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霁今天的心情非常好。
因为酌醉的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左霁获得了张老的许可，前来看他，听说他要洗澡，便自告奋勇地要伺候他。
绿帘命仆人们打点好一切便退了出去，并贴心地把门带上。
却不想，左霁刚要帮酌醉宽衣解带，就听到门又被人推开了。
进来的人“啧”地一下。
这声音，一下引来了酌醉和左霁的注意。
瞧齐洛这眼神，酌醉先开口：“你哪不对劲啊？”
“我哪有不对劲啊。”齐洛出声否认，末了，却嘀咕：“替我老大难受罢了。”
刚说完，从酌醉身上脱下的衣衫直接飞到他脑袋上。
这衣衫滂臭。
酌醉身上是大伤，这么久以来都不让碰水，这衣衫上汗味、血味儿、伤药味儿浓烈得让人作呕，惊得齐洛赶紧扒开扔一边去，干呕。
“你个……”齐洛对左霁怒指。
左霁眉一挑：“少惦念你哥，再狗腿也不是你的。”
酌醉闻言“噗嗤”一笑。
“你放心，他不惦记他，他惦记……”酌醉瞥齐洛，笑得坏：“刚才出去带上门的那一个。”
“什么？”左霁眼睛一下大了。
绿帘？！
“什么时候的事啊？”左霁顿时感觉自己错过了一个亿，着急吃瓜：“好家伙，什么时候搭上的？”
“嘿嘿嘿，什么搭上，你这嘴巴……”齐洛假嗔，末了，有点害羞又有点得意，摸了摸自己后颈，说：“这不她还没表态嘛。”
左霁明白了。
是这段时间绿帘和齐洛一起照顾酌醉，齐洛日久生情，看中人家了吧。
“呵，绿帘能看上你？”
“呵，她真就看上我了呢？”
“呵，你两继续，冷死我得了。”
酌醉忽然插的一句才让这俩活宝反应过来，被扒了衣服的他被晾一旁太久了。
左霁和齐洛甚是抱歉，赶紧地，嘴不贫了，过来小心搀护他，助他爬进到浴桶里。
咬着牙强忍着，待完全浸到热水里的那一刻，酌醉才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碰到热水，身上没有好全的伤口还是很疼。
但是既然张老说了可以洗，那估计问题不大。
这是药浴。
左霁分给齐洛一块极其柔软的布，叮嘱：“记住啰，张老说避开一切的淤痂，一点一点打圈圈擦。”
齐洛看罢左霁的手势，答：“知道知道。”
齐洛虽然憨憨，但是做事还是很认真仔细的。
左霁没啥不放心的，但还是叮嘱多一句：“要轻哦。”
“是是。”
这个澡洗了很久。
洗过之后，把酌醉从浴桶里扶出来，他们用绿帘事先准备的干净棉布小心印干他身上的每一寸水滴，再仔细地，重新帮他铺上药。
一开始还没什么。
但是，久了，未着半缕的酌醉面对眼前这个专注为他上药的左霁，渐渐地，有点不好意思了。
那些淤痂都被药水泡软了。
为防不小心弄破，上药的时候要很小心，力道要很轻。
左霁凑得很近，全神贯注。
均匀的呼吸打在了酌醉的胸膛上。
酌醉低头看着这长翘浓密的睫毛和秀气直挺的鼻子，被左霁身上那似有若无的清新甜气薰染，一开始只是有点不自在。
但是慢慢地，左霁越涂越往下，他不自觉地含胸弓背，越发紧张的他忽然有了想要扯过衣布遮掩下面的冲动。
在他背后帮忙上药的齐洛一抬眸，发现他耳根子居然红了。
“你怎么了？”不明所以的齐洛凑前来，看他的脸，末了，觉得他在憋气，问：“很疼吗？”
左霁闻声也是抬头。
这满带莫名的眼睛亮晶晶的，让着急解释的酌醉一开口呼吸乱了。
“没……”酌醉是肉眼可见的慌乱，被自己要说的话噎着，赶紧错开了视线，末了，才说：“……我们能先缓缓吗？”
左霁垂眸往下看了一眼，拿了件衣衫盖到了他身下。
酌醉怔了一怔，只听，左霁体贴：“是感觉太冷了吧？”
酌醉看着他的眼睛，明白了他的体贴。
于是，隐下了尴尬和不安，配合着点了点头。
“哦，这样啊。”齐洛“懂”了，道：“我这就去叫人送个炉子进来。”
“透什么炉子啊。”左霁和酌醉几乎异口同声。
齐洛被他俩瞪得有点失措，末了，想想，试探问：“那，关窗子？”
“我关吧。”左霁对齐洛：“你赶紧帮他铺好背上的药，让他可以披件衣衫。”
“好。”齐洛应道。
左霁放下手里的药，走到窗边，抬眼发现藏在窗外的身影，不由得很意外。
人是李熹。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站到这窗外往里窥看的。
两人视线对上，李熹眼里没有半点偷窥被抓包的心虚，反而是一脸的不高兴。
他再瞥里头一眼，悻悻离去了。
左霁眼眸游移，也往里瞧了一眼，心里大概猜到他为何这样，却没有声张，而是默默关了窗户，回到屋里。
之后，帮上药，帮穿衣，叫绿帘带人进来换过床铺，待撤去浴桶后帮忙收拾了房间，他忙完所有，还在房里陪了酌醉许久，直到张老过来，才跟齐洛一起退了出去。
秋，已经很凉了。
两人站在门外。
外面风有点大，扬起了左霁的暗红色发带。
发带飘逸，抚到齐洛脸上，齐洛随手一抓，这才发现他今天穿得又是那么地随意。
“您不会是又想着待会儿溜出去吧？”
“哪有。”左霁否认：“我在等你老大，他说要给我带好吃的。”
“好吃……”齐洛一开始奇怪。
因为这太子府里要啥吃的没有。
再说了，就算没有，也不至于要他老大亲自去买啊。
可嘴巴刚张开，他又马上意识到这是他俩之间的一点小情趣。
他呵笑，末了，见左霁走了开去，他目光跟随，发现李熹正站在荷花池塘边上，不禁眉头一簇。
左霁背着手，放轻脚步踱过去。
李熹正在发呆，听到熟悉脚步声刹地回神，却没有回头，而是微微抬起了下巴，不满：“舍得出来了？”
左霁“啧”地一声，调侃道：“好酸啊。”
这话惹得李熹瞪他。
但生气归生气，李熹熟知左霁的脾性，不想跟他累斗累。
他只问：“关于他，你有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没有。”
左霁对问题回避得很干脆，不禁令他一怔。
“你们刚才在房里……”
“那不正常吗？”左霁知道他的怀疑，反驳：“我跟他又不是情侣，贴太近了会害羞，这是人之常情吧？”
仅仅是害羞吗？
李熹怒目。
他刚才全都看见了。
若不是他听仆人说左霁在酌醉这边，他过来找他，他都不会看到这样的一幕。
“你为什么对他这么好？”
“他是因为我才受的伤。”
“那他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当然是因为关心我啊！”
“那你呢？三更半夜刚退烧跑我那求老师救他。”
“难道不应该吗？”
“所以你到底有没有什么要对我说清楚讲明白的？”
“并没有！！”
大家你一言我一句，火药味渐涨，一个认为对方不够坦诚，一个觉得对方不可理喻，末了，沉默互瞪了半秒，左霁欲甩手走人，被李熹一把拽回到跟前来。
这无情力太大。
左霁猛一趔趄撞回到李熹怀里。
吃疼低哼一声，他真真生气了。
火大给了李熹胸膛一拳，却因为力气的悬殊怎么都挣脱不开掣肘。
“李熹！”
这一声无能暴怒一下冲散了李熹眼里的火气。
李熹怕再扭打下去会误伤他，想放手的，但，一看到被声音引来的齐洛，眼神霎地又变。
这一细节被左霁捕捉到了。
左霁心里“咯噔”一下，猜到怎么回事，马上：“走开！”
这话让已经准备动手介入的齐洛一怔。
虽然他的武力值与李熹有差，但，把左霁救下的本事还是有的。
可是左霁不给他这个机会，直接：“还不走！”
齐洛明白，左霁这是不想事态升级。
所以，牙一咬，和李熹互瞪了一眼，悻悻领命，退开了。
眼见着齐洛被喝退，李熹眼里的杀气没了。
目光回到左霁脸上，看他气呼呼的眈着自己，他沉淀下自己的情绪，试图谈判：“我放手，你别走，行不行？”
左霁虽然没答应，可瞧他这眼神，李熹权当他同意了。
李熹迟疑着，放开了他的手。
末了，胸膛马上又挨了左霁一记拳头。
李熹被左霁揍得轻退了半步。
蹙眉抚上自己被揍的胸口，他却没有计较，而是又站回了原地。
他也知道自己刚才野蛮。
可是。
“我生气啊。”
这样的控诉，语气软又颓，让气头上的左霁心软了。
眉头皱得老紧，看着眼前这个委委屈屈的大醋缸，最后，他所有的愤愤就只化作了一叹。
说真的，认识李熹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
是因为离去南陌的日子越来越近，而他最近又比较冷落他，所以才这么暴躁吗？
“可是刚才真的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左霁也放软了态度，末了，走近来，还一头就扎进李熹的胸膛里，令李熹十分错愕。
只听，他说：“……我们不吵好不好？”
李熹的眉头又再微微拢起来了。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左霁上次也是这样。
从来不主动亲近自己的他为了求他去找老师救酌醉，也是对他说亲就亲。
所以，这个人对他来说也很重要？
李熹起手抚上了左霁的后颈。
顺势把他拥进怀里，闻着他身上栀子般的甜气，在他抵着自己胸膛的脑袋上轻亲了一记。
暖暖在抱，一双眸子沉静下来，变得深不见底。
他开口：“那件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这话题转的突然，让左霁奇怪，抬头：“什么事？”
“那天，墨佳就梦魇的事向亓官大人请教，亓官大人告诉墨佳，说有一具适合你用的躯壳，能够助你摆脱梦魇，但是代价是你将失去你现在的身份地位，这件事墨佳没跟你提吗？”
躯壳？
“你是说……”这事知道得太突然，左霁眉头一皱。
末了，他问：“墨佳找你商量？”
“他问我郭幽之在哪。”
可相处的这些天，墨佳一个字都不曾向他吐露过啊。
“那你……”
“我没有说。”
手抚上他的脸颊，李熹很认真地对他说：“对于我来说你是谁并不重要，只要你在，就够了。但对于别的人来说，太子的存在比你的存在还要重要，所以，郭前辈的下落我是不敢轻易对人透露的。”
“万一……”
菱角分明的薄唇不着痕迹一提，温柔未达眼底，李熹说：“……是想杀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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