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小华，起了吗？”

华清北刚从修理店里取完差点报废的手机，就收到了陆亭的来电。

“陆老师，都下午了。”

“噢是的是的，”猝不及防被戳穿，陆亭有些尴尬，“昨天喝多了，刚睡醒。那个，你最近就别上网了，别看那些个乱七八糟的微博评论，最好也别再发声了，毕业季不是很忙吗，你先好好找工作。”

“嗯，好。”

“唉，我知道你心里不好想，换了我是你，现在早去把狗仔公司的大门给砸了，”陆亭昨天跟苏雁南骂了半夜的狗仔，酒还没全醒，一副怒气冲冲的语气，“现在这些无良媒体，简直越来越没有下限，平白无故污人清白。”

“没关系，陆老师，清者自清，我不在乎他们说我什么。”

“这就好这就好，”陆亭表示十分欣慰，“我知道你华清北，和别的孩子是不一样的。你将来啊，肯定会靠自己的本事，堂堂正正地成为大明星。”

“嗯。”

“对了，你经纪公司谈得怎么样了？”陆亭话锋一转，“我们班可就你一个人还没决定去向了，这还有几天就要领毕业证了？”

“还在谈，”华清北每每想到这事就头疼。

他太不擅长推销自己了，更不擅于谈判。同班的同学们大二大三就和知名的经纪公司签了约，只有他无人问津。也有过一两家公司找他，可他始终还存着些心高气傲的心思，不愿轻易就签下五年十年的卖身契，于是谈着谈着就不欢而散。

“我好几年前就告诉过你们，要未雨绸缪，未雨绸缪，趁早做打算，你这打算了好几年还没打算好？”陆亭也跟着头疼，“算了，不说你了，昨天一闹，你知名度也起来了，这几天应该会有公司找你，你先做好准备。”

“陆老师，”华清北声音低低地，有些落寞，“我有点不想签公司了。”

签了公司，包上华丽的明星光环，从此以后一举一动都有公司的授意，一字一句都可能是在背诵写好的底稿，生活中的一滴一点都将被众人窥探。

纵然家世优渥，实力超群如苏雁南，也不能免俗。

“那你想干什么？考研？考公？还是转行？”

“我不知道，”说实话，华清北还没想好。

陆亭见他这样子，知道是昨夜的事对他有影响，也不想逼他，放缓了语气，“这两天事太多，你先冷静一段时间，不要因为这些事情扰乱了你本来的方向。你很适合当影视演员，你是天生的主角脸，你之前不是也说过，你喜欢在舞台上被关注的感觉，所以我私心还是希望你不要放弃这条路。”

“嗯，我会考虑的。”

“不过，要是你觉得这样会让你不开心的话，及时止损也是好的，”陆亭补充道，“不论你选择走什么路，你都是我陆亭的学生，我会尽我所能，支持你的选择。”

“谢谢陆老师，”华清北心里涌上一层感动。

但感动没延续几秒，就又听到陆亭开始絮絮叨叨，“不过你可千万别走什么犯罪的道路啊。我上大学的时候，隔壁金融系有一个人，他要去挖什么比特币……”

“陆老师，我还有事，先挂了，改天有空再和您聊，”华清北果断出声打断他。

“好的好的，那你忙你忙，”陆亭也不恼，“有什么问题尽管来问我就好了，我可是你们的老师，你们可是我的开山弟子，不用跟我讲客气的……”

华清北早摁下了挂断键。

微信突然弹出一条消息。

是苏雁南发过来的。

华清北眼皮一跳，选择逃避，他实在是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绯闻对象，外加债主。

于是他反手点开了微博。

出乎意料地，舆论的风向似乎开始发生转变。

虽然根本没什么人信他的澄清言论，一致认为他是收了苏雁南的钱。但骂他的私信和评论开始大幅减少，取而代之的，是对苏雁南陈年旧瓜的大起底。

不少营销号和大V联动发文，细数苏雁南近年来的绯闻八卦，外加探讨这位天才商人年少成名后不思进取，堕落至此的背后动因。

华清北则和其他的绯闻对象一样，在这些文章中被描述成清清白白的受害者，以孤身之力与资本对抗，却受困于现实，不得不屈服。

人们反过来同情华清北，由此也衍生出一种病态的怜爱。

偶尔有一两条评论说华清北唯利是图，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的，立马被激进的“受害者有罪论”反对派们怼了回去。

这让华清北的粉丝数大大上涨。

华清北微博里的内容其实不多，除了昨晚那条澄清，都是些随手拍的摄影作品。

暗夜中路灯的光柱，学校剧院舞台的剪影，路边休憩的流浪猫，风雨欲来的乌云与闪电……

曾经这些照片无人问津，但现在，华清北的新粉丝们疯狂地涌向评论区，对它们不吝夸赞。

明知道自己的摄影水平几斤几两，但看着这些滔滔不绝的彩虹屁，华清北差点都要相信自己是当代知名摄影艺术家了。这些人，怎么做到能睁着眼睛说瞎话的。

终于磨磨蹭蹭地点开苏雁南那条消息，华清北彻底清醒了。

“清北小同学，方便的时候，给我回个电话。”

华清北差点把刚修完的手机又掀翻到地下去。苏雁南是来钓自己？还是来兴师问罪？

他哆哆嗦嗦地打字，“我现在就可以，您有时间吗？”

几秒钟过后，苏雁南的语音通话请求发来。

“您好，苏总。”

“好啊，清北小同学，”电话那头的声音仍然从容，似有似无地带着笑意，“昨晚睡得好吗？”

华清北哽住，看来是来钓人的。

睡不睡得好，为什么睡不好，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要跟你说一声抱歉，”苏雁南没等到他回答，自顾自地道，“昨天的事本来是冲我来的，结果把你也给牵连了，真对不住。”

“没……没关系，”华清北结结巴巴，差点就要咬到舌头，“不是您的问题，怪我，要不是我自己骑车不小心，也不会发生后来那么多事情。”

苏雁南笑了笑，“那以后要小心，这些事情事小，受伤了可就事大了。”

华清北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击得满面通红，不得不反复提醒自己保持清醒。

华清北不赞成媒体铺天盖地地宣传和猜测苏雁南的私人感情，但这并不代表他不认为苏雁南是个风流多情的浪子。

苏雁南能有多了解自己呢？就算真的看上自己，看上的也不过是一副皮囊和新鲜的□□罢了。

“对了，我刚拿到维修费账单，发你微信上了，”电话那头传来纸质文件翻动的声音，“一共是四万九千八百，等会给你个账户，不着急，你什么时候有钱什么时候打过去就行。”

“好，”听到他认真地和自己算账，华清北竟一时又搞不懂苏雁南对自己的态度了。又或许，前面那些话只是习惯性的客套，要钱才是重点。

“不过，这笔款数额稍微有点大，可能涉及税务和一些其他问题，你这两天有没有空来我公司一趟，我们签一个赔偿协议。”

这是，找借口见面吗？

华清北只觉得自己的心情在苏雁南几句话之间像过山车一样起伏。

“我……我可能没有很多时间，”遇事不决，华清北下意识想要逃避，“我马上毕业了，还有挺多事情要忙。”

“不着急，什么时候有空什么时候来，过来前一天跟我约下时间就行，”苏雁南倒是丝毫没怀疑，“地址我一会儿也发你。”

“好，好的，”华清北的额头沁了层薄汗，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淡淡的失落。

“那就先这样吧，”苏雁南合上笔盖，“祝你毕业快乐，前程似锦，这两天的事确实对不住，改天请你吃饭。”

“改天是什么时候？”一个没留神，华清北就把心里话嘀咕了出来。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只想狠狠地咬断自己的舌头。

那头传来一声温和的笑，隔着手机，华清北都能想象那人笑意盈盈的模样。

“那你今天有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