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正依微笑着张开怀抱,将飞扑过来的白妍希拥入了怀中,喟叹一声道:“爱哭鬼,现在不装什么严师了?”
白妍希眼泪簌簌落下,双手紧紧揪住乐正依的衣襟,再无从前禁军军首那般威严的姿态,此刻她再次变回了乐正依记忆中所熟悉的那个小女孩。
“我从你献祭给墨寒以后,就一直在拼命努力啊,我不想做什么军首、不想去和那些冥界的家伙厮杀,可我必须要为你报仇啊……”
她声泪俱下,话语间包含着的心酸苦楚,好似往乐正依胸腔中淋了一杯滚烫的柠檬汁,令她的心酸涩地皱缩成了一团。
“我好怕我哪一天会死在战场上,可我又好恨啊,我恨那些冥界的入侵者,恨那时懦弱无能的自己。如果我当时更有用一些,漪姐姐你也就不会……”
“好了,都已经过去了,就当那时一场噩梦。噩梦醒了,我也回来了,不要再难过了好吗?”
乐正依轻抚着她那银色的长发,柔声安慰着她。
片刻后白妍希终于是将自己那激动的心绪收敛了些,啜泣着放开了乐正依,但目光却是一瞬不瞬地停留在她身上,生怕这又是午夜梦回间的一个幻影。
这时奚墨寒也总算是赶了过来,看到这一幕时,心中对于白妍希竟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了几分羡慕来。
她曾经也享受有乐正漪这般关切偏爱,只可惜她当时却未尝珍惜。
当时只道是寻常……
“墨寒!你快看,漪姐姐她……”
白妍希一声呼唤让微微失神的她反应过来,看着一脸激动的白妍希不禁摇头笑笑,拍了拍她的肩道:“嗯,我知道的,你漪姐姐回来了。”
白妍希见她这般淡定,懵了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指着她道:“你早就知道了?”
难怪之前奚墨寒亲自来为乐正依请假,还表现出那样暧昧的态度。现在回想起来一切都清楚了。
可、可奚墨寒竟然不告诉自己!害得自己在漪姐姐面前装出那样……那样……
白妍希想到自己这一年以来对乐正依的呼来喝去的样子,两眼一黑差点晕过去。
“咳……我也是刚知道不久,而且也不是我不想告诉你。”奚墨寒立刻举起双手以示无辜,目光不自觉地瞥向一旁含笑而立的乐正依,心中的情绪有些复杂,欣喜之余,还潜藏着几分无法忽视的担忧。
之前漪是以乐正依这个身份同她相处,奚墨寒能感受到她对于两人那一段往事的抵触与回避。可如今她被迫揭穿了这一层两人心知肚明却又心照不宣的伪装后,以后她们的关系又会朝着哪一步发展?
“还好吗?”
奚墨寒看着乐正依那被鲜血浸染的衣衫,暂且将心中的那份担忧压了下来。
不论如何,漪的安全始终都是最为重要的。
“小伤而已,已经没事了。”
乐正依不甚在意地随手一挥,清理掉了身上那残余的血污。见白妍希还是瞪着奚墨寒,屈指轻弹了一记她的脑门,道:“好了,是我让她保守这个秘密的,如果不是这次情况危急,我也不想暴露身份。”
“为什么啊?”白妍希很是不解地蹙眉道:“大家都很想你,我、轲叔、白姨,还有墨寒她……你知道我们在你死后有多难过吗?”
“抱歉啊,妍希。”乐正依对着心中满是委屈的她抱歉地笑笑,眉眼间好似裹着一层纱,让她看不清那其中掩藏的情绪。
“乐正漪的结局太悲伤了,我不想以那样一个悲伤的结局作为又一段生命的开始。”
白妍希没听懂,还想再开口时,却被奚墨寒拉住了衣角,对她无声地摇了摇头。
“好啦,闲话就先说到这里吧。”乐正依深吸一口气,笑着轻轻摇了摇头,将眼底的落寞掩去,转而看向了不远处的司璎璃与牧玲,微微眯起双眸道:“该处理正事了。”
“妖尊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司璎璃面对着明显心生杀意的几人,却还是能扬唇笑道:“是我输了,接下来应该宣布此次穹渊之争的魁首了吧?”
然而她这装傻充愣的样子却并未让奚墨寒就此放过她。她偏头看着乐正依,道:“杀了吧。”
征询的话语确是用着肯定的语气说出,她抬起手中的长剑,寂雪冰冷的光泽与一旁的鸿炎交相辉映,铺天盖地的压力席卷而来,司璎璃这下笑不出来了,闷哼一声唇角溢出了几缕鲜血。
“主上!”
牧玲连忙将她半圈在了自己的怀中,为她抵挡这份威压,同时盯着乐正依与奚墨寒冷声道:“妖尊难不成要再度掀起两界战争吗?”
奚墨寒嗤笑一声道:“冥界的人真是贯来擅长恶人先告状。”
几人对峙之间,奚墨寒已是封锁了周围的空间,令她们无法退回冥界。而牧玲在察觉到这一点后,也是伸手一招,将一本散发着幽紫光芒的帛书拿出。
“冥帝诏书。”
天帝看着她手中的帛书,轻呼出一口气道:“看来冥主此次前来,是做足了准备啊。”
奚沐也是似有所觉地仰起头来,看着那层层叠叠的虚影自牧玲的身后接连出现,每一道都散发着令她胆寒的气息。
“你们几个先退下。”白妍希神色冷厉地转头对奚沐三人道,随后扬手甩出一团银白色灵力,于空中绽放开来后,远处天际随即便升起了同样的信号与之相呼应。
不消片刻,一道道身影便迅速在白妍希身后聚集起来。
霍邱在其中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当即扬手高声喊到:“表叔!”
可往日中和蔼可亲的表叔,此刻对于他的呼喊却是没有分予半点目光,他同身旁那些人一般神情肃穆,浑身散发着铁与血的气息。
这便是妖界的禁军。
白妍希凌空而立,贴身软甲勾勒出她那飒爽身姿。她手握长枪,冷喝一声道:“胆敢侵犯妖界者……”
“虽远必诛!虽远必诛!虽远必诛!”
所有人随之爆喝出声。宛若刀锋划过皮肤般的冰冷杀意,无法抑制的从他们身上散溢开来。
一时间场上氛围顿时剑拔弩张起来,来自于天界与人界的选手被裹挟其间,几乎要被吓傻了。
“喂……你们认真的吗?”
人皇看着眼前已经在逐渐超出控制范围的事件,再没办法置身事外,只好出来调解道:“本君认为这件事事关重大,两位最好还是三思而后行。”
“冥帝诏书都准备好了,冥主之心已是昭然若揭,还有什么好说的?”
奚墨寒看着那一众冥界强者,声音好似浸着雪一般冰冷。
她以妖尊的权限封锁了妖界的空间,让牧玲她们没办法重返妖界,但牧玲手中的冥帝诏书却可以将冥界的将士传送到她的身边,上一次两界战争便是以此展开的。她当初也是在战胜了司黎后毁去了那一份冥帝诏书,才彻底截断了从冥界联通这里的道路。
奚墨寒抬剑直指牧玲,毫不犹豫道:“妖界渴望于四界和平、众生安居,可这并不代表妖界畏惧战争。既然冥主意图再度侵犯妖界,那本尊定当身先士卒,将入侵者埋葬于此!”
“妖尊话未免说得太难听了些,吾身怀冥帝诏书,也不过是自保的手段罢了,你我二界之间的关系众人皆知,若非有此保障,吾又怎敢随意踏足妖界。”
牧玲对于奚墨寒的话语却是矢口否认道:“若是妖尊来吾冥界,难道就会不做任何准备吗?”
这样的狡辩只能让奚墨寒忍不住为她那无耻而气笑出声,懒得再同她废话,拔剑便迎了上去,而她们身后的众人也都是随之而动,一时间交错的灵力顿时充斥了这片空间。
“主上,不要离开我身边,我找机会送您出去。”
牧玲深吸一口气,勉强将奚墨寒与乐正依联手的攻势给抵挡了下来。
此刻乐正依的实力在圣树的加持下已经不逊色于她多少了,而且她们二人之间还极具默契,两道剑影封死了她的一切退路,她一边照顾着身旁的司璎璃、一边与其交手,未几便已是陷入了被动的局面中,被击败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然而在这般危机的情况下,司璎璃却仍旧好似有恃无恐般冷静地观察着局势,随后轻声在牧玲耳畔道:“不用太在意我,如果有机会的话,最好尽可能打伤乐正依,让我来杀死她。而如果没有这机会的话,那就由你来杀死我好了,只要不让我死在乐正依手上就好。”
她这样奇怪的要求让牧玲一怔,但对此却并没有提出疑问,而是很是自然地点头应下,道:“好,主上还有别的吩咐吗?”
虽然这已经不是牧玲第一次无条件服从于自己的命令了,但司璎璃对于她这份毫无保留的忠诚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牧玲时,她便为自己那与前任冥主一般无二的容貌所震惊,而在确认了自己便是司黎的转世后,对于自己更是言听计从,宛如一只乖顺的宠物一般,只因她几句再简单不过的赞赏便露出孩子般羞涩的笑容。
起初她也曾怀疑过牧玲是否另有所图,否则一位冥主凭什么甘于对自己俯首称臣。但牧玲的所作所为却是让她不得不将自己心中的所有怀疑尽数打消。
这样一件好用的工具,折在这里未免太可惜了。
司璎璃微微一笑,抬起手轻轻将牧玲脸颊上那道血痕抹去,声音放柔了些道:“还有,小心一些,别死在这里。未来某一天,或许我还会去找你,到时候我希望还能再见到你。”
牧玲微红了脸颊,看向身侧人的眼眸是那样的清润,带着几分年轻人似的笨拙与慌张。
“嗯。”
她用力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