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子气得涨红,不多时爬上耳根。下颚被死死抵着,喉咙更是被他的掌根压着,口水都无法正常下咽,这叫他怎么说话?可笑。
这时本就有点恼意,季子琛不满地哼哼两声。料想中极具怒意的威胁声,在他有气无力之间,顿时变作飘飘然的……撒娇声?
两人皆是愣住,季子琛看不到自己本是苍白的脸上蔓上片片绯红,他所见的,是萧明渝忽然软下来的神色,包括那双眼中闪过的一丝柔情,和身上的那股奇怪的僵硬感。
错觉吗?
恍神片刻,脖子上的劲力散开了。萧明渝退开,季子琛解脱般拼命呼吸,他坐起身,用手柔着脖子上被掐疼的地方。
半晌,仍是这个动作。因为他心虚!状似痛苦地偏头,实则偷摸打量。他真不知道这尴尬局面他该如何破冰。无数想法被一一否决,终于干巴开口道:“许久未见,近来可好?”
萧明渝摩挲指腹,似乎是未想到季子琛是如此厚颜之人,冷声道:“拜你所赐,过得不怎么好。”
不好?怎么会?难道不是跟块香饽饽似的,被魔君重用,被一群慕强的魔族小喽喽跟着,有人摇旗呐喊,有人替你放狠话,有人帮忙追对象,不对,是所有大美女都往你身上扑……从此过上人生巅峰,报复所有对不起你的人?
大哥,你可是龙傲天男主,你说自己过得不好,谁敢说好?
见人怔住,连脖子间那只雪白的手腕都停下。萧明渝嘲道:“你不信?”
他说的其实不假,短时间拥有能与灵霄山各峰主抗衡的能力,就算是他如此根基,也不是易事。他也不是强撑面子那种人,说是累,过得不好,那就是真的。只不过,平常这些都不会被宣之于口。
季子琛狗腿子保命基因立马显现,脖子也不按了,摆手道:“怎么会呢,萧兄日理万机,心有鸿鹄志。偶有疲倦时候,实属常理。”
这话真是肉眼可见的受用。萧明渝脸上又温和许多,只是凌厉视线捉住季子琛,问道:“你不问我为何劫你过来?”
想问啊,但是不敢。季子琛顺着道:“那萧兄自然是有你的深意。”
萧明渝道:“你倒是,嘴里没一句真话。”
可你这话说得也真够难听。
但他又怎么配被萧明渝恭敬对待,一切都变了,无法重来,板上钉钉了。想着想着,胸口突然造反般剧痛起来。先前有过疼痛的征兆,但季子琛那段时间正在烦恼保命的事,压根没放在心上。
这会儿疼得难以忽视,莫不是算好了要他在萧明渝面前狼狈?真是叫他现在连挺直腰板同人据理力争的硬气都没有。
季子琛一身虚汗,软着身子靠在车厢壁上。不知是不是疼晕了,胸口探上来的那只安抚他的手,竟有几分匆忙。
实在是疼得眼前发昏,季子琛嘘声问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这只手先是一顿,转而稳住。萧明渝压着声音道:“自然是以防你逃跑的东西。”
什么?这话太过于耳熟,就算脑子再混乱,一个想法惊悚片一样冒出头——那个假章玉是萧明渝。
那他胸口疼,也是因为萧明渝在他额间点的东西。
这是惩罚?好吧,他接受,只要不是要他的命,权当赎罪了。
只要……只要能让萧明渝稍稍解气。
萧明渝道:“我既是大费周章将你抓过来,你跑了可不值当。”
是是是。
此时季子琛最会看脸色,他软声道:“那,我不跑,你能给我解了吗?实在……额嗯……”实在是难受死了,他真想徒手把这可心挖出来,问问它,到底谁才是你主人?
萧明渝掷地有声道:“不能。”
果然如此,季子琛退而求其次道:“那能不能给我缓一缓,萧兄,我心口好疼。”
萧明渝未回应他,不过手已经隔空抚上他的胸口。恍然间,一阵温热的灵力在他胸口游动,须臾,季子琛蹙眉舒开,不疼了,甚至是舒服。
方才闭着眼,季子琛没注意到萧明渝松了口气。
等终于有力气,他立马问道:“所以,你为何要将我劫过来?”
萧明渝看了他良久,季子琛一只手摸了摸脸,不确定是不是自己脸没擦干净,才让人一直盯着。
忽地,车门被轻叩两声,小心翼翼,似乎在试探车厢中的人。随后这人又道:“萧君,到地方了。”
萧明渝直起身,嗯了一声。看着缩在角落里,衣服凌乱称得上楚楚可怜的季子琛片刻,心中烦闷一瞬,抓起大氅将人兜住,转身出了车厢。
那敲门声如定身咒般将他钉在原地。掀开温热的大氅,人便没影了。
走得可真快。
他只来得及看到门外的一角,冰天雪地,典型的北冥极寒气候。
他被萧明渝带回大本营了。
冷气刮得他往里面又缩了缩。不能这么坐以待毙,就算他不了解后面的剧情,他也是熟知这类爽文的套路。再说,他不是有外挂?
季子琛连喊几声:系统系统?出来溜溜!
系统:【滋滋滋滋……嘟嘟……】
好像是冰雪天气,信号接收不良?
季子琛:……坑子系统靠不住一点!
没人帮忙,他就自己整!说干就干,季子琛蹑手蹑脚走至门口,门扉意外地被他轻松打开。
萧明渝被唤走的时候,这马车应该就落地了。所以他透过门缝看到的是雪域莽原,不过车子这边没有寒风。萧明渝在车子周围设了防风咒,外面再是风雪交杂,里面也是风平浪静、安然无恙。
等等,那是什么?
他就说刚刚打开窗看到的不是冰原也不是雪,而是一层又一层的云。他还以为是幻觉,这他么是这个世界颠了!
因为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马车,这是飞马车。车外四只背上长翅的魔马正趴在地上歇息,见他看过去,也只是懒懒地看他一眼。浑身黝黑发亮的皮毛被折叠收好的翅膀遮去一大半。身子都被衬得有点娇小。
外面风雪如此大,难怪要用四匹马拉车。
见车外没人,季子琛大胆几分,探出的头还未完全侧过去,身边传出陡然传出一声:“哟,季公子,出来放风啊。”
这他妈说得是人话吗?他顶多就心口被萧明渝施了术,哪门子算得上囚禁放风这一说?
见人不说话,这人又说:“被萧君打傻了?”
季子琛自从穿书后就很雷别人说他傻,这都是章玉干的好事。不过这里他可不好发作,而且这人的全貌被车门挡住,他耐着性子问道:“敢问阁下是?”
这人似乎是觉得好笑,道:“不敢当不敢当,季公子可别称我阁下之类的,属实是折煞我这头鹰了。”
音落,门扉后走出来一人。一身黑棕锦衣束身,身形很高,似乎是魔气不够,化身不完全,脖子、两鬓留有一些羽毛。因此让人一眼便能看出,这人原始形态是一只苍鹰。凶神恶煞的魔鹰,化作人之后,脸上煞气大减,笑意盈盈倒是轻易让人放下戒备。
季子琛了然:“是你?”
两人对上关窗的回忆,这人道;“正是在下。”
季子琛:“怎么称呼?”
“仇鹰,萧君取的姓。”他说着,言语间满是仰慕与感念。不愧是龙傲天小跟班,真叫季子琛叹服。这名字听着还不错,不过好端端给这个阳光少年取这么个姓氏。
看来萧明渝心中仇恨不浅啊。
季子琛又道:“你家萧君干什么去了?你怎么不跟着一块儿去?”
仇鹰一双亮眼转了转,简单道:“萧君没跟你说吗?那我无可奉告了。”
季子琛:“他留下你看着我?”
仇鹰似乎对自己被萧明渝委以重任表示很是自豪,像是什么祖坟冒青烟的大好事,开心道:“那是自然。”
得,这帮子少年最是好骗,随随便便就被套出话了。
接下来就是套近乎,再套取关键信息。季子琛很是自来熟,问道:“你身上这毛长得可真气派。”
短短一句仇鹰尾巴都要翘上天了,激灵道:“季公子真有品味!”
季子琛汗颜,道:“怎么,难道有人说你这毛不好看?”
他这话简直是戳中仇鹰心窝子,吹得仇鹰脖子上的鹰毛炸起,他一脸遇到知音的激动,须臾又变作委屈道:“季公子,你可不知道,前段时日,我陪着萧君出行,碰到一个不知好歹的家伙,他一见我,就扑过来咬我。”
他侧过身,用手拨开脖子后的毛,那处缺失了几根羽毛,毛根裸露,很是突兀。
“那狗东西,竟然下狠手拔了我几根毛!”
季子琛难以置信道:“这人是谁啊,你家萧君没有帮你出气吗?”
仇鹰皱着鼻子,嫌弃道:“我也不知为何,萧君没有出手。”
季子琛困惑不已,心道:不该啊,龙傲天小弟代表着自身的威严,小弟被打,那不等同于自己被啪啪打脸?以萧明渝如今的实力,这只是挥挥手的事。
当真奇怪。
仇鹰继续道:“兴许那东西原身是条刍狗,太过丑陋,萧君怕脏了手?”
也不是没可能哦……不对!刍狗?
季子琛赶忙问道:“不说他原身是狗?他是不是叫吴恒?”这修真界还能有几只魔犬能见到萧明渝呢?
仇鹰愣住,道:“是啊……你认识他?”
要命,他不仅认识,还当过一段时间铲屎官。这真是大型告状现场。
不过认不认识不重要,吴恒离开他,肯定会回到庄旬身边。仇鹰不可能单独见到吴恒,所以只能是两方老大会面。
可,萧明渝跟庄旬见面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