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森不相信一个人会无缘无故的消失，更何况雪雾这样的大妖，应该存在某种契机，才会发生这种情况。

现在的线索少的可怜，几人只能先作简单的梳理。

“现在能知道的是，雪雾在借书时身体是正常的，并没有受伤。雪雾借医药相关的书，或许只是单纯的兴趣，也可能是他知道后面会发生的事情，为此提前做出的准备。”望然开口道。

“也就是说，存在一种可能，雪雾知道未来的自己会受伤会消失，借书也是为了预防这种情况。”西森抓住了某个点，分析道。

甘夜也连忙道：“那么说雪雾不是自己主动消失的，而是连他自己也决定不了，不得不消失。”

西森想到了另一种可能，看了眼甘夜才继续道：“雪雾可能是出于某种外力不得不消失，也或许被有心人藏了起来。”

还有一种可能，西森不忍心说出来。

或许，雪雾真的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

像知道他在犹豫什么，甘夜冷脸道：“不会的，雪雾还活着，我能够感应到，他一定就在某个地方，等着我们找到他。”

甘夜打心底那么觉得，他的直觉一向很准，从没出错过。

每到夜深入梦时，甘夜仿佛都能听到一声轻轻的呼唤，他知道，那一定是雪雾在向他求救。

甘夜从没想过放弃，他不允许自己放弃。无论如何，他都要找到雪雾。

雪雾，你再等等，很快就能见面了。

甘夜在心里默念道，决心也愈发坚定，难以动摇。

良久沉默后，望然简短说道：“线索太少，明天回趟妖界，或许能有新的发现。”

隔天一行人到了雪雾住的地方，明明已经很久没人住过，还是干净整洁，像是有人定期清扫打理。

见他们齐齐看向自己，甘夜不自然地别开脸道：“我怕雪雾一回来就看到这里乱糟糟的，心情变得不好，就不愿意再回来了。”

兔丙睁圆了眼，大惊道：“你太厉害了，竟然能坚持那么久。”

胡丁斜眼看他，“是啊，毕竟你那么懒，连做个家务都要命一样。”

兔丙瞪他，反击道：“你也不爱做家务，别以为我不知道！”

胡丁视线乱飘，支支吾吾道：“我以后会喜欢上的，应该会吧……”

胡丁说完，不禁心虚地沉默起来。

什么都没有。

每一个角落都找过了，可是还是没有新的线索。

气氛有些沉重起来，众人静默，都不敢出声。

甘夜声音里带着疲倦，低声说道：“你们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众人没有应声，也没有离开，这种时候他们不可能丢下甘夜一个人。

甘夜没再出声赶人，只是挪到角落里，背向他们坐着。

那个背影一动不动，透出无声的孤寂。

雪雾他，到底去了哪里？

甘夜低垂着头，默默念道。

西森移开视线，不再去看那个背影，他挪了几步，盯着洞壁看，看着看着竟觉得眼睛刺痛，视线模糊，一双手及时捂住他的双眼，西森听见他说：“别看太久，这上面有妖咒。

西森等好受些，抓住他的手慢慢挪开，问道：“什么妖咒？”

望然见他如常，放下心来，回答道：“不可视咒，盯久了眼睛就会受伤，如果严重甚至双眼会瞎掉。”

甘夜闻言，几步走了过来，惊讶道：“雪雾的地方，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这个或许只有雪雾才能知道了。

“不让人久看，这背后是不是想掩饰什么？”

“破咒看看就知道了。”望然直接了当。

甘夜有些不想破坏这里，可是也找不到其他的办法了，或许这会是个突破，他咬咬牙道：“好，我和你一起。”

他看了眼望然，“你的妖力剩的还多吗？”

望然没说一句话，只手里化出银刃，划出一道光芒四射的符咒，挥了出去。

那妖咒形成的屏界瞬间出现一道深深裂痕，而后是蔓延出的细碎裂痕，当那裂痕延伸到底，屏界就再也支撑不住，碎成了一片，化作泡沫似的光点，消散在空气中。

甘夜脸色一凝，他都还没来得及出手……

他看了眼西森，扯了个笑道：“不错不错，不像是被诅咒的样子。”

望然懒得和他废话，只定定看着露出的墙面，上面是一些凌乱的字形，不，涂鸦？

望然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写的是什么。

反倒甘夜看懂了，这是雪妖族的文字，他和雪雾认识很久，也学了一些。

他念出声：“雪妖一族，自古就同幽灵族结怨已久，后雪妖族中幽灵族的袭击，不幸落败，并受其诅咒，其后人五百岁时，会被夺走八成妖力，化为虚无，存亡难测。”

他念到最后，脸色发白，难以置信道：“他……为什么从没和我说过这件事？”

“可能是怕你担心。”西森安慰道。

甘夜喃喃道：“怕我担心……难道他这么消失了，我就不会担心吗？为什么不说出来呢？那样我就能……”

他顿住了，对了，他又能怎样呢？是陪在他身边，还是帮他解开诅咒？

骄傲如雪雾，甘夜了解他，知道他虽然看起来温和安静，内里却很倔强，他宁愿默默承受，也不愿意向外人示弱，那会比让他消失还难过。

可他……也是外人吗？

甘夜有那么些失落，可更多的是愤怒，就算他是外人，可那么多年的相处和感情，难道不值得他说一声吗？不值得一句交待吗？

他看向墙面，将那几句话反反复复地看了几遍，也没看出解救雪雾的办法。

他有些失望，却听西森轻声问道：“化为虚无，是什么意思？”

甘夜也跟着思考，可是毫无头绪。

“被夺走八成妖力，也就是还剩两成，雪雾还活着。”甘夜欣喜，又转为担忧，“化为虚无，存亡难测，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雪雾变成了虚无？”

“虚无到底是什么？”西森不禁问道。

没有人回答，因为他们也不知道。

线索又断了。

但是知道雪雾或许还活着，众人又都稍稍松了口气，气氛也总算没那么沉重了。

他们又将这个地方从里到外仔细搜寻，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线索，可这次注定徒劳，他们没找到新的线索。

妖界也有四季，只是每个季节的长度不一样，不过此时与人界一样，也是冬季。

天色阴暗下来，灰云沉沉，冷风嗖嗖。

众人又累又冷，坐在一起，围着火堆取暖。

身上渐渐回暖，其他部位也恢复了知觉。西森伸出手烤火，觉得有些活过来了。

“饿了吗？”他听见望然在问自己。

西森点点头，“你呢？”

望然一笑，“我也饿了。”

“我们也饿了，快饿死了！”兔丙和胡丁异口同声道。

只有甘夜沉默，不知在想什么。

恰在此时，一只黑鸦飞了进来，落在他们身前，将嘴里叼着的篮子放下，边扇扇翅膀飞走了。

“里面是什么啊？”兔丙有些激动。

西森揭开盖，里面摆满了食物，像刚出锅，还冒着腾腾热气，旁边是一些水果，在最角落里还藏着一小瓶酒和一张便笺。

西森抽出那张卷起的暖黄色的便笺，打开看完，露出了笑。

“写了什么啊？”胡丁飞到他旁边，一字一句念了出来。

“你们忙了一整天，肯定累了，也一定饿了。你们树爷爷和我帮不上什么忙，但还能给你们做些好吃的，这些菜都是刚做好的，还热乎着呢，本来想着亲自给你们送过来，又怕菜凉了，就叫黑鸦加急送了过去，你们好趁热吃，吃饱了才有精气神嘛。”

“哦还有还有，那酒是璃洛酿的，她非得要送给你们喝，我也尝过一口，喝完就倒了，酒劲还真大，你们看着来啊。”

“是树婆婆和树爷爷做的，一定很好吃！”兔丙双眼冒光，已经迫不及待。

西森侧过头看望然，“等忙完后，去看看他们吧。”

望然微微笑道：“好，我们一起去。”

兔丙品尝美食的时候也不忘插嘴道：“还有我还有我！我也要去！”

胡丁慢悠悠地拿起一个鸡腿，“你就是为了去吃好吃的，对吧？”

兔丙不理他，默默想道，你还不是，哼！

这阵热闹让甘夜回神，看着眼前丰富的菜色，他怀念道：“树婆婆做的菜，我已经很久没吃到了，也很久没见过他们了。”

“那你快多吃点吧！不然被我们吃光了就可惜了。”兔丙边吃边劝道。

甘夜笑笑，尝了一口，夸赞道：“还是那么好吃，看来他们的手艺还是那么好。”

“那是那是！他们做的菜可从不会让人失望！”兔丙骄傲道。

从不让人失望……

甘夜有些失神，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见到雪雾的时候。

那也是一个冬天，空中不断飘着雪花。

妖界很少下雪，那个冬季却出奇的下起大雪，四处都是白茫茫的，模糊了边界。

那时甘夜踩着厚厚的积雪，正出门去觅食，他边走边转身欣赏那厚厚白雪上长长的一行脚印，正看得乐呵，一没留神就被什么绊了一跤，一个后仰倒在了雪上。

甘夜气急败坏，是谁啊？

转头一看，一个人正静静地卧在那里。

他的身上堆满了雪。

他，像是在雪中睡着了。

甘夜愣住，脑子里冒出的唯一念头，就是这个。

他，就是雪雾。

那是他们的，第一次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