总想给这帮人一个下马威瞧瞧。

他见段星河穿着一身棉布道袍,发髻上别着一根桃木簪子,浑身上下没有一件值钱的东西。刘正阳却鲜衣怒马,腰上挂着白玉佩,头上戴着鎏金簪,穿着一双小牛皮的靴子,一副大少爷的打扮。他嗤道:“段师兄,你的马呢?”

段星河淡淡道:“这段路我都走习惯了,不用骑马。”

刘正阳便偏过头跟旁边的人道:“原来是舍不得,我还以为是没有呢。”

一众天心观的弟子登时嬉笑起来,赵大海不乐意了,粗声道:“你们嘀咕什么呢?”

刘正阳无辜道:“没什么啊,我听说穷人都费鞋,脚丫子不值钱的。段师兄这鞋倒是挺新的,是知道咱们要来现买的么?”

刘明涛听着他儿子冷嘲热讽的,也不阻止,其他人跟着嘻嘻哈哈地凑趣。段星河也不恼火,淡淡道:“修行之人以朴素为本,刘师弟家学颇深,不知修炼到什么程度了?”

刘正阳天天带着一帮狐朋狗友吃喝玩乐,觉得天塌下来有他爹顶着,修行十分懈怠。被他问到了痛处,含糊道:“练气……四、五重……了。”

伏顺嘿地一声笑了,道:“到底是四重还是五重啊,我们观里的小师妹都练气四重了,刘大公子总不能连个小孩儿都不如吧?”

刘正阳涨红了脸,道:“五重,怎么的?”

“没什么,”段星河平和道,“花花世界迷人眼,想要修行,还是在山里清清静静的才能专心。”

他虽然年纪不大,却有种不卑不亢的气度。刘正阳不服道:“那段兄练到什么程度了?”

段星河淡然道:“不才开悟的晚,前年才刚筑基。”

此言一出,众人都睁大了眼,忍不住上上下下重新看了他一遍。修仙最讲究悟性,许多人练气几十重都无法筑基,穷尽一生打坐修炼也不过在山门外徘徊罢了。而段星河不过十八九岁,就有机缘筑基,显然是很有天赋了。众人有的羡慕、有的嫉妒,也有人藏着怀疑,不信他有这等修为。

刘明涛表面不动声色,心里也十分震惊。他身为天心观的掌教,四十多了才修到金丹初期,而且在这个境界徘徊已久,难以获得寸步精进。这小子年纪轻轻的,居然修的这么快。

伏顺虽然自己本事一般,却很为大师兄骄傲,挺起胸膛道:“我大师兄已经筑基二层了,能辟五谷,寿元突破百岁,还能容颜不老。今年十九岁,一百年以后还长这样,羡不羡慕?”

其他人都沉默下来,没了刚才嚣张的气焰。刘正阳很不服气,道:“光活得久有什么用,没有钱日子照样过不舒服。我天心观的符箓之法博大精深,随便传你个一招半式,就够你发财的了。怎么样,想不想学?”

伏顺随手拔了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懒懒道:“不就是鬼画符吗,给根毛笔三岁小孩儿都会,有什么了不起的?”

刘正阳恼了,道:“你说什么?”

这刚一见面,双方就各放小弟咬人。段星河听着他们要吵起来了,这才道:“三师弟,师父说过,天下的修真之法林立,各有所长,不可妄自尊大,你都忘了?”

他这话虽然是在约束伏顺,却是说给天心观的人听的。那帮人傲慢得要命,有几个臭钱就觉得自己了不起,实在讨人厌。刘正阳还想说什么,刘明涛轻咳了一声,示意儿子先别斗嘴了。这还没进山门呢,等落了脚再慢慢消遣他们。

一行人进了逍遥观,赵大海和伏顺帮他们把马拴起来了。乔月柔出来见过了刘明涛,温和道:“刘师弟来了,一路奔波辛苦了。”

其他弟子跟在师娘身后,恭敬行礼,齐声道:“拜见刘师叔。”

刘明涛摆了摆手,道:“不必客气,魏师兄不在么?”

乔月柔道:“他出去云游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祭祀的事我们已经准备好了。”

刘明涛点了点头,抬眼看着面前陈旧的宫观。屋檐上的瓦片残缺不全,砖墙上裂了些缝,若是当初自己不曾离开,现在应该也跟其他人一样,依旧过着晨钟暮鼓的穷日子。

乔月柔让段星河带众人去客房落脚,随后把茶水饭食送了过去。安顿好了客人,段星河从后院出来,松了口气,感觉跟天心观那帮人在一起就格外心累。他回到屋前,见步云邪身边的小童站在连廊下,揣着手转来转去的,大老远一见他眼睛就亮起来了。

他快步过去,道:“你找我?”

小童名叫小笙,长着张圆圆脸,是步家寨子里的人,平日在星垂殿洒扫,穿着一身彝家的黑衣裳,裤脚上绣着一圈蓝色的小花。他递给段星河一个布包,道:“白天寨子里的叔伯来帮忙,说办仪式让逍遥观破费了。族长出了三十五两银子,让给观里补上窟窿。”

天心观那帮人来了,连吃带喝的要花不少钱,段星河正有些犯愁。步家寨子里肯帮衬这边,让他松了口气。他道:“多谢,明天我就交给师娘。”

小笙小声道:“步师兄说,让你自己留五两银子。这段时间你忙里忙外的辛苦啦,自己存点私房钱。”

段星河道:“寨子里长辈给的,我哪能自己克扣。”

小笙就知道他会这么说,道:“步师兄说这是族长给的钱,他爷爷的钱就是他的钱,他家人愿意给你花的。”

步云邪的爷爷是寨子里的族长,对逍遥观的弟子一向挺好的。小时候段星河跟步云邪去寨子里玩,族长在小溪里镇了西瓜,亲自切给他们吃。段星河笑了,道:“师娘肯定要赏我的,到时候再说吧。”

小笙想了想,又道:“方才我听顺子哥说,天心观那些人欺负你们啦?”

段星河道:“就是刘大少嘴欠,我们也没吃亏,已经怼回去了。”

小笙愤愤道:“那帮人有几个臭钱就觉得自己了不起,等我告诉步师兄去!”

段星河知道步云邪有点爱记仇,若是让他知道了恐怕要惹麻烦。他道:“说了让他分心,算了。”

明天就是祭祀的大日子了,确实不适合节外生枝。小笙喔了一声,摆了摆手道:“那你好生休息吧,明天见。”

段星河笑了一下,道:“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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