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哭呢?”
温焯过来,轻拍了下方芜的脑袋道:“差不多得了。”
方芜的回忆思绪被拉回,倒吸一口凉气后松开方珞的腿,双手撑地从地上好不狼狈的爬起来。
温焯见她跟个受惊的小奶猫似的耷拉着脑袋,忍不住调笑道:“方知有你挺厉害啊,被追杀一路,最后自投罗网去了。”
他说着又啧啧两声道:“杀手与猎物并肩而站,行,真行。”
方芜红肿着眼睛,哭腔嘟囔道:“还有更扯的……”
风黎见她可算站起来了,才走近问道:“还有什么?”
方芜哭道:“我当着他面怒骂唐门,还…还骂他……”
“哈哈哈哈哈,真的假的?”
温焯好像发现了什么很好笑的事儿似的,拍手道:“真有你的,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牛呢?”
方芜啜泣道:“我哪知道他就是唐门门主唐阈啊!”
温焯笑了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道:“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他为什么不杀你?他亲自来的目的不就是取你性命吗?”
“比起这个,”风黎端倪着方芜也问道:“我更好奇宋木匠为什么突然偷袭你?”
方芜大脑一片空白,还没等她说点什么,旁边的方珞突然道:“宋木匠呢?”
“不就在……”
温焯回头,却发现仍在角落的宋业不见了,他瞬间皱起了眉头,喃喃道:“怎么可能?”
风黎也不可置信道:“他不是被钉住了吗?”
温焯补充道:“不止如此,我还用锋芒绑住了他手腕,他怎么可能挣脱?”
方芜这时候终于想起了那把古剑。
以往只要方芜有危险,那把剑无论在哪都会冲出来保护她,这次却一直都没有出现。
现在来看,宋木匠是有古怪的,剑是他拿走的,古剑的消失肯定与他有关系。
方芜想到这不免担心自己的剑,心急如焚的要去宋业屋里翻找。
见方芜跑进屋里,其余三人也赶忙跟了上去。
进了宋业屋里,几人映入眼帘的就是缠着红线的木桩围成一圈,被围住的便是那把古剑。
方芜率先冲进来,伸手就要去拿剑,身后三人见状异口同声道:“别动!”
可惜,晚了一步。
她们说话的同时,方芜已经碰到剑了,也就是说她触碰了机关。
只见那些红线迅速缠上方芜的手,借力把她整个人拉进了木桩阵。
“蠢货!”温焯斥道:“这么明显的机关看不出来吗?”
风黎在一旁道:“她要是能看出来,她就不是她了。”
方芜被红线缠住,刚要试图挣扎,方珞立刻制止她道:“别轻举妄动,你越反抗,红线会越紧。”
方芜闻言,乖乖听她哥的话,不再动弹。
方珞双指夹符,走近木桩阵,符刚燃起,木桩阵后的立柜吧唧一声被推倒,就此带起了一股迎面风吹灭了符火。
宋业走了出来,还是满手利爪,双眼重瞳猩红。
虽然他手腕还是被温焯的锋芒束缚着,但银针已经不在,而他本来被钉住的那几个地方,现在没了银针,正血肉模糊的缓缓淌着鲜血。
众人见状不免皱起眉头,看他的样子绝不是靠内力冲破束缚,而是拼尽了力用爪子拔的。
正因如此,他拔出来的不只是银针,而是连带着那块肉都撕扯掉了。
至于他的爪子为什么能动,这还真亏了多此一举的温焯。
因为锋芒绑住了他的手腕,这直接导致法器相斥,不成想竟让他奇怪的爪子可以活动。
而此时,他当着众人的面,试图挣脱温焯的锋芒,只见他额头和脖子都青筋四起,手像是不知道疼痛一样奋力往外蹭。
众人颇有些不忍直视,但又要看看他到底怎么挣脱。
结果宋业还真不负众望,把双手褪了出来,只是血手模糊,像是脱了皮肉的骨头。
温焯抬手唤回锋芒,并十分嫌弃的拿一旁的挂布疯狂擦拭,最后才往腰间一甩收了起来。
与此同时的方珞也唤回了他那些银针。
风黎扫视眼前这个浑身烂肉鲜血淋漓的人,蹙眉道:“宋木匠,你就是那个连环杀人的凶手吧?”
宋业神情阴郁,周遭恶气围绕积聚,这与他之前温和形象相悖,像是变了个人。
他声音低沉怪异道:“我是不是凶手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汝南镇的杀人案又跟你们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多管闲事调查这些?”
“我给过你们机会逃走,你们为什么不珍惜?既然非要赖着不走,那就都他娘的去死吧!”
宋业说着已经直愣愣的冲风黎扑杀过来。
风黎闪退一步,从侧面出击,却被反应迅速的宋业扼制住手腕。
温焯与方珞见状冲上前去,四人混打了起来。
虽然是三打一,但情况并不乐观,甚至还是宋业占了上风。
这主要有两点原因,其一是风黎三人皆有伤在身且体力不济,其二是宋业随身的恶气十分强大,只要凑近便会被吞噬灵力。
温焯手持锋芒重重的向宋业砍下,结果被宋业周遭浓郁的恶气反弹开。
方珞远距离甩出银针钉他也被弹开,风黎近距离用判官笔刺他也被弹开。
“我去!”风黎甩了甩手道:“他怎么还刀枪不入的?”
方珞扶着胸口道:“恶气太重。”
风黎道:“那也太夸张了吧!”
温焯拦下宋业又一击重锤,喘着粗气道:“不然你以为他杀那么多人白杀的?”
风黎冲上去帮温焯拽宋业的胳膊,两人默契的给宋业翻转一摔。
风黎又问道:“我还是不明白,他到底因为什么变成这样?”
温焯与方珞异口同声的回道:“心魔。”
心魔是万物皆有的潜在意识。
它可以突然出现、可以隐匿、可以成长、可以吞噬本我、靠诱导主体作恶获取恶气,而当恶气达到一定的程度的时候,本体就会发生魔化。
魔,是六界中最特殊的存在,万物生灵失堕者皆可为魔。
一般的情况下,心魔只存在潜意识里,并不会具象,但当本体出现作恶的意识,潜在心魔便会被激发,作恶越多,恶气越重,心魔也会随之成长。
风黎突然就明白了过来。
怪不得之前他们对宋木匠毫无察觉,因为心魔的隐匿,所以当时的宋业表面上看来仍然是个普通人。
但此时的宋木匠已然被吞噬,彻底沦为魔。
四人混打了好半响都没有分出胜负,但风黎温焯和方珞都清楚,再继续下去,不是灵力耗散,就是被宋业锤死。
风黎有点体力不支,啐了口鲜血道:“有没有什么办法散了他周围的恶气?”
温焯与方珞打斗动作未停,没人回应风黎。
突然,温焯想起了什么,侧身滑步到一旁,拾起了角落的木偶,冲宋业喊道:“喂!木匠!看看这是什么!”
宋业闻声回头,瞬间僵住。
他这下被风黎逮到可乘之机,飞踢一脚踹出满嘴鲜血。
“果然……”温焯嘴角勾笑,冲宋业道:“你很在意这个东西啊?”
“放下!”宋业怒视温焯,声音突然不再怪异,瞳孔也瞬间恢复正常。
温焯冷笑道:“怎么?我看起来很听话?”
宋业气的浑身发抖,直冲过去抢。
温焯便随后一抛,扔给了风黎,宋业又转身去扑风黎。
见状风黎突然明白了什么,三人对了个眼神儿。
啪唧——
风黎把木偶往地上重重的的一摔,砸烂了。
果不其然,宋业疯了似的跪扑在地上去捡。
趁此间隙,方珞燃了道符,烧了困住方芜的红线,救下方芜,而风黎和温焯则是合力冲向宋业。
此时的宋业重瞳不再,指甲也褪去,导致恶气开始发散,给了攻击的破口。
风黎打断了他的肋骨,温焯折了他的双腿,不过瞬间,宋业鲜血淋漓倒在了地上。
尽管如此,宋业也没有顾得上反击,而是在地上不断的蠕动,爬向那具被风黎摔烂的木偶。
至此,众人才终于看清了那木偶其中的渊源——藏着一具完整的暗红色尸骨。
不过现在木偶被风黎砸烂,尸骨也零散破碎了。
宋业艰难的扒拉着那些碎骨,试图把四散的骨头聚拢,嘴里含糊不清的呢喃着:
“没事的…没事的…拼起来就好了…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我一定能救你……”
风黎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的凝视趴在地上神经兮兮的宋业好一会儿,侧头看向方珞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是凶手?”
方珞看着地上的宋业目不斜视,只是轻轻点了下头。
“那你为什么不说?”
风黎皱起眉头道:“猜到了还让我们继续找凶手的线索?”
温焯瞥了眼方珞,转而对风黎道:“我猜他是不想打草惊蛇,想等心魔彻底暴露再将其消灭。只不过世事无常,他没想到唐门追杀来了,也没想到宋业心魔这时候出来,更没想到差点儿害死自己妹妹。”
他说罢,又哼冷道:“自以为是,总事觉得自己什么都行。”
方珞没有回话,只是沉默着,有那么一瞬间,风黎好像在方珞的眼中看到了愧疚与自责。
方芜自从刚刚被救下来后,如往常般躲在方珞身后,听到温焯这话,她本来想冒个头说些什么,但却被方珞按了回去。
风黎察觉到这一细节,然后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她其实想说:无论咱们各自有什么目的,既然走到一块了,伙伴也好,团队也好,总而言之大家都是个整体。
为什么每次你都独立思考?是我们不值得你信任,还是你觉得我们会帮了倒忙?
但这些话风黎只是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嘴上只字未提,她觉得没必要说,她不相信方珞不明白这些。
风黎甚至觉得温焯说的一点都没错,方珞就是自以为是,觉得自己什么都可以,说白了就是自私。
可是她转念一想,自己何尝不自私呢?
这条审判之路明明就是她风黎偏要走的,是她将这几个人七拼八凑在一起的。
如今各怀心思的局面她又能指责谁呢?怪她自己贪恋飞升?还是怪那个始作俑者搞出这一切?
由于几人不约而同地沉默,气氛静谧的可怕。
温焯不屑于处在这个奇怪的氛围,径自走上前,一脚踢开趴在地上的宋业,委身蹲下去开始审视那具暗红色的尸骨。
宋业被踢开后,视线也不肯离开地上的尸骨,不管不顾的往回爬。
风黎看了那具暗红尸骨几眼后,又问方珞道:“这你也知道吗?”
方珞没有说话,只摇了摇头。
风黎见状心里竟然有些畅快,可算有你也不知道的了,可算有你碰一鼻子灰的时候了,不知道就对了,就该挫挫你的锐气!
风黎心里乱想着又走近温焯,问他道:“看出什么了?”
温焯此时的眉头都快拧到一块了。
他凝视那具尸骨好一会儿才抬头对宋业道:“这人跟你什么深仇大恨?都不得好死了还不肯放过?”
此话一出,不止风黎,连宋业都愕然道:“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