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穿黑色衬衫的小伙别愣着了，辛苦你搭把手和我一块抬抬桌子！”
“把门窗都封好咯，千万别让那些怪物顺着缝爬进来！”
“大家都一块帮帮忙！找找工具！”
“……”
刚好食堂翻新，不大的地方里面锤子钉子之类的工具倒是挺全。
一进到食堂里面，不等有人领头安排，所有人都自发地互相配合着，从后厨找来木板、钉子、锤子等工具，从食堂里面把门窗都进行了加固。
所有人的精神都紧绷着，只想着赶紧用最快速度将缺口堵住。一通操作下来，偌大的医院里，终于有了一小块可以短暂躲避的安全区域。
姜一诺默默打开食堂里的中央空调，因为还在翻修，虽然无法制冷，但至少可以有个通风口，让食堂里能始终涌进一些自然风。
“呜呜呜呜，我们是不是回不去了，我是不是要死在这儿了啊？”
从逃亡的情绪里冷静下来，坐在食堂里陆陆续续缓过神来的人们，大脑也开始在这一刻重新恢复思考。
恐惧、迷惘、害怕……各种让人焦虑不安的因素都开始躁动，一个戴着眼镜看上去很内向的女孩子忍不住最先哭出声，旁边一个看上去30岁左右的时髦小姐姐立刻温柔地拥住她，颤抖着声音安慰道：“没事的，到时候警|察一定会来救我们的，别害怕……”
“放屁！你们刚才是没看到吗？”突然，一个戴着眼镜满身斯文气的瘦弱小伙情绪崩溃地打断了那个小姐姐的话，“外面都是怪物！吃人的怪物！”
“这是真正的生化危机，是世界末日！难道你们没看到那个不断消失又出现的帖子吗，世界终于要末日了，这是人类的报应，哈哈哈……政|府救不了我们，他们只会自己逃跑！”
戴眼镜的小伙子吼得脖子上的青筋好像都快要爆开，整个人从脖子到脸都通红一片，似乎是听不下去他这样疯癫消极的言论，好几个高个子男士都站出来打断了他。
“别胡说！”
“什么世界末日，别在这儿胡言乱语，吓唬大家！”
就在那个小伙子癫狂地发出几声嘲笑，准备开口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人群里又再次爆发出了一阵凄厉哭声。
一个看上去四五十岁的妇女浑身颤抖地抢地大哭，“还我儿子啊！我的儿子还躺在病床上就被那些变异的医生咬了！这是什么吃人的医院啊！”
顿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因为失去至亲而痛哭的妇女身上，很多人都忍不住跟着啜泣，整座医院好似被一层浓厚的死亡气息所笼罩，所有人都在拼命想要找到一丝生的希望。
“你不是医生吗？为什么你们不能从一开始就制止这些怪物变异！”
一个中年男人忽然扯着嗓子，随手抄起一根棍子指着姜一诺就要冲过来。
“到我身后。”没等姜一诺开口，顾止已然先一步挡在了姜一诺面前。
“躲什么？心虚吗！你们这些黑心医生每天只知道想方设法坑老百姓的钱，现在出事了，你们怎么不替我们挡在前面，让这些恶心人的怪物咬死你们！”
“医生，医生你说话啊，你快想办法救救我们啊！”
“对啊，这些怪物是从你们医院出现的，你不负责吗！”
“你倒是解释啊，一场流感，你们到底是怎么治出这些怪物的！”
“你们把我们交的钱都拿去干什么了！”
像是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靶子，一时间，这群人把所有情绪的发泄口全部对准了这个食堂里唯一穿着白大褂的姜一诺，一层一层逐渐把顾止和姜一诺两个人包围了起来。
姜一诺想要上前解释，却被顾止拉着手臂制止了。
顾止同样握紧了手里的棍子，他清楚，现在这种情况，并不是一两句解释就能说得清的。
被愤怒和悲伤积压住的情绪，当热血涌上了脑袋，除了‘谢罪’，无路可走。
像是即将喷涌而出的火山口，眼见一场混战即将爆发，一个嘹亮的嗓音在人群里炸开，一下子压住了所有人的声音。
“都他妈别嚷了！”
这声音太响太亮，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不由自主地，所有人都循声看了过去。
只见一个人高马大的花臂大哥皱着眉凶狠地操着一口标准的东北口音说道：“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都忘了咱们是被人小医生带进这个食堂的了？吵吵吵吵吵吵啥，有本事都出去跟怪物吵吵去！吵吵赢了，咱们大家伙不就都得救了？窝里横算什么本事，有这时间和精力，还不如帮我打打报警电话！”
就在还有人忍不住想要跟东北大哥掰扯几句的时候，顾止低沉但却坚定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目光沉稳，语调冷静地对着所有人说道：“相信国|家，相信警|察，他们会来救我们的。”
“这兄弟说得对。”花臂大哥拿着手机向顾止走了几步，皱着眉头对顾止扬了扬手机，道，“也真是怪了，我前两天才给手机冲了一百话费，总不会两天就给我花完了吧？今天这报警电话怎么也打不进去，嘟嘟嘟的全是忙音，听得我都想把手机砸了。”
有了人打岔，原本布满硝烟的紧张气氛也逐渐消散。
所有人这才记起，自己的确应该先拔打报警电话才对。
顾止也用自己手机打了报警电话，但对面传来的同样是打不进去的盲音，并没有接线员的声音响起。
顾止摇了摇头，“我的电话也打不进去。”
“我们也是，电话全部占线了。”
其他人也试着打了电话，但无一例外，得到的全部都是不乐观的结果。
隔着木板的缝隙，从食堂的玻璃窗外看去，随着微风轻轻摇曳的树丛依旧郁郁葱葱，谁又能想到，此时此刻，这却是一座被食人怪物包围的地狱呢？
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奔逃，又结束了一场言语激烈的批斗，眼下，似乎所有人都已经没了力气，零零散散地坐在不同的角落里神色空洞地看着地面发呆。
许久之后，不知是谁喃喃地开口问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人来救我们。”
这个问题消散在所有人的沉默中，躲在这里的每个人都想知道答案。可他们亲眼见识过病毒传染的速度有多快，又听到了长久而漫长的电话盲音声，对这个问题越发心生渺茫之意。
当下，他们最希望地就是那些怪物不要发现这里，也希冀着能赶快有人来救援他们。
“嗡嗡嗡......”
安静中，姜一诺忽然感觉到自己身侧衣兜里的手机振动了起来。
拿出手机一看，“舅舅”二个字正着急地闪烁在手机屏幕上。
“是舅舅的电话。”姜一诺眼睛一亮，对顾止说了声，连忙从地上站了起来。
顾止看了眼同样拿着手机不停往外发送着消息的其他人，对姜一诺颔首说道：“去那边角落接吧。”
“嗯。”姜一诺点点头，按下接通键，就往另一个堆满了河沙的角落走去，“喂，舅舅。”
听到姜一诺的声音，孟珩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面上却是猛地松了一口气。
他语气急促地询问道：“诺诺，你现在还在医院吗？刚刚新闻上说世界各地都爆发了一种新的传染病毒，安城比较严重的爆发点之一正好就在你们医院。”
“舅舅，你放心，我没事。”姜一诺听得出孟珩语气里的担心和焦急，他连忙回道，“我现在和顾止在一起，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十几个一起逃命的人，我们现在全部都在很安全的地方。”
孟珩还没来得及追问，坐在副驾驶的林清就语气冷静开门见山地问道，“诺诺，你们现在具体在医院的什么地方？”
“舅妈，你出差回来了？！”姜一诺面色一喜，就连声音都忍不住提高了几分。
听出姜一诺语气中的惊喜，林清原本严肃的神色也跟着柔了下来，“诺诺，你们先待在原地不要乱动，我和你舅舅现在就开车来接你和小顾。”
“现在？”姜一诺愣了愣，第一反正就是拒绝，“不行，医院现在非常危险。”
“诺诺，”林清打断了姜一诺的话，语气依旧沉着冷静，她轻轻敲了敲车窗，只对手机对面的人说了一句话，“诺诺，你的安全才是我和你舅舅最在意的事，告诉舅妈，你们现在的具体|位置，听话。”
一句“听话”钻进耳朵，一下子，姜一诺无数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又被咽了回去。
虽然姜一诺的妈妈很早便离世，父亲也不知去向，但姜一诺从小到大一直都在舅舅和舅妈身上得到了并不逊色于亲生父母的爱。
其实换位思考一下，要是现在陷在医院里的人是舅舅和舅妈，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姜一诺肯定也会毫不犹豫地冲到医院去救他们……
握着电话沉默了几秒，姜一诺不再别扭，乖乖地把自己所在的位置告诉了舅妈，担心两人会误走到其他地方去，姜一诺特意画了一副简易地图给孟珩周沐发送了过去。
当然随着地图发过去的，还有姜一诺絮絮叨叨地叮嘱，“舅舅舅妈，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万一情况有什么不对，你们千万不要往医院里冲，我和顾止在一起，我们会寻着机会逃出去的。”
说到这里，姜一诺顿了顿，然后开口道，“我也会担心你们的安全……”
顾止一直安静地站在姜一诺旁边，听到姜一诺挂断前的最后一句话，忍不住抬起手，朝着他已经盯了好一会的脑袋揉了揉。
若是以前，姜一诺定然会侧头躲过，甚至还会反手将顾止的头发揉乱，叫嚣着，“顾止，我再说一遍，别像摸校门口大黄的狗头一样摸我的头！长得高了不起啊！头颅是男人的尊严你知不知道！”
但此时此刻，姜一诺非但没有炸毛躲开顾止的手，甚至还因为顾止手心里传来的温度稍稍安了几分神。
挂了电话，姜一诺微微低垂着手，无力地抬眼扫了一圈眼前的人群，轻声道：“在这里我确实是个医生，但是现在，我好像也没什么用。”
刚刚被人指着鼻子质问‘你不是医生吗？你快想办法救救我们’时，姜一诺并不是真的像表面那样镇定。
顾止了解姜一诺，他知道姜一诺看似正常的表象下究竟带着多少愧疚的情绪。
“不是你的错。”顾止认真地看着姜一诺说道，“医者仁心，但这件事已经超出医生救死扶伤的界限。无论是谁，强行逞强，才是蠢。“
听到顾止的话，姜一诺很久都没有作声，半晌，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抬头看着顾止问道，“你怎么会忽然跑进医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