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片冈教练宣布井关和志贺进入伤病名单,两名三年生、增子和一年级的若杉补入一军,御幸、仓持补入二军。反光的眼镜遮挡了御幸的眼神,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片冈看着御幸,这个今年招到的最有天赋的队员,沉着声音说:“我们都认为你有足够的实力进入一军,但你还需要学习一些东西。”
“离关东大赛还有四场比赛,春天你能不能进一军,就看队伍能走多远了。”
“一军投手都是二年生,如何调动他们,如何让前辈配合,是你这一段的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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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仅是阿部津的建议,就将这么优秀的捕手放到二军,是不是有些浪费呢?”落合不太赞同片冈的决定。
“……”片冈沉吟了一会儿,解释说:“因为他是捕手,所以投手的感观很重要。一场比赛的防守,78%的贡献值都是由投手决定的。如果投手不能接受他,那么他再优秀也没有意义。离都大会结束还有十九天,离关东大赛开始也只有一个月。只要他这段时间能争取到投手的认可,那他进一军的时间也不会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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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幸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渡过这一天的训练的。训练结束,他同二军的前辈还有同期一起收拾完B操场。还没出操场,他就看到一个非常高大的身影等在操场入口,是阿部津。与东不同,阿部津很高却不臃肿,很明显体脂率不高,大臂有两个一年生的胳膊那么宽,臀腿的肌肉让人艳羡,哪怕现在去打职棒都不违和,是御幸从没接触过的精英投手。
阿部津杵在那里,很客气地与三年生前辈行礼,然后前辈像是受到惊吓一样地回礼。同期就没那么拘谨了,可几乎每人都主动与阿部津打招呼说笑。
御幸瞟了眼身侧的仓持:“比你更像极道诶。”而且像个极道大佬。
仓持“切!”了一声,然后走到阿部津面前乖乖行礼:“阿部津前辈。”
御幸的坏笑很显嘲讽,拉足了仇恨值,只是在前辈面前,仓持没搭理他。
“你的速度很快。”阿部津夸完仓持,顺便说了两句:“但你的跑垒方式,盗垒的启动时机都有问题。如果你能先解决这两点,就有了进一军的机会。一军现在没几个人有绝对的速度优势,你要好好加油。”
“是!”仓持的眼睛亮了。
御幸眼睛暗了暗。
“御幸!”阿部津招了招手。
御幸指着自己,露出询问的眼神。
阿部津点了点头。
御幸这才走过来:“前辈?”
阿部津扭了下头:“走吧。我找你有事。”
仓持挠挠头,转身回宿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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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旷的室内馆中,没有一个人在。下午的训练刚刚结束,队员们都忙着换衣服准备吃饭。阿部津推开了室内馆大门,走到自己习惯的投球道前。御幸跟在他身后,对阿部津的行为有着诸多猜测。
阿部津拿起自己的手套,从口袋中掏出一颗棒球,对御幸说:“棒球少年用棒球说话,我们先用球来互相认识一下吧。”
御幸勾起嘴角,眼神跃跃欲试:“好!”
这次他好好戴上了护具。他蹲在本垒处,右脚伸向身侧,手套伸向好球带中央,稍微倾斜出一个角度,右手藏在身侧。
阿部津右手持球藏在手套处,深呼吸,然后抬腿,移动重心,双臂打开,左脚踏地,左臂推开空气,转身充分挥动右臂!
“咻——”
小白球像闪电般飞向本垒!
‘好高的落差!好近!好快!’御幸咬紧牙关,双眼紧紧盯住球,攥紧了右拳,移动手套的位置。
“嘭!”小球丝滑地飞进了御幸手套。
御幸压制着怦怦跳的心脏站起,将球抛还给阿部津:“好球!”
与场边看球不相同,在本垒处更能感受到阿部津球的可怕。大长腿缩短了与本垒的距离,140以上的球速进一步缩短了打者的反应时间。放球点与好球带的极大落差,加上超出水准的转速,让打者很难估算准确球的进垒位置。投球的时候没有丝毫犹豫和妥协,带着强烈的自信将球放出,让打者心生恐惧,这就是甲子园级别的优秀投手!!御幸肾上腺素飙升:“前辈!拜托再来一个直球!”
阿部津点点头,做好投球准备。他侧身,右手藏进手套中:‘球进御幸手套的声音跟优酱的有些不同。优酱的手套感觉更……随和?御幸的似乎有些倔强。不过接球技术倒是很好,我全力投的直球,可不好接啊。’
“咻——”
“嘭!”
白色的闪电再次落入御幸手套。
“前辈!拜托再来一个直球!”阿部津直球的质量真的很高,御幸见猎心喜,想让他多投两个。
阿部津摇摇头:“我前天投了近80颗球,今天的投球数不能超过35哦。你想一想是不是今天只需要我投直球?”
御幸相当无语:‘初中生每天都能投80颗球。阿部津前辈真的是……果然投手各有各的难搞。’
不过投手难搞是正常的,御幸很快调整好心态:“那前辈,再投几颗直球,之后再交叉投各种变化球。”
阿部津无所谓地点点头。
连续五颗直球后,御幸确认了:‘直球很稳,不论是球速还是控球。下午训练这么久,球还能这么稳,体力真是怪物级别的。’
御幸将球抛还给阿部津:“前辈!拜托来个伸卡球!”这是阿部津最有威力的变化球,非常容易制造出滚地球,垒上有人时,只要内野球员给力,很容易拿到双杀。
小球的球速依然很快,应该在130以上,在进垒时猛然下坠,并向右打者内角挤压过去。
“嘭!”御幸在紧贴右打者膝盖的位置接到了球。
‘真够犀利的!’御幸咋舌,却又直白地说:“前辈!是个坏球!”
阿部津点点头,对这个球似乎也不太满意。
之后是滑球。滑球球速比伸卡慢一些,但也接近130,结合阿部津的跨步距离,视觉效果上甚至不比一些投手的直球慢。进垒的时候,球向右打者外角滑去,比伸卡更容易制造挥空。
御幸想了想,没多说什么,要了滑切球。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体力原因,阿部津练投三个滑切球都提前落地了。他懊恼地叉着腰仰头生闷气。
御幸大声安抚:“没关系,没关系!投个直球球调整下!”
阿部津无奈地摇摇头,然后深呼吸缓解不爽的情绪。在投了两个直球后,变速球也好好地投进了好球带。
‘变速球只要不失投,结合直球,在速差上也很容易制造挥空。’御幸忍不住想:‘有这种投手,捕手也太轻松了吧?啧!’
三十多颗球后,阿部津的控球明显变差了。这次练投不得不终止,御幸感到很可惜:‘如果前辈体力充足的时候,能一起训练就好了。真希望能和他一起比赛。进一军……’
阿部津也很满意:‘接球技术很好,除了第一个变速和一个提前落地的滑切球,其余球都接到了。其余的还看不出来,可惜没机会一起打比赛。有时间看看二军的比赛吧……’
“阿部津前辈。”御幸脱着护具,想起一个问题:“你要不要考虑放弃滑切球?伸卡切向右打者内角,滑球滑向右打者外角,一个靠地滚球抓出局数,一个靠让打者挥空夺三振。这两种球已经可以解决绝大多数打者了吧?再加上变速球的速差,三种变化球已经足够了吧?我看过你的数据,滑切球的失投率过高,起得作用未免太有限了。”今天投的所有滑切球能很好的体现出来,三个提前落地,一个没有滑倒外角。
阿部津帮御幸解下护胸后的插扣,顺手将护胸卸下。
阿部津的动作实在是太自然了,御幸有些不自在,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阿部津的行为有些越过了正常前辈对后辈的社交距离,他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就有些尬尴地说:“谢谢前辈。”
阿部津把护胸挂在胳膊上给御幸解释:“滑球和直球共轨太差了,而且我的直球球速不具有绝对的压制力,解决不了甲子园级别的强打者。滑切球和滑球的共轨很好,这两种交替使用,效果会更好一些。”
御幸点头:“那训练时要多花些时间在滑切球和滑球上……”他弯下腰卸护腿。
阿部津笑了笑,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再不去食堂应该就没饭了。他深吸口气,放出了炸弹:“不让你进一军是我给教练的建议。”
御幸瞬间站起看向他,眼中充满了震惊。
阿部津斟酌着说自己的真实看法:“你的天赋很高,今天上午的打击练习也能看出来,可以称得上球队的即战力。”
“那为什么不让我进一军呢?”御幸尽量语气轻松地问阿部津。他初中时就一直被前辈排挤霸凌,到了初三自己成为前辈,才能在赛场上表现出自己的真正实力。刚刚和阿部津的练投很愉快,他以为高中会和初中不一样,没想到又是这样。这让他很失望。‘阿部津前辈是什么意思?认为我的建议很无聊?所以不愿意我进一军?’御幸很郁闷:‘真够麻烦的。超越克里斯前辈的第一道阻碍来自投手吗?’
御幸没出现什么负面情绪,让阿部津特别欣慰。捕手是场上的司令塔,他应该是场上最冷静的一位选手。在遭遇不公正的时候,依然能冷静面对,御幸已经超越绝大多数人了。
阿部津欣赏地看着御幸,然后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我问你。比赛到第七局,队伍领先一分。两出局二三垒有人,突发情况导致需要换投。阿纯和光一郎,你选哪一个?”
御幸不大明白阿部津问这个问题的原因。他察觉阿部津不让他进一军的原因,似乎与他想的不同。他深深地看了眼阿部津,然后低头思索:“如果前面投球的是阿部津前辈你的话,你们三人直球均速是你>伊佐敷前辈>丹波前辈,丹波前辈的直球均速与你差别更大,打者更难适应。伊佐敷前辈的变化球不太好,而丹波前辈的曲球很有威力。离比赛结束还有七个出局数,分差只有一分,这种时候丹波前辈更值得信任吧。”
说完他看着阿部津,等着前辈的答案。
阿部津眼角瞟向天花板,眼中带笑:“嗯……一般来讲,是这样吧。”
‘什么叫一般来讲?’御幸皱眉看着阿部津的怪样。
“你觉得光一郎是个什么样的投手?”阿部津笑着问御幸:“放心吧。你说他坏话,我不告诉他。”
“哈?”御幸抽抽嘴角:“前辈你认为我要说什么?”
阿部津哈哈笑:“说实话啊!”
御幸挑了挑眉。他思索了几个呼吸的时间,说:“丹波前辈是一个很自我的投手。有点自以为是,不太能接受我的意见。”
阿部津勾起嘴角。
御幸挠头:“不知道是身为前辈的傲慢,还是过于自大,总之不太愿意配合我,很难搞。”
阿部津捂着脸笑着问:“那现在投手换上光一郎,打者是市大三的大前,你打算让他投什么球?”
御幸皱眉反问:“这是大前前辈的第几个打席?前几个打席他打击成绩如何?有没有对着第一球就出棒的情况?他之前有没有面对过丹波前辈?”
御幸思路真的特别清晰。阿部津越来越欣赏他了:“这是第四个打席,第一个对着伸卡打出地滚球出局,第二个对着内角直球打出二垒安打,第三个被伸卡三振。没对第一球挥棒过,没面对过光一郎。”
御幸双手支着下巴,皱着眉慢慢说出自己的答案:“之前好像听说过,丹波前辈面对第一个投手,容易投四坏球。所以他刚上场,我会要个直球观察情况,然后哪怕是硬塞,也会用直球和指叉抢到好球数,最后用曲球引诱大前前辈挥棒,三振他。大前前辈的选球不是特别好,我也可能会根据场上他的心态变化,一好球时就要曲球,制造出好球数,最后再用直球。”
说完御幸看着阿部津,等着他的评价。
‘居然能了解到丹波面对第一个投手容易紧张。’阿部津惊喜地看了眼御幸。他冲着御幸笑了笑:“从光一郎他们平时的练投情况来说,你说的绝大多数是对的。”
还没等御幸露出笑,阿部津就给他泼了盆冷水:“但不论是我、优酱还是教练,都只会让阿纯上场。”
御幸皱眉:“为什么?”
阿部津止住笑意,认真向御幸说明:“你也说了,光一郎面对第一个投手容易投四坏,所以他只能在干净的一局中被换上。除非领先五分以上,否则他不能在垒上有人时投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