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朝驹问店家要来两份信纸,在上面写上: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同心之言,其臭如兰。
“这是什么?”公冶明问道。
“这是结拜用的,金兰谱。”白朝驹说道,“我们一人一份,再写上姓名,生辰就好。”
事实上,正式的结拜应当请阴阳先生选定良辰吉日,再用红色的册页来写,还得焚香歃血。
但白朝驹觉得,结拜讲究一个心意,简化些也行。反正公冶明不懂,他都听自己的。
他先在在册子上写下:白朝驹,成德十三年六月十五戌时生。
“但我不知道我的生辰,只知道是成德十五年。”公冶明说道。
“我知道。”白朝驹说道。
绊月楼主提过,他爷爷公冶长纵说他生辰,是正月初五或初六,什么时辰就不得而知了,他爷爷定是没记住。
“你怎么会知道?”公冶明问道。
“是绊月楼主说的。”白朝驹解释道,心里想着,反正初五初六之内二选一,时辰随便编一个,取和自己一样得了,于是提笔写到:
公冶明,成德十五年正月初五戌时生。
“真巧啊,我们还挺有缘份。”公冶明眯起眼睛笑了下,他有些惊喜。
还挺好骗的,白朝驹在心里偷笑。写完,他把两张纸叠好,分别装入两个信封,在信封上写下“金兰谱”三字。
“好了。”他把其中一份交给公冶明。
“好了?”公冶明接过信封,仔细端详着。
“本来还有喝酒的环节,可你不喝酒,这步就算了吧,也没差。”白朝驹说道。
“那还有别的环节吗?”公冶明问道。
这还不够?他脑袋傻傻的,心倒是挺贪。白朝驹思考了会儿,说道:“那我们再换个信物?”
“好。”公冶明连连点头。
白朝驹从怀里取出一块玉佩,正是前不久公冶明买给他的那块白玉,上面雕着窗栅和梅花。
“既然我们结拜,就把这玉一分为二,一人一块,就是我们俩独一无二的,别人也伪造不来。”白朝驹说罢,举起手,要把玉块往下摔去。
“别。”公冶明忙拉住他。
“不用这个?”白朝驹问道。
公冶明把那块玉从他手掌里取下来,指着窗栅和梅花细细的连接处,说道:“我们把它从这里分开,就是两块了。”
“这样分?”白朝驹用手指在玉上画了一圈,正好把梅花和窗栅的两块区分开来,一块是完整的梅花,另一份则是杂质略多有些黑黄的窗栅。
公冶明点了点头,顷刻间手起刀落,把玉整齐地切分开来。
“这块梅花的干净,给你。”他对白朝驹说道,伸手拿走了外面的窗栅。
“给我这么好的?”白朝驹笑着,接过桌上的梅花。
公冶明点了点头,说道:“这块玉本来就是你的,自然要给你好的。”
白朝驹把玉用手帕包起来,放回怀里,见公冶明俯身去整理床榻,他今夜肯定又要拉着自己一起睡了。
“我们已经结拜,以后就是兄弟了。”白朝驹对他说道。
公冶明连连点头。
“你知道我这话的意思?”白朝驹伸长脖子凑到他眼前,认真看着他。
“我们是兄弟。”公冶明重复了一遍。
这傻子果然没听懂,白朝驹只好把重点挑明,说道:“我们是兄弟,就得以兄弟相称。”
公冶明仍旧呆呆地看着他。
“你得喊我哥!”白朝驹说道。
原来是这意思,他一直等我喊他哥啊!公冶明眼睛忽地瞪大了。
这人果然没想着喊我哥!白朝驹顿时不想放过他,凑到他跟前,挑着眉毛,一脸坏笑道:
“你要和我一起睡,得先喊我声哥。”
“驴哥。”公冶明敷衍道。
“你!你对你的兄长太不尊敬了!再给你一次机会,不然我就走了。”白朝驹威胁道。
公冶明仔细斟酌了下措词,说道:“白哥哥。”
“这还差不多。”白朝驹美滋滋地笑着,“你以后都得这样叫我。”
公冶明点了点头,他已经把被褥铺好了,正坐在床榻上,一点点解扣子。
白朝驹见他吊着一只手,不太方便的样子,问道:“要我帮你吗?”
“好。”公冶明答应道。
白朝驹帮他宽衣解带,不消一会儿就脱的只剩亵衣,他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睡内侧,见他有些犹豫。
“怎么了?”白朝驹笑道,“又不想睡我右边?你右手都这样了,肯定得睡我右边,你逃不掉了。”
公冶明只好低着头爬进去,躺在床上,抬眼看着白朝驹,请求道:“你可以不可以抱着我睡?”
“抱着你?”白朝驹疑惑道。
公冶明想起了什么,立刻纠正道:“白哥哥可不可以抱着我睡?”
“好啊。”白朝驹笑着点头,这句话说得很好,他甚是满意。他甚至有一种感觉,只要公冶明喊自己白哥哥,自己什么要求都能答应他。
“那白哥哥可不可以,双手绑起来抱着我?”公冶明提出了更进一步的要求。
“不行!”白朝驹瞪大了眼睛,立刻就反悔了,“抱着你就好了,为什么要绑手?”
“因为白哥哥睡着了,就不抱我了。”公冶明说道。
“我会抱着你的。”白朝驹说着,也侧身躺下,把双手环在他身上,“你看,我肯定不会松开的。”
“肯定会松开的。”公冶明笃定道,他明明上次就松开了。
“那也不能绑手!绑手太不像话了!我又不是犯人。”白朝驹有些愤怒,心想这人也太没有常识了,这是把自己当什么了?
公冶明忽地坐起身,单手解开身上的亵衣。
“你要干什么?”白朝驹有些莫名的慌张,也半支着身子从床上起来。
“这里。”公冶明把亵衣开到侧腰的位置,露出左腰上那道长长的、缝过针的疤痕。一段时间过去,疤痕的颜色淡了少许,逐渐得贴近肤色,依稀可见乱糟糟的针脚。
“你说过,只要我缝完,什么要求都能答应我。”公冶明说道。
“这……都多久之前的事了啊,居然现在拿出来说。”白朝驹欲哭无泪,他早就把这事抛到脑后了,没想道公冶明非但没忘,还记得这么清楚。
“当然要等你拒绝我的时候说。”公冶明很肯定地说道。他看到白朝驹紧绷着小脸,英挺的眉头皱起,很委屈地看着自己。
可这话是他亲口说的啊,为什么反悔呢?
是我不好吗?
“算了,就当你又骗我好了。”他宽慰了下自己,低着头缩回到被子里,背对着白朝驹。
“我没有骗你,我是说真的。”白朝驹耳尖地听到了他的低语,焦急地辩解道。
什么叫又骗他?我哪里有经常骗他?他心虚的想着。不行,我可不能给他留下个谎话连篇的印象。
他心一横,拿起根腰带,把手和腰带都伸到公冶明面前,说道:
“你捆吧!”
跨过公冶明的肩膀,他看公冶明颤颤巍巍的伸出那只能活动的左手,笨拙地把绳子绕在自己手腕上。
慢死了,白朝驹在心里骂着,就一只手能动,捆都捆不利索,还非要捆。
“我帮你摁着吧。”白朝驹伸出修长灵活的手指,给他把带子的另一头摁住。
他把带子绕了很久,总算是都缠上了,到了打结的部分,那副慢吞吞的样子,令人看着都着急。
白朝驹忍不住问道:“要不我来打?”
“你捏着这里。”公冶明把一段带子折了个对折,塞到他手指里。
又要做什么?白朝驹只好耐着性子看他折腾了会儿,终于看出,他在打蝴蝶结。
手都不利索的人,还非要打蝴蝶结。
公冶明把结的两端拉紧,稍稍调整了一下,摆了个好看的样子。
“好了。”他说道。
白朝驹躺在他背后,看着自己胳膊绕过他腰身,手腕在他胸前,这姿势本就有点奇怪。
他好不容易适应了下这个姿势,正要睡去,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公冶明握住,重新摆了下位置。
干嘛老是动来动去的!
其实这腰带绑的很松垮,白朝驹也不觉得勒,他就是觉得这样很奇怪,一直惦记着消失在视野之外的手。
他尝试着闭目养神,闭了一会儿,还是睡不着,脑子里思绪越来越混乱,还有一股清奇的植物味往鼻尖里窜,越来越浓,浓的想让他打喷嚏。
白朝驹睁开眼,看了一会,总算明白那股味道是哪里来的了,那是敷在公冶明脖子上的药膏的味道,透过纱布飘出来了。
他的脖颈确实很修长,被纱布缠了厚厚一圈,还露出光洁无暇的大半截。他今夜没有散发,高高的马尾甩在枕头上方,让整个后颈以及后背一览无余,透过松松垮垮的亵衣,还能看到背部的蝴蝶骨。
白朝驹不由自主地往前靠,靠地离他越来越近。他悄悄抬起一点点身子,把视线掠过他的肩膀,想看看这人拿着自己的手做什么。
但他先看到了公冶明的侧颜。他已经睡着了,睫毛安静地盖住下眼睑,一动不动。那道绯红的疤痕,也很可爱地扒在鼻梁上。
他的下巴微微收向胸口,自己的双手,就被他放在下巴胸口之间的夹角里。他的左手搂着自己的两只手腕,手指搭在蝴蝶结上,让自己的寸口对准他心口的方向。
他竟然,这么宝贝我……的手吗?白朝驹吃惊地想着。
说真的,像这种无理的要求,我本来死都不可能答应,要不是看他什么都不懂份上……
白朝驹正想着,忽然发觉自己身体有了微妙的变化,什么东西抬起来了。
怎么回事?
这是怎么回事?
肯定是因为这傻子问东问西,一个劲问什么夫妻和兄弟的区别,才害自己这样……总不能是因为他长得太秀气的关系?说实话,他散发的时候的确很秀气,单看脸的话,是有几分像女孩子。
但我明明知道他是男子啊。
而且今天他头发都没散,就算长得再秀气,怎么看也都是男子,根本不可能误认成女子。
白朝驹慌乱地想着,想着自己大概是没接触过女子,才会对他起反应。
他边想着,边悄悄抬起屁股,把腰往下的部位往后挪,生怕公冶明动一下身子,就发现自己的异样。
稍稍挪了一下,就挪到了床的边缘,白朝驹这才觉得床小,怎么会这么小,两个人躺在上面顶头顶脚的,挤得要死,根本没什么空间。
他闭上眼睛,阻止自己盯着公冶明的后背想入非非。
不行!我都找到皇帝了,马上就能建功立业了,我得对未来的妻子负责!
他这样想着,狠狠压住澎湃的心潮,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