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未此刻也看着这样如此令人发指的场面，不由地咬紧牙关，他靠到程维安的身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不会说话的可怜家伙：“看来这些就是他们转移的最后一批了，这么一看，其实……也死得差不多了。”

程维安没接话，转身去和赶来的交警交涉，留下了龙未和伟伟在原地帮衬着装车，但是伟伟一靠近龙未就能闻到他身上的腥味，这味道比刚才更加难闻，伟伟脸色有些不好看地抬手摸了摸鼻头问他：“龙队，你身上这什么味儿啊？”

龙未没来得及说话，被一边的程维安插了一嘴：“他掉臭水沟里了。”

“你才掉臭水沟了！”龙未听了不高兴，一抬手就把脖子上搭着的毛巾扔到了程维安的头上，又招来一顿嫌弃。

伟伟看着两个人互相掐架也没敢掺一脚，只好快快处理好现场后跟着程维安收队回了局里，车祸现场的后续情况交给了交警队处理，而那些猫狗则是程维安要带回去的。

一切处理之后，交警判定张晨辰全责，也没有多留大货车司机，询问笔录留档之后便让他离开，而蓝色卡车损毁严重已经报废不能使用直接被交警队叫拖车来拉走了，没有来得及清理的现场把张晨辰和那些动物的血留在了那里，随着时间和风化慢慢变黑，来往的车流里有不少人远远地注意到了这个不一样的地方，都不约而同地在脑海里脑补出了一场可怕的祸事。

程维安归队之后，白昭正刚刚结束会议从楼上下来，他看着长辈站在暖阳里向他走来。白昭上前问道：“抓到了？”

“算是吧，”程维安摘下身上的警用设备扔在桌子上，“那个‘包子’叫谢劲，我让人先给他逮回来做尿检了，他还有个同伙，冲卡的时候追尾大货车，现在人半死不活地躺在医院里……谢劲呢？”

“刚进审讯室。”

“咋做这么长时间？”程维安眼里露出难色，他觉得尿检是个没几分钟的容易差事，怎么就叫郑星做得这么慢，他放下水杯略过白昭身侧，“我去看看。”

程维安离开，白昭也便回了专案组办公室，高局在刚刚结束的会议中向他说得非常清楚，暂停白昭参与有关柳博昌案件的外出行动，但继续协助其他专案组成员完成侦破行动，如今程维安在活体毒品运输一案中率先打出了漂亮的一枪，也是这一个回合中比较好的结果。

他坐在座位上将档案袋里装着的那张自己与沈乐冉的被偷拍的照片看了又看，照片被保护在证物袋里，条条框框和文字将他和沈乐冉圈在一起，白昭开始重新反思自己今早和沈乐冉说过的话，分别不是必要的，但却是目前能保护双方的最好办法。

左敬山在楼上结束了和高局的谈话，他下来找到白昭，看着那张照片开门见山：“你今天早上是不是去找了沈乐冉？”

“是。”

左敬山坐下来，问他：“你都和他说什么了？”

白昭面对师父的询问，老老实实地把去找沈乐冉的目的和与他说话的内容一五一十地告知了左敬山，而这在外人看来十分正常的道别流程却在左敬山的耳朵里越传越不对劲，他缓缓皱起眉头听完了整个过程，在听到沈乐冉多次借住在白昭家时更新内心难以平静。

“首先，我不同意你俩。”这话刚说出口白昭就想辩解，但却被左敬山打断，“别跟我辩，他想干什么我比你门清；其次，你们两个暂时分开确实是一个缓兵之计，但是他这么个公众人物，柳博昌想找到他是分分钟的事情，根本没用，柳博昌的目标是你而不是沈乐冉，你这么担心他干什么？”

白昭答不上来，心里似乎有了答案，但是那些文字都是虚无缥缈的。

左敬山见白昭不说话，厉声严辞：“你得把自己看好了，别逞强、别乱跑，手机24小时接收消息，我必须能随时能联系到你，听见没有？”

“明白，服从命令。”白昭抬手敬礼。

左敬山说罢，那一副正言厉色的领导模样逐渐收起，变成了慈眉善目的长辈，他看着白昭像看着自己的儿子，手往自己衣服口袋里一掏，拿出一枚钥匙扔到白昭手上：“之前不是说让你先换个地方吗，我给你找好了，这是那个我在警队家属院的老屋，里面的东西我都没带走，你去吧。”

“给我啦？”白昭捧着那枚银色的钥匙左看右看，这枚钥匙似乎一直被使用着，十字锁星在灯下闪着亮。

“让你借住，又没过户给你，瞅你那嘚瑟劲儿……”左敬山话说一半，突然转了话锋，“我可告诉你，我就这一把钥匙，你要是弄丢了就搁门口蹲着过吧你，还有，你搬过去之后不能告诉别人你去哪了，我和尹良知道就行了。”

左敬山看着白昭还是举着钥匙对着灯光看气不打一出来，抄着手里的笔记本就照他背上抽了一下：“跟你说话呢你这兔崽子，听见没有！”

“听见了听见了！”白昭一闪身躲开左敬山又欲打下的手，“我知道了师父！别打！”

“你最好是。”左敬山收了本子转身向外走，“行了，我走了，你该干嘛干嘛去。”

左敬山离开的背影逐渐消失在白昭的视野里，这座庞大的山脉开始步入云雾，他已经半百，发间是稀疏的黑，复杂和接连不断的工作正在褫夺着左敬山的时间，他想向前，再在这条正义的路上多走几步，好让后辈前行，可惜病症一直在拖累他，成为他最大的累赘。

白昭正直壮年，他是左敬山一手带出来的快马，他在经年累月的奋斗下开始和师父并肩，白昭挺直腰杆过着自己想要的人生，他未来会被繁琐的人世打磨得伤痕累累，但不久的将来他也会超过左敬山，成师父的“接班人”。

白昭坐回座位上，将柳博昌的档案看了又看、看了又看……他想从那些字里行间的缝隙中找出蛛丝马迹来，但柳博昌就像一个他的复制品，所有一切的踪迹都是他想展示给警方看的。柳博昌似乎很了解白昭，他似乎比第一次露面的时候更像白昭了，如今的柳博昌不仅言辞行为像，甚至连同事、住址、生活习惯都摸索得一清二楚。

光明正大地进入警局，这就是公然挑衅。

他盯着柳博昌的照片看，心里发毛。

调查柳博昌——这几乎就是徒劳。四个月了，除了在被逮捕的嫌疑人口中听到他的名字，再没人见过真人，有人甚至想过柳博昌会不会是一个虚构出来的人物，但痕迹不会作假。

白昭最终还是放弃了在他身上死磕，转头去找了程维安，他走到从门口向里面张望，程维安正盯着监控看谢劲的一举一动。

“是他们说这一单提成很多我才跟着去的……”谢劲东倒西歪地坐在审讯椅上，腕上的手铐桎梏着他，让他只能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和警方面对面，“我真不知道他们运的是毒品。”

郑星指尖扣扣桌案，一脸严肃：“谢劲，请你端正你的态度。”

谢劲瞟他一眼，盯着那张比他看起来年轻不知道多少年的面孔嗤笑一声，随后还是保持那个放荡不羁的样子和郑星对视：“我态度不端正吗？我这不都好好交代了？我叫谢劲，我家住在余三街，家里两口人我爸和我，我妈和我爸早离婚了，来接我的那个司机我不知道叫什么，他说我要叫他‘四哥’，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哎，你们咋知道我今天要去振兴路？”

龙未在一旁盯着他看，身边气压低到让人喘不过气，但谢劲只是看他一眼后毫无反应，他这可不是一进宫的样子，至少得是一个“老油条”了，他皱着眉头看着手机上的尿检结果，三种毒品都显示的为阴性，但这也只能说明谢劲在最近一周以内没有进行吸毒行为。

谢劲看着龙未的情绪变化，知道他在怀疑什么，于是主动交代：“我之前是玩过，但是最近两年都没玩过了呀，你们不是也尿检了嘛，是不是都是阴性！”

谢劲话刚说完，程维安带着把安全剪刀就进来了，谢劲以为他要弄自己，语气立马怂了：“哎哎哎！干啥啊！好好说啊好好说！”

程维安却只是吼他一声：“闭嘴别动！”

说罢，程维安一手揪着谢劲的衣领子，抬起剪刀在他的发尾剪了两搓头发下来收到随手的小袋子里放好，一边指了指头顶的监控和他对面的摄像机：“你说的，两年都没玩了啊，我现在拿着你的头发去做毛发检测，要是发现你玩了你就等着瞧吧。”

程维安转身就走，没给谢劲反悔的余地，就算他反悔也没用，对待他这种死性不改的人就得来硬的。审讯室的门被重重地关上，室内陷入一片寂静，谢劲被程维安刚才的行为吓到了，脸有些泛白，嘴唇也不停地打哆嗦，因为他自己心里知道一旦毛发检测结果出来，他将会面临一个怎样的下场。

“别看了，现在知道怕了晚了，毛发检测10分钟以内就能出结果，你趁着现在赶紧老实交代。”郑星语气放缓，似乎是给他一个思考和将功补过的机会。

谢劲收回目光看着郑星，还是有些不屑一顾：“不就是拘留罚款，我又不是没蹲过，你少吓唬我。”

“吓唬你？你看我是吓唬你的样子吗？”龙未将一份装订过的文件举起来，上面都是密密麻麻的对话内容，“看好了，这是你和‘四哥’的聊天记录，你们说的所有计划这里面全有，我建议你最好老实交代。”

谢劲瞪着眼睛伸长脖子去看那一页页的“罪证”，眼里露出了惊恐：“不可能啊，我都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