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藏昱荒唐地看着眼前的楼锋，一瞬间像是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另外一边，那三人也从极亮中缓过神来，正一声声呻吟着从地上坐起来。
藏昱完全关不上那三人的情绪了，他焦急地一把抓着楼锋的手，道：“我是藏昱啊，藏昱！你不认识我了吗！”
然而楼锋脸上的表情无动于衷，虽然他并没有躲开藏昱，但眼睛却已经在藏昱的身上打量了好几遍，像是在重新确认他的身份。
“兄弟……？”
另一边倒是传来个声音，是那名三十多岁的男子。此刻，他颇为吃惊地看着藏昱，一时间有些支支吾吾起来，半晌才道：“兄弟，你怎么……你怎么变成这样子了？”
他显然并不能理解藏昱身上发生的情况。
而对于他们三人来说，阳光已经驱散了他们身上的异变，他们现在已经完全是人类的模样了。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藏昱猛地看向自己的手，又摸了摸自己的脸。
丧失水分的皮肤泛起大量的褶皱，已经完全不是藏昱熟悉的感觉。
“我……”
藏昱终于明白了怎么回事，他求助地看向那三人，道：“我老了很多吗？”
那三人一时无语凝噎，倒只有那女孩最终还是不忍心，欲言又止地点了点头。
“……”
藏昱欲哭无泪，却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看向楼锋。
“他呢！”
藏昱向那三人求证。
此时，楼锋像是也意识到了情况的不妙，他看了看自己的手，目光最终也落到了那三人的身上。
这么一问，那三人倒是更加纠结了。女孩撇着嘴半天没出声，还是那学生踌躇了一会儿，才老实道：“他看起来，比你年轻些，你头发都白了，像四五十岁的。”
“天啊！”
藏昱爆发出一阵崩溃的悲鸣声，他瞬间捂住脸，显然是一副完全不能接受现实的模样。
楼锋转过眼睛来看着他，那眼神中不免带着几分心疼。
“为什么啊！为什么我老得这么快啊！他怎么看不出来啊！”
同样没有点灯，楼锋现在的头发还是黑的，脸上也看不大出有多少褶皱。
那三人一时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憋了半天，还是那学生开口，支支吾吾回了一句：“他可能看起来不显老。”
“不会说话就别说话。”
“哎，好……”
瞧着藏昱一时半刻无法从衰老的噩梦中脱身，那三十多岁的人倒是冷静了下来。他先是看了看天上明晃晃的太阳，又看了看主殿中安静而仁慈的神像，终于还是道：“我说，你们这个状态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吧，现在天亮了，对咱们有利，咱们还是快点去找门比较好的对吧。”
男人的提议非常现实，毕竟人的生命不过百岁，更不要说根据不同的体能差异，可能还会有数年丧失行动能力的时候。没有人知道自己老了以后是什么状态，楼锋和藏昱还能活动多久，完全就是未知的倒计时。
楼锋自然接受这个提议，他点了点头，看着身边还在崩溃的藏昱。
藏昱捂着脸，白色的发丝从他的指缝里漏出来。
楼锋的眸子垂了垂，似乎不忍瞧见生命的悲歌，但是莞尔，他抬手，拍了拍藏昱的肩膀。
“……怎么了，楼哥？”
还好，藏昱还能有些反应。
“想办法出去了。”
楼锋去拉他的手腕。
“好，好……”藏昱垂头丧气，又看着楼锋还算浓密的黑发，道：“楼哥，你现在应该也有四五十了吧，怎么头发还这么多，你说你老了会不会是地中海啊？”
“……”
“楼哥？”
“不会说话就别说话。”
“哦，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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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正说着，一声系统提示音却猝不及防地响了起来。
几个人脸色一沉，显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那三十多岁的人更是不安道：“门开了？有人找到出去的路了吗？”
空寂的神庙里面只有他们几个人，明晃晃的太阳刺眼，显然门不可能在这里。
藏昱心中不免有些忐忑，倒是楼锋的表情还算平静，冷静道：“别想了，现在就去找门。”
眼下时间紧迫，整个镇子的面积又不小，好在藏昱还记得镇子的地图。他在地上简易画了画，标注了一些可以作为路标的地方，那三人便分别领了东南西三个方向，楼锋和藏昱则往北去。这样四个方位分开，大家探索的效率可提升不少。
明确分工后，那三人也不肯多待，相互约定了最终回到大光明神庙汇合，便暂时告别离开了。
倒是楼锋没有着急走，他的目光又落在那大光明神像上。
蓝色宝石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慈悲的神明，嘴角带着莫测的笑容，谁又知道它的皮囊下住着什么怪物。
“楼哥？”
藏昱顺着楼锋的视线去看那大光明神像，却也不免皱了皱眉，道：“这大光明神的本质是怪物，那大黑天神的本质也是怪物，那个蓝宝石，真的能把怪物变成神吗？”
然而楼锋没有回答，他垂下眼睛，仔细检查了一番手里的枪，在确认无误后，便转身往神庙外面走。
“楼哥！等等我！”
藏昱忙不迭跟上去。
可惜，或许是因为动作太大，又或许是因为他的身体机能真的衰老了，这一转身差点给藏昱绊了一跤，还是楼锋一把扶着他的胳膊了。
“谢谢楼哥！”
藏昱歉意地感谢起来。
楼锋看着他的头发，斑驳的银色是时光的证明。
他没有再说什么，往北边去了。
藏昱便也跟了上去。
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天上，石头镇子里一片惨白的光。可即便走在太阳下面，却也感受不到阳光的灼热，整个镇子里面，反而依旧是一片死气沉沉的冰冷。
没有人，一个人的痕迹也没有，甚至连纸人都没有。
哪里也不像是有门的迹象。
这一路走来不免让人人心惶惶，而寻了不多时，楼锋看着路的尽头却不免皱起了眉头。
相对宽阔的大路，尽头隐没在一片黑暗之中。
那不是山或者树木制造的阴影，而是一大片阳光穿不透的黑色，它像是一堵墙一样，黝黑地矗立在道路的尽头。
楼锋和藏昱都看到了。
这绝非正常现象，两人顿时意识到了什么，忙不迭跑到了那面黑墙的面前。
沉闷的黑色，同明亮的道路，划分出清晰的分割线。
藏昱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这超脱认知的东西，让他忍不住开口询问道：“楼哥，这……出去的路不会隐藏在这后面吧？”
然而楼锋皱着眉，显然，他也并不清楚。
没有回答藏昱的话，楼锋反而伸出手，打算去触碰。
“哎？！别！小心……！”
藏昱心中担忧这可能会有什么古怪，慌忙伸手去拦。
可惜楼锋的动作比他快了一步，藏昱伸手的时候，楼锋的手指已经接触到了那面黑墙。
黑墙没有异动，那些如同影子一般的黑色雾气扰动了一下，吞入了楼锋的手指。
藏昱惊愕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光，随着楼锋的动作在黑雾中渗透出一点有限的半透明，这得以让人看清楼锋的手指在黑雾中的动作。
黑雾没有对他产生任何的伤害。
看着楼锋完好无缺的手，藏昱一时间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道：“没事吗？这东西哪里来的？”
然后楼锋显然无法回答这样的问题，他眸色沉沉，像是在思索什么，半晌，转头看了看黑雾蔓延的方向。
这黑雾筑成的黑墙左右延伸开，如同一面巨大的黑色怀抱。
看不到黑墙的尽头，楼锋顺着黑墙的一边行走起来。
“楼哥！等等我！”
藏昱不敢怠慢，慌忙跑了两步跟了上去。
这黑墙似乎还有吞噬的能力，藏昱记得这个方向本来还有一些房屋，但是现在都已经消失不见了。
两人一前一后，顺着黑墙的方向一路走下去，不消片刻，却见到前面三个熟悉的身影。
正是另外那三个人！
藏昱大吃一惊，没想到会遇见他们，忍不住问道：“你们怎么在这里！”
那三人见到楼锋和藏昱过来，嘴上虽然松了一口气，眉头却皱着没开，那三十多岁的人更是愁眉苦脸，道：“我们顺着三个方向走到最后遇见了这个，后面的路走不通了，只能顺着走过来。”
显然是遇上了一样的情况，藏昱没有怀疑，只是道：“我们刚才试了一下，这是一层黑雾，里面好像没有什么伤害。”
他虽然这么说，可那三人的表情却并未变，甚至那学生提醒道：“不行的，里面没有光，我们试过了，伸进去的身体部分会变成木偶，而且是完全动不了的状态。”
“完全动不了？！”藏昱吃惊不已，道：“可是之前在月光下面……”
“你忘了吗，月光也是光，月亮是反照太阳光线的。”女孩显然也具备最基础的天文知识。
藏昱顿时恍然大悟起来，拍拍脑袋道：“怪不得当时你们都能动，只是因为月光比不上日光，所以你们只是出现了部分木偶化的症状。”
道理明白了，可也仅限道理的层面，那三人脸上的愁容不展。
藏昱终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道：“没有找到出去的路吗？”
“……”
三人默不作声。
藏昱心中顿感不妙，又焦急问道：“那你们有没有试过往里面打光？手机手电光应该也可以的吧？”
“没用的。”
说话的却是楼锋，藏昱不免看向他。
楼锋手中的手电打开着，光芒照向了黑墙的方向。
然而那些黑雾像是可以吸收光线一样，纵然人体可以无伤穿过，光线却只能穿透黑雾的一小部分，随后便完全被黑暗吞噬了。
“……”
这点亮光完全不能支撑木偶化的人在里面行走。
找不到出去的路，即便头顶光芒万丈，对于他们来说，却依旧像是陷入了一个必死的胡同中一样。
冰冷的沉默在几人之中蔓延，绝望的气息仿佛身边无声的黑墙，压抑得人喘不过气来。
“啪嗒、啪嗒、啪嗒”
一阵脚步声，却骤然从黑雾中传了出来。
这四下空寂无人，几人顿时吓了一跳，慌忙往黑雾中看去。
漆黑如同深潭一般的雾气里，似乎有什么银沙似的东西在搅动。
一种对于未知的本能恐惧，让几人忙不迭往后面靠了靠，楼锋更是握紧了手中的枪，随时准备应对那突如其来的怪物。
“啪嗒、啪嗒、啪嗒”
脚步声渐行渐近，很快，那些稀薄的黑雾褪去了一部分，在光与暗的交界处，露出一个不算清晰却并不模糊的人影。
只是看到这个人，藏昱顿时大吃一惊，脱口而出了一句：“是你！”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藏昱最初遇见的那个，拥有地图的新人！
只是他在大黑天神庙里面点了灯，在后来楼锋火烧庙宇的时候变成了不能动的纸人。
再后来他们疲于奔命，一时间也没有想过去探寻那些可怜人的下场。
本以为他们会在大黑天神的暴怒中殒命，却不想现在居然还能见到对方。
那新人瞧见藏昱的模样不免也大吃一惊，他花费了不少时候才认出对方的身份，这才错愕道：“大佬？不是，你怎么变成这个模样？”
藏昱倒吸一口气，干脆不去管自己相貌的问题，迫切道：“先别管这个，我问你，你怎么在那边？”
或许是听出了藏昱心中的焦急，这新人顿时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道：“是因为大黑天神啊，大黑天神说了，会送我们离开这个世界！”他的眸子闪了闪，露出兴奋的表情。
“什么？你什么意思！路在那边吗！”
可谁知道，这句话将那三个人激怒了，那学生更是愤怒地看着这愚蠢的新人。
若不是有黑雾阻拦，恐怕他已经要上前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