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我变成一颗白子，捏在手里把玩了一路，每掐我一下，我便如同被雷劈了一下。

等走到碧霄宫时，负责我起居的流光正满面焦急地准备差人出去寻找我。她一见黑衣男子，连忙恭敬地行礼，轻声唤了一句：“二殿下。”

闻言，我在心中打了个寒战——看来此人果然是传说中的战神德渊。如今我正被他攥在手里，如同蝼蚁一般，小命能不能保住，全看他心情好不好了。

“你们殿下，前段时间收了个徒弟……如今正在何处？”

可不就在这嘛？！就在你这小人的手上！我拼命想发出些动静，好让流光注意到我。然而还不等挣扎出一丝响动，他拳头一紧，便将我掐晕了过去。

……

次日清晨，熹微的晨光透过窗棂洒在我身上。我悠悠醒来，浑身疼得像被鞭子抽了一百遍，灵力也混乱不堪。正当我咬牙忍痛之际，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流光端着一个壶缓步走进来。

“流……光？”我艰难地低头，看着她忙碌的身影，气若游丝地问，“为何……为何我觉得自己好不舒服……还有，为何昨夜会睡在……房梁上？”话音未落，我的身体晃动了起来——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竟被缚神索吊在了空中！

流光抬起头，叹了口气，“乐瑶仙子，你不记得了吗？昨日下午你突然失踪，到了半夜，二殿下才将你带了回来……”

“那为何不把我放到榻上？”我迷迷糊糊地踢了踢腿，试图挣脱，但越是用力，索缚得越紧。

“哎……”流光将壶放在桌上，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二殿下说你在外闯了祸。大殿下的回信尚未到，他便决定让你闭门思过，并辟谷七日，其间只能饮水。”

“辟谷七日？！”我两眼一黑，差点又晕过去，“大殿下呢？回信还没有到吗？”

流光摇摇头，低声答道：“飞竹昨日接到大殿下的密信后便匆匆下界，我们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二殿下昨夜传信，也迟迟未有回复……”

“所，所以他就擅、擅作主张，把我捆起来？”我气得胸口发闷，蹬了几下腿，恨不得踹上他一脚，“这个天界小人！他根本就是在找借口折磨我！”

“乐瑶仙子，”流光皱着眉，语重心长道，“如今二殿下代理天界内务，他若真要治罪你，直接定下惩罚便是。可他将你送回碧霄宫，分明是顾念大殿下的颜面。仙子还是多敬畏几分天界上仙吧，免得因一时冲动，不仅害了自己，还连累大殿下……”流光苦口婆心了一番，话毕，便转身离开了。

我收了腿脚，蜷缩在了这缚神索编成的网里。流光说的确实不错，我如若继续犯错，就会连累恩公。但我却还是有几分不甘心，要说这一切的源头，不过就是因为我动了他的一颗棋子，随后又因为畏惧他而撒了两个小谎。堂堂天界战神，竟然如此小气，我看啊，他并非全然是为了照顾恩公的面子，而是怕这事传出去以后，六界的人都知道他不仅小肚鸡肠，还无聊到去折磨一朵刚升仙的小花。

这时，我发现原本住在碧霄宫中的老树、小白和小紫都被流光搬走了，乾坤袋也踪影全无。我就这么晃晃悠悠地悬在空中，仅能凭外头的光线来判断日头。无聊之际，我一边忧心忡忡地猜测飞竹是否会因我的遭遇暴跳如雷，一边又不忘与小鲤的约定，心中盘算着还需多久才能将《地藏菩萨本愿经》的五品学完。

就这么熬过了五日，在我凭借着零星记忆和顽强意志的多次尝试后，终于勉强掌握了移形咒。今日，流光照例来送水，正巧撞见我艰难地隔空取水喝。看着那水壶晃晃悠悠飞到我嘴边，她不禁感叹我终于开窍。

“我的好流光，大殿下如今还没有回信吗？”我顶着蓬头垢面的样子，用沙哑的声音哀求她。

她摇摇头，一边帮我收拾着满屋散落的经册，一边感叹：“从前飞竹日日言传身教，也不见你学成半点，如今短短几日，竟无师自通。这要让飞竹知道了，还不得叹气？二殿下果然说得对，先前那般好吃好喝地供着，仙子是怎么都学不会的，还是得逼一逼啊。”

我被饿得饥火烧肠，连回应她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有气无力地喘着粗气。流光瞧着我的样子，心下不忍，一边弯腰捡起几本散乱的经书，一边念叨：“这移形咒不过区区几句，飞竹教了不知多少次你都记不住，如今亡羊补牢，连屋里的每件物什都试过了吧？哎，不过你也不必担心，慧能大法师今早在千佛殿开坛讲经，还特意问起了你……”

流光见我久久不支声，不免有些担忧，几番试探，我却毫无反应，她这才慌了神：“不好了！快去找二殿下！”

嘻，这招果然奏效。没想到这个慧能大法师还挺关心我，一会等那小人来了，我好好认个错，说不定他能看在大法师的面子上饶过我，如若不然，换个轻点的惩罚也行。

听到院子里传来人声，我心中暗喜。果不其然，不消片刻，那位小肚鸡肠的二殿下大步跨进了屋门。我屏住呼吸，将自己装得更像奄奄一息的样子。

他在屋内不紧不慢地转了一圈，似乎是在打量什么。忽然，缚神索毫无征兆地松开了，“咚！”地一声，我直直摔在了地上。

“唉哟！”这下摔得结结实实，我再也装不下去，连忙捂住摔疼的屁股，一脸委屈地看向他。

他轻轻“哼”了一声，经过我身旁时，还不忘用力捏了把我凌乱的发髻，“算你命大，若是再落到我手里……”

“下不为例！下不为例！”我双手合十，向他的背影求饶，看他终于走远，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呼……可算把我放下来了，”被绳索束缚太久，双腿早已麻木不堪，如今连曲直都不能自已。

二殿下离开后，流光便赶来照看。她熟练地为我洗漱更衣，随后又端上了一桌子的饭菜。饥饿了许久的我狼吞虎咽，吃得满嘴流油，终于将五日来的怨气填了个七七八八。饭后，我心满意足地躺在榻上，酣然入睡。

再醒来时，却见秋水坐在床边，正认真翻阅着我的经书。

“秋水，你来了……”我打了个哈欠，伸着懒腰懒懒地说道。

秋水合上经书，随手卷起，轻轻敲了敲我的脑门，“你这人，平白无故消失好几日，我还以为你偷偷跟着飞竹下界去了。没想到，竟是被二殿下罚了闭门思过。”

我讪讪地笑了笑，不愿回想过去几日的“折磨”。可不经意间，我瞥见她手中拿着的正是慧能大法师赠我的《地藏经》，立刻伸手夺了回来。

她有些尴尬，低声道：“法师对你多有青睐，他所赠的经书，确实要比寻常的要珍贵许多。我方才一时眼馋和好奇，便随手翻了两页……”

“不是这个意思，”我这才意识到刚刚动作或许有些失仪，解释道：“这几日我一直在练习移形咒，为的就是不耽误修读这本经文，但中途失败了许多次，把书册摔得不轻……”说罢，我又四处寻乾坤袋，可还是不见踪影。

“乐瑶，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她目不转睛地望着我，眼里闪过一丝羞涩，“你与二殿下是如何相识的？”

“就在一个亭子里。”我随口应付着，心里却还在盘算我的乾坤袋到底去哪了。难不成还扣在他手里？也不知道小鲤鱼精现在怎么样了……

“亭子？可是那风雨亭？”她突然追问，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对对，你怎么知道？”

她随即转过头，眼神里闪烁着不可言说的情愫。“因为，因为二殿下闲暇的时候，便会到风雨亭去垂钓、会友。”

“怪不得……”我仿佛茅塞顿开。

“怪不得什么？”她立即追问，语气中满是好奇，甚至有些急切。

“怪不得他将我认错了。”我一边回忆一边说道。

“错认成何人？”她一脸认真，似乎不想错过分毫关于他的消息。

我挠了挠头，冥思苦想一番，终于记起了那个名字，“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叫青西？”

她的表情骤然僵住，清冷的神色间夹杂着惊讶与一抹失落。过了半晌又跃跃欲试地问道：“可是溪谷涧涧的溪？”还不等我听明白，她又摇头苦笑，“罢了，除了这个字，还能是什么……”

见她一副失了魂的模样，我有些不知所措，只能暂且先放下乾坤袋和小鲤，继续找话与她说。“嗯……我且问你，那个风雨亭，只有二殿下才能进去吗？”

“战神殿下喜僻静，风雨亭正是他亲手所建，旁人鲜少靠近。”

不就是修了座亭子，竟这么霸道？我有些懊恼，为何没提前打听清楚这位小肚鸡肠的战神的喜好，才惹下这一身麻烦。正想着，忽觉秋水的目光变得格外炽热。

“殿下曾在历劫途中不慎跌入人间，被一凡人女子所救。尽管他灵力恢复大半，却还是与她在人间共度了一段时日。后来，青溪外出采药，不慎遇到山崩去世，殿下伤怀不已……劫数过后，他便对这段经历缄口不语，我却能感知到殿下对青溪定有别样情愫……一直听闻，那女子娴雅怡然，声音笑貌皆是藏不住的温柔……只是，乐瑶你……”

听着她的话，我却没有多大的触动——这青溪若真如她所说那般温婉雅致，与我这个直来直去的小草毫无可比性，自然也不会让我生气。于是，我轻声辩解：“那夜日色昏沉，他也说太暗了没看清。大概是我的身影与那青溪有几分相像罢了。可重点不是那个女子，而是他居然下令将我监禁起来！”

“就因为你与青溪身形相似，所以就罚你面壁思过？！”她倒吸一口凉气，有些不可置信。

“那倒不是……”我连忙摆手否认，“我，我是因为他太吓人了，害怕之下才撒了几个小谎……”在秋水的追问下，我不得不将与二殿下起冲突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只是隐瞒了关于小鲤鱼精的部分。

可她却并未如我预料的那般同情怜悯我，反而严肃地告诫我在二殿下面前撒谎的后果。

“你可知他是历任战神中最年轻的一位？”她正色道。

我摇头。

“那你可明白为何他年纪轻轻就能获封‘战神’的称号？”

我叹了口气，还是摇头。

她眼眸低垂，仿佛陷入了记忆的漩涡，目光盈盈间透着几分复杂的情绪。缓缓开口道：“北落明星动光彩，南征猛将如云雷……在我还小的时候，只觉得这些凡人所吟颇为虚空，不足为信。直到……一千多年前，那场东海浩劫。”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我立刻屏息凝神，目光迫切地催促她继续说下去。

“龙宫里突然出现了一些来历不明的恶徒……为非作歹，肆无忌惮。还没等东海有所防备，他们便以雷霆之势攻占了龙宫。”秋水的语调里多了一丝压抑，仿佛将那时的一切重新拉回眼前。

“事发那日你正在龙宫？”我忍不住追问，心中满是惊异。

她轻轻点了点头，仿佛连这微小的动作都耗费了许多力气。“我与父母正好在宫中探望姐姐，谁知灾祸竟突然降临。成千上万的水族同胞匍匐求饶，整座龙宫都回荡着泗涕之音……短短几个时辰，血腥之味便笼罩了整个东海，浮到海面的尸体，密密麻麻，竟能遮天蔽日……”

她说到这儿，声音微微哽咽，我竟不由自主地抱紧了床柱，仿佛自己也置身于那场灾难之中，压抑得难以喘息。

“幸而，天界反应迅速，二殿下率数千精兵抵达东海……”她紧皱的眉眼逐渐松开，转而露出一种崇敬的神情，继续说道，“手中电曳倚天剑，直斩长鲸海水开。他的长剑挥下之处，雷霆万钧，海水开裂，敌众溃散。那一战后，六界生灵皆传颂他的神威……”

我听得如痴如醉，脑海中仿佛能浮现出他手持神剑，天雷震怒的威势。“他当真如此厉害……”我喃喃道，忽而又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泛起一阵后怕。“他凭借一人之力便终结了东海之乱？”

“自然不是，”她神色复杂，似乎想起了什么难为情的事情，但很快又平复了心绪，“二殿下与几位神君合力布下了破苍阵，这才让事态平息了下来。”

秋水从回忆中缓缓醒来，却又多了几分忐忑。她压低声音嘱咐道：“我方才说的，你听听便好，切莫与外人议论……二殿下的过往，并非我们可随意谈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