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远处的太阳马上就要落下了。

我按住了他的肩膀，决定用自己的方法说服他。

“我不会讲道理，我说不过你。并且非常抱歉的是，你所面对的那些问题，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但是，你看着我，我要证明给你看，你说的不对。你不可能没有用的。”

说完，我召出了绛河冰鉴握在手中。陈兰玻那时才第一次见到了这把传说中的绛河冰鉴，呆呆地看着。

然后我指着百米外的一棵枣树跟他道：“你看见远处的那棵枣树了吗？现在正是枣子成熟的季节。风吹过，上面的某颗枣子就会被吹掉下来。你看好，我闭着眼睛也能射中那颗枣子。”

红色的枣子挂在枝头很是惹眼。陈兰玻听完点头道：“好。”

我们都凝神等着。我闭着眼睛，一支箭待在弦上不发。只等百米外一声轻响，即刻间射出。

然后，我带着陈兰玻爬下屋檐走出去找那颗枣子。果不其然，那支射出的箭矢不偏不倚正中那颗枣子，将那颗枣子不能动弹地插在地上。

我把那颗枣子递给陈兰玻，道：“厉害吗？”

陈兰玻点点头。

我道：“一个普通人学习射箭能达到这样的水平就足够了。但是你知道一个有天心的人能做到怎么样吗？”

陈兰玻摇头道：“不知道。”

我便问道：“你以前在太学府读书，可还记得太学府内某处建筑的细节？”

陈兰玻对这个问题感到有点疑惑，但还是老实回答道：

“太学府……西南角的地方建有个名叫扫月的书阁，两层楼高。它第二层开有八面小窗。其中那个和素心亭对望的那扇窗后，十步外站有一只半人高的柜子。那个柜子上一直都放着一小袋无人认领的六安瓜片。”

我听他说完后又问了些有关那袋六安瓜片的问题。随后便道：“好，我了解了。我现在要射中它。”

陈兰玻微微张口，表情很是诧异，说到：“这怎么可能！”

我微笑看向他。

他分析道：“且不说，太学府距我们十里开外，其间有很多障碍物，怎么能射中呢？”

对于此，我没有回答。只是安静地拉开弓，半晌后就射出。稍后，我便再次带着陈兰玻去找那支射出的箭。

我们偷偷地溜进太学府，一路找到扫月书阁，上了楼，很快就见到陈兰玻和我描述的那只装了小半袋六安瓜片。

那是约摸一只手张开那么大的布袋。我射出的箭就安静地插过布袋，等待着我们。

陈兰玻看到那支箭，惊讶得目瞪口呆。

我将箭拔出来后把那袋六安瓜片递给他，道：“对于一个有天心的人来说，将一柄普通的箭练到这种程度就也足够了。但是，对于手拿绛河冰鉴的我来说却不行。”

“达到这样的程度也不够吗？”

陈兰玻越发疑惑了。

“嗯。”

我为他解释道：“能做到我刚刚做到的人，在世界上比比皆是。所以，其实在绛河冰鉴面前，我也资质平平。因为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力量比我更强的人，也还有很多射术比我更好的人。那些人，天生就更适合射箭。我望尘莫及。”

我见陈兰玻不解，进一步解释道：

“如果这把绛河冰鉴交给他们使用的话，他们用绛河冰鉴射出的一箭，或许能够断江阻浪，又或许能够崩山裂地。我却还远不能做到。”

我看着手中的绛河冰鉴，惭愧道：“如今在我的手里，绛河冰鉴就只能表现得像一把普通的弓箭。”

少刻后，我沉吸一口气：“所以，我已经很久没再碰它了。照你的说法，能够拥有绛河冰鉴只是因为我走了运，但我的资质配不上它。其实不止是你，江湖中还有很多人是那么认为的。”

陈兰玻呆呆地看着我，我们向花家的方向走去。

“但是兰玻，一个人要多有资质才算的上有资质。一个人要多有用才算的上有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生来就十全十美，所向披靡。缺乏一点所谓的资质和天赋并不值得叹息。我是你的师父，我希望你不要放弃，不要急于否认自己。因为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比天赋更重要的能力，比如说坚持善良，坚持正直……”

听了这番话，陈兰玻眼中的迷茫却似乎更甚。想来他自幼读书，一定看过更多的文章，听过更多的道理。这些文章道理，一定都比我能写的，能说的要更好。我如今再说一遍，其实并无太多的意义。

我不知道能做什么帮到他，我只知道自己不想看到一个好孩子烂在自己对自己无止尽的责备和攻击中。我自己也曾深陷入这样的狼藉。就是当我想起我的义父义母的时候，我也总是责备我自己。

经年后再看，才知这徒增悲伤而已。

我道：“我不想说空话来哄你。作为你的师父，我决定站在你的前面，证明给你看。”

陈兰玻意外地看向我，听我说道：

“诚然，在绛河冰鉴面前，我资质平平。但我仍然相信自己在绛河冰鉴的面前拥有一些只属于我自己的独特价值，就算这价值只有很小的一点。但我会矢志不渝地挖掘它们。我会让这些价值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我会让整个江湖对此尚存质疑的人都不再感到怀疑。我就是那个最配得上绛河冰鉴的人。使用绛河冰鉴的人是我也从来只能是我。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成为陈兰玻的师父后，我再一次开始练箭了。

不仅如此，我用绛河冰鉴帮助陈渊成就了一番霸业。五湖四海都在绛河冰鉴下统为一国。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做到了和徒弟的约定。每当人们提到我的名字的时候，他们就会想到绛河冰鉴。而每当人们提到绛河冰鉴的时候，他们就会想到我。但后来陈氏灭亡，天统被一朝推翻。我又做了什么呢？

我什么都做不到，我谁也没救下。绛河冰鉴不过一把破铁。世人的赞誉，无非是附庸风雅。

如此想来，那日的承诺，我并没有完成。

我的脚步停了下来，看着眼前引路的道童，再不往前走了，而说道三个字：“我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