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下而上仰望着夏茗。
“我会报警的。”袁程提醒她:“他不在里面,你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袁程看到夏茗露出了一个奇异的微笑。
夏茗说:“原来你们都知道林绍丰的真面目,对吗?”
袁程摇摇头,麻木道:“我没有办法。”
“你们都知道,他的所为所为,你们根本清清楚楚!”
她的嗓音已经嘶哑,是野兽般的绝望愤怒。
袁程看着夏茗,从这个角度,她能看见她光洁双腿上蜿蜒流下的血迹。但她眨了眨眼睛,那些痕迹很快又消失了,就像一年又一年里,无数道女孩身上那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的血迹。总会消失的不是吗?胜利者永远是林绍丰。没用的。
袁程麻木的、机械的重复了一遍:“你现在离开,我就当你没有来过。”
这是她最后的怜悯与通牒。
“好啊。”夏茗垂下手,就在袁程刚松了一口气时,她再次听见了比之前更猛烈、也更巨大的铿锵声!
夏茗是一团火,现在这团火将锄头扛在肩上,缓缓走下楼梯,向她直逼而来。
袁程步步后退,被她眼神中的疯狂骇住。
夏茗手握锄头,冷冷的指向袁程,将她的话原封不动还给她:
“你现在离开这里,滚的远远的,我就当你没有来过。”
袁程踉跄后退、跑远。
-
夏茗砸开了三楼走廊处的那道铁门。
她穿过了幽暗阴森的走廊。
她又砸开了林绍丰办公室的大门。
气喘吁吁,浑身冒汗。
她砸毁了林绍丰深棕色的皮质沙发,就在这张沙发上,有多少女孩子被他诱骗得手?
她砸毁了林绍丰酒柜里陈列的红酒,酒只是酒,却变成了他彰显身份与品味的高端玩意儿,描绘出上流社会的海市蜃楼,请君入瓮。
她砸毁了林绍丰价值不菲的投影和音箱,艺术不应被如此侮辱,它不该成为羔羊脖子上越收越紧的黄色绳索。
……
锄头一次次抡起,又一次次砂石飞溅。
夏茗手酸了,这次失了准头,锄头砸在了墙上,却发出异样的声响。
夏茗皱了皱眉,她放下锄头,将耳朵贴在那面墙上,又用手敲了敲。
然后,她确定了什么,快速的张开双臂,在墙壁上摸索。
她摸到了一扇极为隐蔽的小门,并使劲浑身解数,摸索着打开了它。
门开了,比黑暗更先袭来的,是满室蓝莹莹的光。
那是电子屏幕的光。
这是一间监控室。
密密麻麻的屏幕像四通八达的眼睛,遍布园区的各个角落,甚至连女生的宿舍和盥洗室都没有放过。
而在书架上,则垒着足有一人高的黑色画册。
夏茗随手翻开一本画册,里面赫然是一个又一个着装“清凉”的女孩,在镜头前做着性感撩人的姿势,而在下方,则记录了她们的三围、身高、体重。
甚至有无性经历、是否为处女、梦想的院校……
燕瘦环肥,供人挑拣。
宛如货物,任人屠戮。
夏茗想到了所谓的汇报演出《芝加哥》,女孩子们自以为的学业成果,那些青涩的展露,殊不知已经成为别人眼里的另一种狩猎式的光景。
监控室的电脑没有密码。
夏茗不知道是林绍丰太过自信,还是太过有恃无恐。
电脑桌面上很干净。但左下方有个金属抽屉,上面挂了锁。
一样的,砸开。
文明是给文明人设定的法则,而林绍丰不配得到任何文明的对待。
柜子里静静躺着一个黑色的硬盘。
硬盘很卡,因为储存庞大。里面一共有两个文件夹。
夏茗点开左边的。
是这间办公室的监控资料。
夏茗的手在发抖,林绍丰在自己的办公室安装了不同角度的监控,沙发是相同的,男主角只有林绍丰一人,而女主角却数不胜数。
她们或哀泣、或抗拒、或在强迫中不得不顺从。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以欣赏她人恐惧、以强迫女孩为乐的恶魔!
夏茗不忍再看下去,那些女孩的惊恐和无措牢牢地印在她脑子里,伴随着林绍丰虚伪的怪笑,不知不觉间,泪水已经糊了满眼,再看只怕要疯掉。
她一时间分不清是身体更痛还是心里更痛。
但是她应该看完,夏茗觉得自己应该看完。她已经走到了这里,她应该知道这间园区深埋的真相,不是吗?
于是她又点开硬盘中的另一个文件夹。
另一个文件夹很正经,正经到里面每一个文件夹都一本正经的编辑了时间、编号、姓名。
只是编号是房间号。
时间是发生的日期。
而姓名则是女孩的姓名。
不同的女孩被送进不同的房间,不同的大腹便便的男人在出去、进来。
最后,夏茗在最新的视频中,看到了昏迷的自己。
这一次,她终于完完全全崩溃。
-
这个世界为什么会是这样的?
这个世界为什么能够肮脏至此?
一个又一个年轻的女孩,怀抱着对青春、对梦想的热爱,却一头扎进一张精心编织的大网中,被洗脑、被诱骗、被打击,而收网的老男人,一边享用鲜嫩的肉|体,一边洗脑着她们,将她们转手送与他人,来为自己谋取更大的利益。
可是为什么?可是凭什么!
有谁问过这些被毁掉人生的女孩的意见?
她们甚至大都是未成年!
黑与白、昼与夜、善与恶、对与错……
这些难道不应该是泾渭分明的界限吗?法律难道不应该是人人警醒的处事准则吗?
这个世界为什么会是这样!
——这个世界不该是这样!
巨大的愤怒和失望令夏茗几乎难以控制自己,她下一秒就要抡起锄头,把这些承载了女孩们血与泪的罪恶砸个稀巴烂!
可是没有用啊?可是有什么用啊?
夏茗逼着自己冷静。
因为崩溃是没有用的,愤怒是没有用的,但是理智有用的。
人只有冷静下来、理智下来,才知道应该怎么做。
夏茗冷静下来,脑海里划过无数的念头,最后的决定在慢慢成形。
她拔下硬盘,又拿上一本画册,拎起锄头。
她消失了好一会儿。
再回到桌子前,指甲缝里都是泥巴,而手中的画册、硬盘、锄头已经统统不见了。
这台电脑是连网的。
夏茗登上自己的微博,翻到私信那一栏,点击进苏栗的头像。
“姐姐,我有个东西,埋在了顺和区逸天别墅36号院子繁星园区正对面左边的树下,希望你能找到它。”
做完了这一切后,她删掉了自己所有的浏览痕迹。
-
火是从监控室开始烧的。
先是一缕烟,接着是越来越冲天的红。
黑色的浓雾渐渐包围了整栋主教楼。
快了吧。
夏茗冷静的想,袁程应该已经报了警。
她隐约听到了由远至近的消防车和警笛声。
唇角却泛起一个决绝的微笑。
妈妈,对不起。
但是既然这个世界是这样的,那么有些事情我不得不去做。
——不止是为了我自己,还有为所有被侮辱、被践踏、被毁灭的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