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上了,跑去与那两人并排站着,准备一睹其真容。
果真如那掌柜说的,数道烟火接连升空,停于高处,随着一阵炸开的声响,黑夜里确如一瞬间绽开万千姹紫嫣红,耀目至极。
璀璨烟火之下,祁宁扯着嗓子大喊:“殷殊连!你瞧着好看吗!”
“好看!”殷殊连也笑着喊道。
“姨娘!他说好看!我这钱可没白花!”祁宁又喊。
对此,施净秋只是笑着摇摇头,没有回他。
烟花还没放多久,三人就看到一只白鹤在上空盘旋,偶尔还会从那些光亮中穿梭而过。这是不惧火烧的白灵,看样子是要来与人同乐。
放完了身价最高的烟花,祁宁又点上了常见又便宜的那种。也就是在这时,施净秋并指夹一符纸,说了声看好了,然后向前一挥手,符纸无火自燃,轻飘飘浮于半空,将要燃尽之时,凭空幻化出了一只满身火光,身形庞大的老虎。
它在祁宁和殷殊连二人惊喜的目光中,发出一声威严的咆哮,而后绕着院子四周奔跑,越跑越高,最后腾空上了天,像那些烟花一样绽开,变成了一幅火光绘成的猛虎图。
新的一年是虎年,施净秋的用心没有白费。
物换星移,转眼间又过了大半年。不再受扼蛊掣肘,殷殊连也就不需要继续走那条偏径,随着修行方式走上正路已逾一年,他自身的修为境界几乎要与天灵持平。他可算真切地体会到了天灵对黎族人修行的助益,也隐约悟出了天灵广为人知的作用背后,到底有什么奥秘。
因为修为有所进益,且比常人更快,殷殊连到来后常要闭关数日乃至半月有余去适应体内灵力的变化,以免身上经脉容纳不了过多的灵力而受损。闭关修炼,这是每一个修士都必定会经历的过程。
受此事影响,祁宁能找他和自己一起练剑的时间越来越少了。他为此开始变得闷闷不乐,这种情绪不算严重,但有时会不自觉地流露出来,尤其在有心人的眼里,就更容易被捕捉到了。
刚结束闭关出门的殷殊连,看到祁宁坐在院子里一脸百无聊赖地揪着手上不知从哪折来的一把狗尾巴草,把揪下的穗子都堆在桌上,也不知道是要拿来做什么。在远处观察了会儿,他走到祁宁的身边坐下,问他:“我闭关的这几天,你是遇上什么烦心事了吗?”
“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祁宁没停下手上的动作,也没看他,就直接反问了一句。
“那就是,我想多了?”
面对这句话,祁宁既没有赞同也没有否认,只是继续一颗一颗地揪下狗尾巴草上的毛穗子。殷殊连无声地陪在一旁,看他揪秃了一整根草,然后才收手,闷声吐出一口气说:“烦心事是算不上,就是,可能,大概?有一点点不习惯。”
“不习惯?”
“对,不习惯。你来之前,很多时候我都是一个人找事做,练剑或是别的什么。你来之后,我就多了个同伴一起做那些事,但这几个月你经常闭关,我就又变回一个人了。我一下子没适应过来,所以,就成这样了。”
在殷殊连接话前,他又提高嗓门说了一句:“但是!这只是一时的,再过段时间,我肯定就能习惯了。”
“那你想要我以后像之前一样多陪陪你吗?”
“我……”
从身旁之人的眼中,祁宁看出了毫不掩饰的殷切,尽管他并不清楚这种殷切代表着什么,但他知道自己应该回答什么。
他说:“不用。”
“为什么?”殷殊连有些着急了。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干吗非得别人陪着。以前能习惯的事,以后当然也可以。还有,你不是有非做不可的事吗?你自己说的,你要抓紧时间修炼,提升修为。怎么,还要我提醒你吗?”
“可是……”
“可是什么?你可不能对你自己还有你的同伴们食言啊。”
是了,他最要紧的事是修炼,面前的人比自己清醒冷静,是他轻易就被他的一句话勾起了别的心思,是他一时糊涂了。
“你说的对。那现在,我有好些日子没练过剑了,你能陪我练练吗?我怕自己手生了。”
“行!来!”
殷殊连当然不会因为短暂的闭关就对剑术生疏了,他与祁宁认真地对战了一场,结果虽败,但比之一年前,他的进步可谓惊人。
此后仅又过了一月,殷殊连于剑术一道上,真正地踏上了新的台阶。
那只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清晨,殷殊连照旧早早地起来练剑,但只有他一个人,因为前一天祁宁和他一起练到了很晚,和他说过今天不想早起了,要偷懒一回。
他对从祁宁和施净秋那学来的怀空剑的剑招已经非常熟悉了,每个动作都是标准的,学习的进度也很快,只比祁宁落后了一式。但他记得师傅曾说过他的剑并不属于他,也记得祁宁提到过的剑意,他一直在试图弄明白施净秋那句话的意思,和那个玄而又玄的剑意。
在殷殊连练习第一遍时,不知道是因为他的修为又有长进,还是因为今晨周身的灵气格外充沛,他总觉得自己的身体比往常轻快许多,手上的剑也用得格外得心应手。
一遍结束,他几乎感觉不到疲累,十分自然地就练起了第二遍。就是在这一次,不知是从哪一招开始,他明明每一步都还踩在坚实的地上,可感觉却好像是在凭空踏步,脚步轻盈极了。而他手上的剑,仿佛记下了招式,不必他来操控就能自行使出那些剑招。
临近最强的一招,他忽然想试着将远处山上一棵显目的松树视作对手。木剑好像读懂了他的想法,破天荒地从他手中汲取了灵力。最后一剑出,顷刻之间,那棵松树的繁茂枝叶连同粗壮的树干都剧烈地晃动了起来,周边的诸多树木也如遭受了一阵狂风吹肆,纷纷被压弯了枝丫。
殷殊连站在院子里,极目远眺,被这一幕震撼,久久不知所言所感。
他想立刻把这件事告诉祁宁,于是小跑着到他的房屋前,正要敲门,再一想又及时停住了手,站至门的一侧,决定一边平复自己内心的澎湃,一边等着祁宁睡醒出门。
说是要偷懒,但其实祁宁起的不算晚,殷殊连在门外静静等候了半个多时辰,就看到他精神抖擞地走出了门。他没有马上注意到殷殊连的存在,还没想好接下来先去做什么,就被身后的一句“你醒了”吓得哆嗦了一下。
“你怎么在这?给我当门神?”
殷殊连几乎是蹿到他面前的,此刻的喜悦令他很想抱着人分享自己的巨大收获,但他还无法坦然地去做这种事。祁宁看出了他的兴奋,刚要问,就听他开口说:“我好像,领悟到剑意了,就在不久前。”
祁宁看了他一会儿,然后长长地哦了一声,接着说:“恭喜,那你现在饿吗?”
“嗯?”
殷殊连发出一声疑问,随后摇摇头说:“我不饿。”
“哦,那你继续再练练?你才领悟到剑意,应该还要再多尝试几次,加深一下那种感觉。”
“嗯,那你要一起吗?”
“不了,我好饿,我先去找点吃的填填肚子。”
不等殷殊连再说什么,祁宁就挥着手溜没了影。看样子他是真饿了,殷殊连也就没有追上去,转身去院子里接着练剑了。他确实如祁宁说的,需要趁着这个时候抓紧重温几次那种玄妙的感觉,好确保自己是真的领悟出了剑意而不是产生了幻觉。
沉醉于剑意之中的殷殊连,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也不知疲倦,等要停下练习时,天都已经悄然黑了下去。中途祁宁没来找过他,一次也没有。
“他应该是想让我专心练剑吧。”殷殊连想。
就这样,他也没主动去找祁宁。直到第二天,他发现自己已经快有两天没见到过人了,这才感觉到了不对劲。
之后的日子里,殷殊连意识到了一个大麻烦,祁宁似乎在刻意躲避自己。即便他见着人了,祁宁也会拿出各种各样的理由尽快结束两人的对话。当殷殊连问他在忙什么,他也不肯明明白白地说清楚,只说是私事,不用管他。
如此一连数日,殷殊连始终想不明白这件事的起因,他又做不到逼着祁宁说实话,只好去向施净秋求助。作为养祁宁这么多年到大的姨娘,她一定比自己更了解他,更容易指出这件事的关键。
说做就做,在得到施净秋的允许后,殷殊连进屋先向她问候了声,然后把祁宁近日的异况告诉了她,请她指点迷津。
施净秋听后立马问他:“你最近的剑术,进步如何了?”
“回师傅,收获不小,我前几日应当是领会到了剑意。”尽管不理解她突然问自己这句话的原因,但殷殊连还是照实回答了。
“是吗,那很好。果然是天资聪颖之人,你很适合这条路。”
谢过施净秋的赞扬后,他又说:“师傅,那祁宁他……”
“他当天就知道这件事了,对吗?”
“是。”
“那你是希望他亲口告诉你,你想知道的答案,还是,由我来向你讲明?”
没想到她不仅这么快就弄懂了这件事背后的缘由,还能提供另外一种选择,没有考虑太久,殷殊连就说:“我想听他亲口说。”
“行”施净秋颔首道,“你去找他,和他说你需要他教你怀空剑法后续的招式,并且告诉他你已经来找过我,我说了不得空。”
“师傅还有别的要交代的吗?”殷殊连等了等,又问。
“没了,你去吧。”
一出门,殷殊连就去敲了祁宁的房门,等人开门后按照施净秋所言将话讲了一遍,然后安静地等他给出回复。
看着祁宁一脸犹豫,良久不肯言语的样子,殷殊连的双手不自觉地收紧了。他在紧张,也在害怕。
手心都被掐出了痕迹,他终于听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祁宁说:“好吧,我去拿剑,你等我一下。”
殷殊连回了一声好,然后看着他的背影,松了紧握的双手,露出释然的浅笑。
跟着祁宁学新的招式,他一直学到了傍晚。两人相约今日到此为止后,殷殊连问:“饿吗?想吃点什么吗?”
见他重重地点了下头说了句都行,殷殊连忙接着说:“那好,我去给你做,你先歇歇。”
晚饭做好了,两人面对面坐下,祁宁看了眼殷殊连的那碗清汤面,再看自己眼前这碗汤面,加了快有小半个饭碗那么多的肉臊子,好半晌他才低着头说:“你不想问我最近为什么总躲着你吗?”
“我想啊”他轻声说,“但如果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了。”
“那我现在想说了,你听着。”
“好,我听着。”
“明明,明明是我先学的怀空剑,我学了快有十年了,可是你一来,只用了一年多就快要赶上我了。我从来没有亲身体会过什么是剑意,但你现在却知道了那是什么感觉。我已经很努力了,姨娘也说过我学得很快,我一年里偷懒的时间连半个月都没有,可结果却还是不如我意。”
听他说了这么一大段话,殷殊连的心里有些发酸。他在心里那块埋了种子的地方盖了一层又一层的土,试图不让它冒出头来。从它种下的那天起,眼前这个人的每一句话,每一张表情,每一个动作都会成为它生长的养料。他尽力了,种子的上方都堆出了小土坡,但就在此刻,它还是无可阻挡地破开土壤,冒出了绿尖。
“对不起,是我不好。”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又没拦着我学剑,瞎揽什么呢。”
祁宁依旧闷着头,不肯看着人说话。殷殊连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他,只和缓地说:“你先吃些吧。”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祁宁也就没客气,抄起筷子便开始往嘴里送面,结果刚咽下去满满一口,就忽然放下筷子,抬起头看向对面,红着眼眶,泪水夺眶而出,还一副强忍着的样子,把殷殊连吓坏了,什么都来不及想就伸手替他抹去了眼泪。
“怎么就哭了?是东西做得不好吃,不合你胃口吗?”
祁宁用袖子使劲擦了把脸,面容却变得更加委屈了。他语调含混地说:“为什么你现在连饭都比我做的好吃……”
这下,殷殊连没能忍住,扑哧笑出了声。
“那你多吃些,不够的话,我这碗也给你。以后你想吃什么,也都可以和我说,会了的我就做给你吃,不会的我就学会了再做给你吃,这样好吗?”
“这碗够我吃的了,你也快吃吧。”
他没有回答后面的那句话,殷殊连就当他是默许了。两人于是都不再说话,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