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笑着笑着,眼前突然出现一道白色的身影。
下一秒,黄毛优雅地拢了拢涂了发蜡的头发，吴瀚缘对着镜子整理歪掉的领带。
柯忆径直绕过两个装模作样的人,来到洗手台前细细清洗一个玻璃高脚杯。
“碰!”
玻璃破碎的声音传入两人耳中引得他们侧头看向柯忆。柯忆缓缓拿起一片稍大的玻璃碎片,摊开左手,毫不犹像地划了下去。
鲜血从掌心流出,柯忆冷冷地瞥向吴瀚缘,向对方大方地展示受伤的左手。
“艹!你TM疯了!”黄毛赶紧转头看向吴瀚缘。
而吴瀚缘此刻双目无神地呆滞着,嘴唇上下翁动,身躯也控制不住地开始发抖。
果然,柯忆心里冷笑着，他怕血。
慌乱之中,黄毛看到卫生间角落有个写着“正在维修”的牌子,于是赶紧将它拿到外面放好,免得有人进来。
卫生间里三个人一动不动,两道视线集中在吴瀚缘一个人身上, 吴瀚缘僵着身子站在原地,没有一点动作。
“这只是一次警告。”柯忆看向紧张的黄毛。
“什……什么?”黄毛眼睛瞪大了看着面无表情如同厉鬼的柯忆。
“原来他做的那些事我可以当小打小闹,但他触犯到我的底线。”
“你若是想保证他的安全,就别让他来烦我。”
“不然,你觉得我跟他谁会更疯?”
黄毛的后背渗出一丝冷汗,他相信柯忆绝对会做出更加出格的事。毕竟,一个正常人发疯肯定比一个真疯子发疯要更绝决狠戾。
黄毛看了看僵硬的吴瀚缘,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他以后不会再来招惹你,但你……你平日里就当什么也不知道,他自己也不清楚他神志不清的时候都做了些什么。今天下午的事……是他不对,我替他向你道歉，对不起。”
“呵。”柯忆冷笑一声,像看智障一样盯着黄毛,“你听不懂人话吗?”
黄毛征愣了几秒,没懂柯忆的意思,就后他自己又忽然想到什么赶紧开口，“今天下午路人拍的视频我找人处理过了,网上没有一点痕迹,你可以放心,不会影响你。”
柯忆依然冷冷地盯着黄毛,他抽了几张纸擦干血迹,边擦边看着对方的眼睛轻飘飘地开口:“让他转学。”
“不行!他好不容易才找到……”黄毛赶紧把最后一个字咽了下去。差点就露馅儿了，要是让吴瀚缘知道自己透露了他的秘密,等他清醒过来自己小命都不保了。
柯忆一脸淡漠,眼睛里没有一丝波动，“他要找什么与我无关,我只想做我自己的事,而他妨碍到我了。”
柯忆扔掉沾满血的纸,但手掌里又渗出血来,他不满地“啧”了一声。
而这时吴瀚缘也有了动作,黄毛在一旁警惕地盯着吴瀚缘。
尽管黄毛和吴瀚缘从小一起长大,也见过他很多次发疯,但他现在依旧弄不清吴瀚缘发疯的形式,有时他是哭,有时他是笑,有时他会乱砸东西甚至打人自杀。黄毛没有办法,只能每次在他发疯的时候陪在身边,以防他伤害到自己。
吴瀚缘缓慢地挪动着步子，黄毛亦步亦趋。终于，吴瀚缘来到柯忆面前站住，眼睛盯着柯忆流血的手心。
柯忆蹙着眉头,想离开这里，于是他对黄毛下了通牒。
“你最好把他绑起来,待会儿记者们也会被放进来,如果你想让他上新闻,当我没说。”
柯忆抬脚就要走,而左手被吴瀚缘抓了起来。他忍住把人甩开的冲动,冷眼看向黄毛。黄毛为难地站在吴瀚缘旁边。
“我不能随便动他,因为他神志不清的时候做出来的事我也无法预测,我只能等他恢复神智。”
柯忆闻言,也不动了,就这样站着让吴瀚缘看自己的手,但眼神中透露着不耐烦。
“你疼吗?”吴瀚缘突然出声。
柯忆的身子僵了僵,而吴瀚缘也抬眼看他,眼神中多了几分孩童般的纯真。
“是不是很疼?”
柯忆抿了抿唇没有说话,而吴瀚缘却左看右看将洗手台上的纸扯了一长串,然后细细地给柯忆包扎。
吴瀚缘边包扎边说：“那个长得很漂亮的小弟弟告诉我,人受了伤要及时包扎,他说他从电视上学的。”
“轰隆”一下子,柯忆的四肢百骸都被震得僵硬起来,脑袋里像是被雷劈过一样闪过一阵一阵白光。
“人受了伤要及时包扎啊,笨蛋!”
“你怎么知道?”
“我从电视上学的。”
“哦……可我平日里都看不成电视。”
“为什么?”
“因为……爸爸他生气,他一生气就打人砸东西,电视被砸坏了。”
“啊?他为什么要生气?那他打你了没?要不你跟我走吧,我爸妈不打我……只要我听话的话。”
“我也不知道爸爸为什么会生气。妈妈说他那是病了,不是生气。……你真的愿意带我走?”
“当然了!你来我家,我妈妈会做好多好吃的,我爸爸还会教我们打拳练枪,这样你就不会天天受伤了!”
“唔……不行不行,不能去你家,这样就变成倒插门了。”
“嗯?什么是倒插门?”
“我奶奶说男子汉不能给别人做上门女婿,你以后是要给我当老婆的，你得来我家。”
“我是男孩子!”
“我知道啊,那又怎么了。我邻居大哥哥告诉我他的老婆是男孩子,他说喜欢就是喜欢,不管别人怎么看。难道是你不喜欢我……所以才……”
“不是!我喜欢你!哎呀……你别哭!”
……
柯忆定了定神,认真观察起面前正小心翼翼给他包扎的少年。吴瀚缘低眉顺眼的样子将他那极具攻击性的面容软化几分,柯忆盯着吴瀚缘看了好一会儿,想从他身上找到与那孩子的相似点。
但很快柯忆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怎么可能?百万分之一的机率约等于零,这只是个巧合,世界上的巧合那么多,只是恰巧就发生在自己身上。
想到这,柯忆收回探究的目光又看向黄毛，“他这样一般持续多久?”
黄毛扣了扣脸,又蹙着眉头努力回忆,“嘶——，不好说，之前我找大夫问过了,大夫说看他自己的沉溺程度。就是，好像越痛苦就越出不来,大夫还说要尝试人为安抚干预,不能老让他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就比如说……拥抱?语言鼓励?”
柯忆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黄毛,把黄毛盯得汗毛直竖。
“哎呀!我又不是没尝试过抱他,但我刚一抱，他就一脚踹过来说我是黄毛怪让我离远点,我还试过语言安慰,但我越说他越炸毛。”
柯忆:......
柯忆：“你说了什么?”
黄毛:“我说别这样了,都过去了,看开点,嗯……就是这一类的吧。”
柯忆：……
吴瀚缘包扎完了柯忆的手,却抓着不放,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好一会儿,他放下柯忆的左手,又拉起他的右手。
柯忆和黄毛盯着吴瀚缘的动作,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吴瀚缘的左手五指缓缓挤进柯忆右手的指缝间与他紧紧相扣。
黄毛：......
柯忆：???
柯忆抬头看向黄毛,脸色臭得能吃人。“他平时发疯都干这事?”
黄毛脸上的皮都快被扣烂了,他哪知道吴瀚缘见到喜欢的人就癫成这样!
“应……应该不是吧。”黄毛此刻真的很想上去给吴瀚缘甩两个大嘴巴子然后在他耳边大吼一声“你清醒一点!”。
他在两人紧紧相扣的手上盯了数秒,然后缓缓伸出自己的手。在距离他们俩的手只有几厘米时,“啪!”,清脆的巴掌声落在黄毛的手背,黄毛猛的缩回手。吴瀚缘瞪着黄毛,那眼神仿佛是有人要动他的宝贝。
黄毛：……
柯忆：……
“要不……你……你试着抱他一下?”黄毛小心翼翼地开口,果不其然,柯忆的脸沉得更厉害了。
“啧!也不是啥大事,你害臊个什么劲儿?”黄毛脖子一梗,直接开麦。
“呵!”柯忆竟被这种二货气笑了,“我害臊?我TM有必要因为这种人害臊?”柯忆的脾气瞬间就上来了。也不知道怎么,在他十多年多的面瘫生涯中,只要一遇到这俩sb,任何表情都挂不住。
“哎呀!不就抱一下嘛,大夫都说了这样有用。你看他愿意碰你都不愿意碰我,你抱一下说不定人家就清醒了,等清醒了我让他给你磕头行不?哎……不不不,这不行,他醒了要弄死我。”黄毛又为难地摇摇头,“那这样,今天过后,我让他改头换面!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他过他的独木桥,这总行吧,你不也挺希望这样的嘛?”
柯忆不说话了,挑着眉盯着黄毛看了几秒,又转头看着在自己面前低眉顺眼的吴瀚缘，“你算他监护人?”
“算……算半个吧……”说完这话,黄毛的眼皮上下起舞,比他的腿抖得还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