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内，谢怀正捯饬着手里的黄鱼，锋利的刀锋快速在鱼背上改出花刀，预备着给秦招司做道雪菜烧黄鱼，鱼刚要下锅，就看见蒋饶手里抱着大大小小的东西进来，却独独不见交代他处理的乌鸡。

谢怀一时疑惑，只问道：“手里什么东西？鸡呢？”

“都是小二爷买的物件。”蒋饶轻轻放下手里的物件，随意答道。

谢怀继续追问：“小二爷回来了，那他人呢？”

蒋饶一边将大大小小的东西整理好，一边朝门外指了指：“在院子里拔毛呢。”

闻言，谢怀突的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手里的鱼顺势扔回案板上，蹙眉不悦道：“他手上有伤。”

蒋饶没敢吱声，事实上，那些伤都在手臂上，他也是考量过实在没什么顾虑可言才放心交给秦招司，那样的小事估计秦招司自己都不会在乎，倒是谢怀小心翼翼的模样倒好像秦招司是什么金丝雀似的。

见蒋饶不吭声，谢怀愤愤的将刀撇到一旁，尖锐的刀尖伴着谢怀半大的力度狠狠插进案板上，发出一声“咚”的声音，而后大步朝门外走去。

蒋饶站在原地，跟着那道声音缩了缩脖子，生怕那把刀有一天也会这样插进自己脖子里。

秦招司拎着处理好的乌鸡，前脚刚跨进屋里，后脚便迎面撞上了谢怀的胸口，撞的秦招司胸口一痛，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几步。

谢怀眼疾手快，想抓住秦招司又猛的想起他手上有伤口，伸出去的手一转，死死抓住了秦招司的领口，秦招司的步子随着谢怀的动作，又朝前面踉跄了两步。

谢怀的手太快，等秦招司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在谢怀面前稳稳站定，只是这姿势实在怪异，秦招司顺着谢怀的手臂看去，见他面露不快，再加上此时自己的领口还攥在谢怀手里，这架势任谁看都不大妙。

秦招司偏过头，低头嗅了嗅谢怀手上的鱼腥味，而后挑眉玩笑道：“这是什么架势？你该不是想打我吧司令？”

见秦招司站定，谢怀松了一口气，听到秦招司的话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扯着他的衣领，有些尴尬的松开了手，顾不上回应秦招司那句玩笑话，想查看他的伤势，又意识到自己刚处理过鱼，手上还留有鱼腥味，只好用手背挑起秦招司的手腕，仔细看了看，确认绷带上确实不见水痕才放心的松开了手。

“打你不见得，倒是有些想打死蒋饶。”谢怀接过秦招司手里的乌鸡，回头白了蒋饶一眼：“连人都能杀，杀不了一只鸡。”

蒋饶两手一摊，“司令，时代变了，我杀人用的是枪，不是刀。”

“那你好像能力不足，降降职再练练吧，我用刀也能杀你。”谢怀没好气道。

蒋饶吃了一憋，不敢再说话，毕竟谢怀这人有时候真的不是说说而已，忙闭上嘴好好收整着桌上的东西。

“真是冤枉蒋指挥长了。”秦招司耸了耸肩，指了指谢怀手里那只被砍得乱七八糟的乌鸡：“是你给他的时间不够，人被砍成这样不出两个小时也就死了，你再给他半小时，这只鸡也一样活不了。”

蒋饶嘴角抽了抽，一时竟然分辨不出秦招司现在到底算不算是在给他找补，想了想又觉得更像是在笑话他，不得不暗叹一句，秦小二爷也算是成功被谢怀带偏了。

谢怀没再回话，只交代秦招司先去洗洗手，换身衣服等吃饭，而后拎着手里的鸡只朝厨房去，再耽搁一会，只怕这只鸡到天色擦黑都吃不上。

秦招司闻声，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衣领上还留有谢怀手里的鱼腥味，想起那时整个人撞在谢怀身上，没看清之前他还以为自己是撞上了什么墙面，肌肉瓷实的简直有些不太像人，实在很难想象这是怎么日积月累练就的肌肉组织。

秦招司看向厨房里，谢怀的背影，一瞬有些失神，突然很想知道他多年前在战场上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仔细想了想，他似乎从未提及过那些事情，他提起过战场上殉国的人和他们的家人，但他从没提起过自己是不是也曾经险些列入那些名单里，他好像很擅长把一些明明很危险的事情说得轻描淡写。

“小二爷，您买这些物件是准备……？”

蒋饶的声音打断了秦招司的思绪，秦招司有些莫名尴尬的低下头轻咳了一声，答道：“是我师姐的牌位，我想放置在我的房里常常祭拜。”

蒋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触及到秦招司的伤心事，蒋饶也没再继续说下去。

倒是谢怀听见了秦招司的话，往瓷罐里扔了几块姜片，盖上盖子回头看向秦招司：“放在房里做什么，放在厅前吧，地界宽敞着呢。”

秦招司挠了挠头，虽然早就猜到谢怀不会在意，但真的听他那么说，秦招司反倒觉得过意不去：“在你的府邸，总是觉得不大好。”

“有什么不好。”谢怀微微偏过头，笑道：“小二爷你忘了，现在这也是你的府邸。”

对上谢怀的眼神，秦招司下意识想道谢，可又觉谢怀并不想他听这声谢谢，于是回笑道：“听你的。”

谢怀环着手臂，眉头微微皱起，看着蒋饶面前的东西像是在思考什么，见他表情疑惑，秦招司顺着谢怀的视线看去，目光落在自己买的香炉蜡烛上，想了想并没什么不妥，于是开口问道：“怎么了？”

“少了件东西。”谢怀道。

听到谢怀的话，秦招司下意识想问缺了什么，突然猛的想起自己确实还有东西还放在司令府外不远的地方，一拍脑门，只顾着杀鸡，差点忘了他那时是要回司令府搬救兵的。

“我只怕是要请二位帮个忙。”秦招司扫了两人一眼，继续道：“我还有个香案放在屋外……”

没等秦招司说完，谢怀会意的朝蒋饶招了招手，蒋饶应了声“是”，就要跟着谢怀往外走，秦招司见两人的动作，也要跟着一块去帮忙，想着那香案实在沉重，三个人总比两个人更轻便些。

谢怀却拦住了秦招司的动作，只朝厨房里煨着的乌鸡指了指：“不用你，你看着火。”

秦招司还想再说什么，谢怀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领着蒋饶大步离去。

秦招司叹了口气，缓步走进厨房，洗干净手，掀开瓷罐盖子，浓烈鲜甜的鸡汤香气顺势飘出，秦招司控制不住的咽了口口水，暗自夸一句谢怀确实有做饭的天赋。

生怕自己忍不住先尝一口，秦招司忙合上盖子，撩起袖子想着总不好什么都不干吃现成，想帮着收拾收拾，又发觉厨房地上竟然囤放了许多食材，甚至许多放不下的时蔬只能安置在地上，察觉出一些端倪，秦招司大步朝冰箱走去，一手拉开冰箱门，才发现里面竟然也被塞得满满当当。

回过神来，后知后觉，又回过头扫了一眼厨房里的厨具，秦招司一时语塞。

这哪是食材多了，这是连锅碗瓢盆都变多了。

秦招司沉思了半刻，努力回想着蒋饶是不是说过，素日里的谢怀从来都是对付一口了事，再次看了面前的景象一眼，秦招司不知不觉中喃喃一句。

“这是开什么窍了，知道不应付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