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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在蠹星的第十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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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理完虚构史学家入侵的事情之后,克莱斯特又陪领航员喝了几口酒,就扶着头回车厢休息了。

与往常不一样,他并没有立刻入睡,而是被阿基维利的话占据了大部分心神。

他不知该不该相信对方,但按照目前来讲,他确实有可能成为星穹列车的领航员。

即将下车的领航员阿德里安很喜欢他,把他当成最青睐的晚辈,还手把手教他如何维修机械,如何管理不老实的乘员,就连跟帕姆这个常驻列车长打交道这方面,克莱斯特也从阿德里安身上学到了不少经验。

阿基维利说,让他成为下一任领航员。

这对克莱斯特来说不是太困难的事,可他也确实没做好准备接过这个前所未有沉重的担子。

星穹列车的领航员——不知多少人的梦想,哪怕只是普通乘员,每次经过一个世界,都有无数人踊跃地报名,想要登上这仿佛永远不会停下开拓、直至抵达宇宙尽头的星穹列车。

对旅行家来说,登上列车几乎是最美好的幻想,因为唯有星穹列车能给他们机会离开贫瘠而落后的故乡,记下更多美丽、奇特而有价值的风景,或许在旅途的最后,他们还能落叶归根,给家乡带回加速发展的可能。

但很可惜,尽管星穹列车途经的世界多如繁星,银河中仍然存在着数不清的未被银轨接通的世界,许多人终生也没听说过【开拓】,也无法触摸那些遥不可及的绮丽幻景。

星穹列车的历史上几乎没有出现过不合格的领航员,最差的也就是按部就班的防守,而克莱斯特……他甚至不明白除了机械方面的一点特长,他还有什么擅长的东西。

他呼出一口气,头枕在枕头上,用手臂遮住眼眸,决定容后再想。

未来的事就交给将来的自己解决,何必自寻烦恼。

*

十年后,有新人第一次踏入星穹列车的候车室,惊叹地看着窗外的壮观星空,下意识地想要伸出手触摸——它太美了,词藻堆砌形容不出它的美丽,唯有亲身观看,才能体会到那份造物主伟业中宏观的震撼。

当他站在陆地上,完全想象不到这种近距离注视星空的感受,仿佛只手可摘星辰,万物皆触手可及。

“星星在人类学会仰望之前就已经存在了,”带他上车的青年领航员说道,“但每一次抬头,我都会对它产生新的认识。”

“欢迎来到星穹列车,来自露莎卡的年轻人。这是你的开拓证明,祝你旅途愉快。”克莱斯特对他眨了眨眼,随后望向那片无尽的星海,递去一张小巧的车票。

你绝不会后悔来到星星所在的地方。

只会遗憾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走上这条命途。

这时,克莱斯特突然闻到了一股焦味,他环顾干净整洁的候车室,没发现任何明火。

那味道是哪来的?

眼前熟悉的列车景象宛如漩涡一样旋转着,逐渐变成混沌复杂的颜色,他猝然惊醒。

睁开眼的时候,克莱斯特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坐着打了个盹,还做了个意料之外的长梦。他马上把烤焦的肉从火上挪开,却发现已经没救了,从里到外都变成了焦炭的黑色。

“……才一个系统时,觉真是越来越浅了。”克莱斯特有气无力地坐在板凳上。

看起来延长了睡眠时间,实际上质量不好的休憩只会让他更加疲惫,仿佛被凭空抽走了精力,再也不像年轻时那样可以不休不眠地指挥乘员反击敌袭。

他动了动僵硬的腿,忽然察觉到腿边有东西,而他不用看也能猜到是什么,于是停下了准备站起来活动筋骨的打算。

只见腿边依偎着一只不知何时到来的小虫子,它垂着触角,此时倒也不惧火光了,看起来像是在睡觉。

克莱斯特打了个哈欠,眼角流出生理泪水,而在这不过十几秒的功夫,小虫子就被刻意放轻的动作惊醒了,它又开始震动形状圆润的鞘翅,不同于同族的小体型使得它看起来还有几分另类的可爱。

“饿了吗?”克莱斯特问道。

他看着不明所以歪着脑袋的小虫子,笑了一下。

“等着,我给你弄吃的。”克莱斯特慢慢站起来,一如既往的有点头晕,不过缓了一会就好了。

打开储存食物的冰柜,取出小虫子喜欢的肉类放在火边解冻。

“好了。”确认肉解冻完之后,克莱斯特对它说。

“还不吃吗?”他戳了戳小虫子的圆形鞘翅,试探性捏一捏,得到了懒洋洋的回应。

它好像完全不记仇,明明自己躲到了不起眼的角落,结果又悄悄跑到克莱斯特身边了,跟只跟屁虫似的,这也是克莱斯特没有急着找它的原因之一。

它从来不跟克莱斯特生气,被欺负了也只会呆呆地看着克莱斯特,只有被捏疼了才会发出又细又弱的嘶嘶声,似乎从未想过被伤害的可能。

克莱斯特见过它最凶的样子就是跟其他虫子对峙的时候,双方都在示威性的愤怒嘶叫,直到有一方伏下身子表示屈服,才会恢复正常。

一般情况下,它大部分时候都是温顺且懒惰的,不怎么爱动,只有最近几天才会跟着克莱斯特到处走,平时更喜欢待在窝里不动弹。

见它不吃,克莱斯特还检查了一下这肉的新鲜程度,发现没问题又放到它的碗里,还是一样的反应。

他有些纳闷,按常理而言,小虫子这个点应该饿了才对,为什么不吃?

他把碗往前推了推,它的落脚之地被挤占,一时之间往后退了一下,然后又上前来,尖端泛着浅色的镰足搭上碗边,就这样看着他。

出于诡异的直觉,克莱斯特居然觉得它有点像是困惑的样子。

可这有什么好疑惑的?他不就是正常投喂吗?

对视了一分多钟,克莱斯特忍不住眨了眨眼,它也终于往前进了一步,镰足开始撕扯成块的生肉——比起熟肉,虫类还是更倾向于食用夹带着血丝的生肉。

克莱斯特松了口气,看来它没有生病,他刚刚脑子里想过很多种惊悚的可能,还好是自己吓自己。

距离上次进餐已经过了十几个系统时,克莱斯特却不觉得饿,于是就托着脑袋看小虫子吃东西,注意到它只是一个劲地把肉沿着纹路撕开,没有咀嚼之类的进食动作。

“……”克莱斯特不由开始想,要不要掰开它的口器看看是不是发炎,不然没道理撕成方便吞咽的肉丝却不吃啊。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让他愣住了。

它叼着一条肉丝,头部亲昵地蹭了下他的腿,翅翼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震颤着飞起来落到他肩上,克莱斯特都能闻到若有若无的生肉血腥气。

他道:“你先前不吃,是想让给我吃?”

小虫子盯着他的眼眸,也许什么都想了,或许什么都没想,但它就是这么做了。

它对他做出了明显的让食行为,而且自身并不处于饱腹状态,这不符合逻辑。

“……”克莱斯特的话堵住了。一句谢谢在心里百转千回,最后还是没有吐露半分。

他想,有那么一瞬间,自己是高兴的,但是很快就变成了颓然,过快的情绪转变甚至让他开始审视自我的异状:这种奇怪的感受究竟是出于什么?

他沉思一会,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因为梦到了令人无比怅然的往事,而他又是个贪心有余的人,就导致了这份莫名其妙的情绪膨胀起来……

但他已经来到蠹星了,卸任了领航员的职位,把引领航路的任务交给了那个他很看好的后辈,列车还会为更多孤立无援的世界开辟全新的轨道。

这么一想,心里的那点缺憾就都消失了,列车没了他照样能航行很远,那大概是寻常人无法想象的漫长旅程。

而蠹星……克莱斯特忆起他刚救起小虫子的情景,它气息奄奄地趴在地上,新生的镰足没法支撑起身体,于是只能软趴趴地用肚皮接触冰凉的石面,比起它张牙舞爪的同胞们实在是太安静了,于是克莱斯特一下就注意到了它。

那时的他正在一个山洞里避雨,还将就着过了一夜,出于恻隐之心就带走了它并一直养到现在,本来只打算养到成年就放生,如今看来计划有变。

因为它即使长大了,先天不足也使得它比起其他虫类没有足够的竞争力——它缺失了极重要的腺体,所以才生长缓慢,要是动真格的打起来,它绝对不是同类的对手。

克莱斯特总是用悲观的眼光看待事情:假如他死了,它又该怎么办?它能捕获足够的猎物吗?腺体的缺失是否还存在着其他副作用?……

不知不觉间,他隐隐将相当大的一部分情感寄托在了一只虫子身上。听起来可笑得很,却异常合理——他这种人对私人感情太过慎重,也太过多疑,非要等到死到临头了,才会变得不那么吝啬,即使对于宠物般的存在,也像是家人了。

说得难听些,宠物只是提供情绪价值的工具,但家人是不一样的,前者即使弃置也只会遭受道德上的谴责,而后者是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自己放弃的存在。

他轻轻摸了摸它的鞘翅,得到它欢快的回应。忽然发觉一个事实:对于他和它来说,这二者之间的界限似乎早已不再泾渭分明。

对同类惯于压制的它唯独对他这样宽容,不介意他对它做任何事,而他也很难抛弃这样一只……让人怜爱的虫子。

他忍不住笑了下。

即使是虫子,也是独一无二的……在他的生命中,有且仅有这么一只虫让他如此牵挂。

即使他已经命不久矣,第一反应也并非考虑墓地的位置,而是想着……

【他的小虫子应该怎么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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