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将房间收拾停当,南知意打算稍作休憩。然而,夏日的蝉鸣声此起彼伏,着实恼人,令她难以入眠。无奈之下,她打开社交软件,精心编辑起文字并挑选图片。
网络的速度极为迟缓,半小时前发布的一张自拍与一张风景照,直至此刻才发送成功。不一会儿,朋友圈的留言便如潮水般涌来,有的询问她哉溪的条件如何,有的夸赞她漂亮,还有的关心她的心情状况,南知意皆逐一回复。
一切准备就绪后,南知意忆起继父所言,今晚需与继姐同榻而眠。初次见面便要同床共枕,即便同为女生,南知意仍不免感到些许难为情。
“咚咚。”清脆的敲门声响起,南知意起身开门,只见一位清瘦的少女伫立在门口。这是南知意首次看清段奚舟的全貌,其面部线条不同于寻常女子的柔和,反倒带着几分凌厉。高挺的鼻梁,微薄的唇瓣,无一不在彰显她的美貌。
段奚舟并未言语,仅是伸出纤细的食指朝左边指了指。南知意心领神会,知晓她要带自己前往她的房间。
南知意乖巧地跟随在继姐身后,待段奚舟推开门,一个黑色的骷髅图案赫然映入眼帘。
“啊!”
南知意不禁惊呼出声,心跳陡然加快,犹如擂鼓。待她定睛细看,才发觉原来是一幅带有骷髅图案的门帘。南知意对自己方才的失态颇感尴尬,尤其是相较于身旁淡定自若的段奚舟,她的表现更显滑稽。
不过,她很快便被房间内部的景象所吸引。与自己那粉粉嫩嫩的风格截然不同,段奚舟的房间色调偏暗。窗户紧闭,上面贴满了形形色色的乐队海报,阻挡了外界绝大部分光线,仅有几缕幸运的阳光透过海报间的缝隙,在墙壁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显得阴暗而神秘。
但房间内却出乎意料地整洁,床上的灰色被子整齐地叠放在枕头上,书桌上大量的专辑与杂志排列有序,还有角落里的那把……黑色贝斯。
南知意回忆起自己的表姐,在南知意心里,她是个温暖的存在。在她考低分而不敢面对母亲时,是表姐教导她弹吉他舒缓情绪,那亦是南知意首次领略到音乐的魅力。
但随着表姐的离家出走,南知意便再也没有碰过乐器。如今再次目睹贝斯,她竟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
“别碰。”段奚舟高声喝道,“若你不想睡沙发,就不要碰我房间里的任何东西。”
或许是因动怒,段奚舟那狭长的凤眸显得格外深邃冰冷,南知意心中略感畏惧,赶忙说道:“我知道了,抱歉,我不会再动了。”
见段奚舟眼神稍有缓和,南知意试探性地向正拿起黑色贝斯的段奚舟问道:“你是贝斯手吗?”
然而,对方仿若未闻,径直走到房间角落,拿起工具箱后坐在椅子上,熟练地拆卸旧弦,看样子是要进行乐器保养工作。
南知意见此情形,并未放弃,继续说道:“我小时候学过吉他。”
段奚舟更换新弦的手微微一顿,南知意并未忽略她这一停顿动作,心中暗喜,以为这是段奚舟对自己产生兴趣的征兆。
于是,南知意接着说道:“我还创作过歌曲,虽说只有一小部分。”
南知意满心期待地看着段奚舟的反应。
然而,段奚舟只是轻轻拨弄了一下新弦,伴随着美妙的音色,淡淡地回应道:“嗯。”
嗯?
南知意险些惊呼出声。这便是她的回应?如此简短?她当真不再说一些话?
南知意差一点便要不顾自己良好的教养,冲到段奚舟面前这般质问。
南知意回到自己房间,面对眼前的书本知识,却全然无法集中精力学习,段奚舟的一举一动始终在她脑海中萦绕不散。她在草稿纸上肆意乱涂乱画,这是她首次在人际交往中遭遇挫败感。
在前来哉溪之前,南知意曾设想过与继姐相处的种种情形。无论对方是活泼开朗还是内向腼腆,她都有信心与之建立友好的姐妹情谊。毕竟,南知意自幼便深谙与人相处之道,无论是面对长辈、晚辈还是同龄人,相处的诀窍于她而言就如同公式一般,深深烙印在脑海之中。
然世事难料,段奚舟的内敛与疏离,恰似一套自成体系的防护铠甲,巧妙地避开了她精心筹备的交际策略。无论是她的寒暄问候,还是试图拉近距离的交谈,似乎皆难以突破段奚舟内心的防线。
踏入新家的首个夜晚,南知意便饱受失眠之苦。
她仰卧在床上,凝视着天花板,估算此刻已近凌晨一点。不知是因怕尴尬还是原本就晚归,段奚舟尚未归来,房间里唯有她孤身一人。
着实令人烦闷。
左手轻轻搭在琴弦上,右手轻柔拨弄,南知意在空气中弹琴,无形的旋律在指尖跳跃穿梭,她轻声吟唱:
「像太阳一般,温暖我心房,虽难触及,却总在身旁,我真心爱你呀,不要惧怕,我的宝贝,不完美亦无妨,世间众人皆无双。」
每当心绪烦乱之际,音乐便是慰藉她心灵的良药。
突然,木板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南知意陡然惊醒,急忙将手缩回被窝,紧闭双眼,佯装熟睡。
门扉缓缓开启,一股热气随之涌入,段奚舟习惯性地欲将贝斯包放置在南知意所睡之处。
“啧。”
南知意暗自揣测,此刻的段奚舟定然眉头紧蹙,暗自埋怨这位新入住的妹妹。
段奚舟轻轻将贝斯置于别处,在化妆镜前卸妆。南知意则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睛,窥视着她的姐姐:
段奚舟化着烟熏妆。几缕不听话的碎发被巧妙地别在耳后,露出精致的耳钉。
耳垂一枚,耳骨两枚,耳轮两枚……仅右耳便有五处穿孔,南知意在被窝里悄悄触摸自己的耳垂,不禁感到一阵肉痛。
月光洒落在段奚舟的脸上,纤长的睫毛在白皙的肌肤上投下淡淡的阴影,黑色的卷发扎成半高马尾,更凸显出她高挺的鼻梁与清晰的下颌线。
美极了。
哗——
段奚舟蓦地起身,南知意顿时心虚地闭上双眼。许久之后,另一侧传来哗哗的水声,她才如释重负,原来段奚舟是要沐浴。
所幸未被继姐察觉自己在偷窥,否则这般怪异的举动,无论如何也难以解释清楚。这般想着,南知意的精神逐渐放松,缓缓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