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丞。”迟思轻轻地拍了下他的背,“下课了，我们要下去上体育课。”江丞从第二节课开始趴着睡，睡到了第四节。
“江丞。”迟思又叫了一声。他才动了下,有些迷茫地把脸从臂弯里抬起来。
“上体育课吗？”他眼睛倦怠地半眯着,头发睡得凌乱,麦色的脸颊上是书本压出的红印子。
“嗯。”迟思伸手帮他整理衣领,拧开他的杯子让他喝水，“我们该下去了，马上就上课了。”
体育老师虽然是个女老师，但每次去迟到了,都会挨她的白眼。
“嗯……”江丞刚醒,睡眼惺忪地喝了口水,仍有些迟钝的模样,默默地跟着迟思站起来,迟思看他迷迷糊糊的样子，怕他走掉，就拉着他走,江丞走了几步,忽然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额头抵着他的肩胛骨，像是想停靠着休息一会儿。
迟思立刻就不走了,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距离，心脏不知道怎么的跳得很快：“还困吗？”
“嗯。”江丞靠着他眨了几下眼睛，无意的说“我鞋带松了。”
江丞身上带一股稚气的味道，他想长的更高,整天喝牛奶吃牛肉干，今天的表现更是不知道怎么就触动了迟思这个老父亲的心！
他喉结上下攒动两下，像是渴了。
“帮你系。”迟思冷静心神，把着他的肩膀，怕他站不稳摔倒，然后再蹲下去给他系上了鞋带。
江丞就那么低头看着他，看他认认真真地给自己系鞋带，还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眼睛慢慢眨了两下。
“好了，走吧。”
江丞刚起床的这股劲儿，做完操才散去。迟思说要不要提前去食堂吃饭，江丞摇头，说不去，要等周亮下课。上周的时候周亮病好了回学校了，经常来找江丞，吃饭也是一起，江丞要带着迟思，周亮非常不高兴。
迟思知道他不喜欢自己，这没什么，他也不喜欢小丞的这个朋友，可他知道那是弟弟的朋友。虽然他心里忍不住地想，如果小丞这个朋友，能一直病下去就好了。在操场等到周亮后，三个人再一起去的小食堂。
周亮就当迟思不存在，跟江丞聊只有他们才能聊的事，聊鞋子和足球明星，也聊他们以前同学的八卦，这些迟思都插不上嘴。
聊完了八卦，又聊女生，周亮说自己最近在追高二一个学姐：“她也会弹钢琴，跟你一样。”
“她长得很漂亮，不是很高，但很瘦，而且特别白，脖子也长。”
“她爸还是教育局的。”
“对了对了，她成绩也很好……”
不知怎么，虽然江丞一直在回应周亮的话，但迟思却看出来，江丞似乎并不喜欢聊这些东西。迟思插嘴，问周亮：“你在追她，还没追上，她有男朋友吗？”周亮诡异地沉默了几秒，模样好似有些尴尬：“我不知道。”
“你追人家，连别人有没有对象都不知道？”
“有对象又怎么样？”他横眉竖目，“分了不就完了！”
迟思在心里说：你别想找到对象了。
但如果他找到了对象，似乎是一件好似，周亮去陪女朋友吃饭，就不会来骚扰江丞了。
“你怎么追的？要到联系方式了吗？”
周亮又沉默了几秒：“关你什么事，还要你来教我？”他语气相当鄙夷，想攻击他的长相，发现迟思长得居然比自己帅，清秀的眉眼，加上不要钱的大长腿，还比自己高，想攻击他的穿衣品味，又发现他里面穿的夹克和江丞的一样的款式，他又想，这个迟思貌似还是年级第一名――好像在不知不觉的时候，这个乡巴佬已经变了，变得像城里人。
他一口气提不上来，心里窝囊的厉害，好像迟思唯一不如自己的，就是没自己有钱。他想了半天才想了句没什么攻击力的话：“就凭你，迟思，就你这样，都没女生会看上你吧，长这么大还没交过女朋友吧？”
江丞马上说：“我们班有几个女生喜欢他啊。”
周亮：“？”
江丞：“有一个你上回来，说有点漂亮的那个女生，她每天来找迟思问题。”
“而且他还泡了一个女网友，上周跟人约会去了。”
周亮：“……”
迟思正想解释一下女网友的事，就听见周亮突然喊了一声：“哎！尹哥！”
似乎是看见了熟人。周亮低声说：“这个华尹，我们学校扛把子，他和我要追的那个女孩子，一个班的。”但对方似乎不太乐意搭理周亮，甚至记不清他的名字，扫了他一眼，打了声招呼：“你也在这儿吃饭？”
“是啊，我每天都在这儿。”他有事想求人，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我吃完了，先走了啊。”华尹说完，忽然发现了坐在周亮对面的一个人。
穿着大众款的校服，表面上似乎没有任何不同，非常普通，但对方身上却缠绕着一股特殊的磁场。和凡人不同的气场，没什么存在感，平静得不像话，一股子高人的风范。
“咦？这不是迟哥吗？”
迟思扭头看了他一眼，没认出来。
“您忘了我？”迟思马上坐在他旁边，“我们前两天才见过。”
迟思想了起来，好像是那一群来找麻烦的。
他表情冷淡：“你好。”
周亮下巴都惊掉了！
华尹是打心眼里觉得迟思狠，就崇拜他这样的：“您太厉害了，前天……”迟思神情一凛，立马捉住他的胳膊，抓着他站起来，大步朝旁走去。
华尹有些懵逼，以为他要揍自己，有点紧张：“迟，迟哥。”
“那天的事，你一个字也别提。”华尹立刻想到了迟思的另一个身份，连忙点头：“迟哥，听说您是年级第一？”
迟思平静地“嗯”了一声：“我回去吃饭了，这件事以后不要提了。”
“哎！明白，明白！”
迟思回去坐下，周亮表情都变了：“你认识华尹啊？”
“不认识。”他面不改色。
“那他怎么认识你？还叫你……哥？”而且那还不是调侃的语气，一个一个“您”，又不是北京人，用什么“您”？
这么尊敬的吗？
迟思继续吃菜：“我学习好，他想向我学习。”
“……”
这件事不过是一个开始，第二天，又有人专门来七班找迟思，说弄坏了他的电子词典，要赔钱给他，迟思说修好了，不用了，对方就硬要请他吃饭。
“交个朋友啊迟哥，我有学业上的问题，想请教请教。”
迟思说周六要回家做饭，没时间：“如果你有什么问题，可以在网上给我发消息。”
“好啊好啊！”对方马上受宠若惊地说，“您电话多少？q-q号是？”
连江丞都特别匪夷所思，迟思是什么时候，交了这么多朋友的？而且看起来都和迟思截然不同，都是学校里出了名的小混混。这对迟思的生活倒没有多大的影响，除了有时候充校园卡有人主动帮他去排队，走在校园里忽然有人跟他打招呼，叫烽哥以外，和以前没什么差别。
很快，期中考试一过，天气越发冷了起来，南京的冬天是湿冷，和迟思老家差不多，不过城市没有村里冷。
江丞也说：“中欧的冬天比这里冷得多。”
尽管如此，他还是全副武装，在十二月就穿上了羽绒服，戴上了圣诞节迟思送给他的围巾――是迟思亲手用毛线织的。底原本是要上课的，学校里还有跨年的活动，但江清顺给老师打了电话，给两个小孩请了三天假
江丞把两张音乐会的票揣在书包里，又收拾了几件衣服，一些洗漱用品，塞进行李箱里，迟思的东西也很少，几套卷子，两件里面换洗的衣服内裤，都放在了一起。
“爸爸给你们订了酒店，就在音乐厅旁边的喜来登，你们俩住一间，互相照顾，注意安全，上海有很多好玩的，但也不能乱跑，这个电话号码你揣上，是爸爸一个同学的，他在上海开了个公司，有什么需要就给他打电话，城隍庙不用去了，不好吃，东方明珠可以去一下。对了，你小姨是明天晚上的飞机到，她也住喜来登。”
早餐桌上，江清顺叮嘱了一大堆：“身份证带没带？”
“带了。”
“还有伞，那边天气不好，带着伞遮风挡雨。”
迟思就跑去拿了一把伞，江丞说这个不带：“酒店可以借伞。”
吃过早饭，江清顺帮他们把行李箱提到了后备箱：“到了给爸爸打电话。”
航班也是他订的，他不是个铺张浪费的性格，只飞一个多小时而已，订的是普通经济舱，选了个靠前的好座位。
迟思是第一次坐飞机，心里紧张，提前查过一些资料，类似：第一次坐飞机怎么办？
飞机安全带怎么系？
飞机上可以带刀吗？
飞机上不能带什么？
诸如此类的问题，搜了很多。
到机场，江丞熟练地取登机牌，过安检，到登机口，上飞机。
机舱太窄了，对于迟思这样高大的身材，有些憋屈。江丞找到了座位号，脱下外套，露出里面的白色毛衣。
迟思看着别人放行李，也有模有样地学起来。他表现出了一种相当泰然自若的姿态，学着弟弟那样系安全带，放下了桌板。起飞，迟思呼出一口气，也不是那么地难。这种紧张的状态，一直保持到了飞机平稳后，他看着舷窗外的云雾，有种非常渺小的平静之感。
世界这么大，人类却很小！
飞行时间短，没有飞机餐，江丞早上吃了鸡蛋，现在有些不舒服，他戴着耳机听歌，扭头看见迟思把脸贴在窗户上的模样，就笑了：“云好看吗？”
“好看。”他甚至有些着迷，看见一只老鹰掠过，目光中流露出了惊叹。
“你听歌吗？”江丞主动把耳机分给他。
“好。”迟思接过耳机，看向他，江丞此刻很精神，因为飞机上太吵了，他什么也没干，单纯地听歌，眼神放空地盯着某个点，琥珀色的眼睛璀璨如星。入耳，是江丞一贯听的那种音乐，曲调很平缓，叫古典乐。迟思听出来小提琴，还有别的，就听不出来了。他问了一句，江丞就告诉他：“是鲍罗丁2号，d大调弦乐四重奏。”
他当然不会知道鲍罗丁是谁，这是他的知识盲区，江丞是很乐意给他科普这些的，显得自己有文化。
江清顺订的只是普通标间，结果到了酒店，前台给他们升级了：“给两位升级到行政套房了，可以使用三楼的行政酒廊。”
江丞饿了，又不想出门去，好在迟思带了一些小零食，刚好就用上了。但他却看上了放在桌上的泡面。
是酒店提供的泡面，香菇牛肉面，清汤的，他正好可以吃。
“迟思，你帮我烧点水。”江丞直接拆了包装，他平时吃这个的机会很少，在家也不喜欢吃，但是他记得吃过，味道似乎还不错。
“这个不健康。”迟思嘴里这么说，已然接了一壶水烧了起来。
“我一年就吃这么一回，也不会吃出病的，你要不要？我也给你泡一碗？”
“我还不饿，等会儿晚上了，我们出去吃。”迟思注意到了价格表，泡面要收二十块。
江丞吃完，就换上睡衣爬上床休息，他认床，一般情况下很难睡着，就拿出手机给远在大不列颠的小姨发了个消息。
小姨那边还是半夜，没有回他。江丞有些无聊，看迟思就坐在旁边，还在写试卷，也不忍心打扰他，便戴上耳塞，强迫自己睡觉。
过了一会儿，迟思听见了他均匀的呼吸声，抬头看了一眼，已经睡着了。
迟思终于松了口气。从到这个酒店，进入这个房间，发现房间里只有一张床时，他就紧张了起来。
晚上要和小丞睡一张床吗？
迟思前所未有的不自在，有些莫名其妙的情绪，心里想着，江丞是喜欢男生的，那和自己睡一张床，不就是相当于……相当于一男一女睡一张床吗？
写不下去试卷，迟思放下笔，站了起来。走到床边，看见弟弟是侧着睡的，脸颊压在雪白的枕头上，紧紧裹着温暖的被子，一张安静的小帅脸上，浓密的长睫垂着，皮肤很好，但气色很红润，连嘴唇都是红色的，气息出得很均匀。迟思盯着看了几秒，感觉心脏重重地一跳，又停止了跳动。
他忍不住伸出手，用指尖轻轻触碰了下睫毛，接着飞快地收回手，像是要被发现了般。这时，迟思心里忽然有了一个主意。
他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