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甜居住的屋子,位于安宁村西侧外围,说是屋子,其实只是砖头简房加一个茅草盖,每当刮风下雨时便总是不得安生。
无奈叶甜如今还是五短身材,秋姨又是一介女流,想自力更生修个屋顶都不成。叶甜倒想花钱请村里其他人修缮屋顶,可惜囊中羞涩,秋姨治病的花费又是大头,拖来拖去,屋顶之事只能一直放任自流了。
叶甜背着竹篓,手里提着糕点盒子,即使在夜色中,也一眼就看到自家乌漆嘛黑的屋子。风中隐约传来秋姨的咳嗽声,听得她一阵揪心,叶甜快步走了过去,开门大喊道:“秋姨,我回来了!”
秋菱立即从床上坐了起来,“是天儿啊,辛苦你了,赶紧歇歇。”
为了掩藏身份,秋菱一直对外说叶甜是男孩,于是呼名唤姓时顺理成章地改口成了“叶天”,叶甜有时不由怀疑,秋姨是不是真的将她的性别忘记了。
这点小纠结瞬间就被叶甜抛掷到脑后,她跑到屋内除床以外的唯一摆设,一张小木桌跟前,看到两只碗已经空了,可盛馒头和野菜的二个盘子一看就没人动过。空碗里盛的是早晨她离去前熬好的稀粥和药,馒头和野菜则是她准备给秋姨的中饭、晚饭。
“秋姨,你又不好好吃东西!”叶甜先是有些生气,随后又感到心酸,她当然清楚秋姨为什么不将东西吃光,都是为了省给她吃。
秋菱面上一副十分歉疚的样子,“抱歉,天儿,秋姨实在是吃不下了,为了不浪费粮食,余下的菜你热热自己吃了吧。”话音刚落,她肚子就传出一阵咕噜咕噜声,让她的话完全没有说服力。
叶甜紧绷着脸将糕点端到床前,对秋姨说:“家里粮食还足够,秋姨万万不要为了节省苛待自己,这是翠翠送与我的糕点,我与秋姨一齐分吃了吧。”
“不用不用,”秋菱连连摆手,“糕点都是小孩子爱吃的玩意儿,天儿你自己吃吧。”
叶甜哪里容得她拒绝,强硬地将一块雪花糕喂到她嘴边,赌气道,“秋姨不吃,我也不吃了。”
秋菱无奈,自家小姐的倔脾气她最清楚不过,说话做事言出必行,绝不打折扣,只好张嘴就着叶甜投喂的姿势咬了一口,久违的美味从舌尖传开,让长期喝药而嘴里发苦的秋菱不由怔楞住了。
“怎么了秋姨,不好吃吗?”叶甜看见她出神,不由疑问,她先前没有偷吃,所以不知道这雪花糕是何滋味,依她之前尝过的翠翠家糕点来判断,应该不会难吃啊?
她重新从盘里拿出一块,一咬,清爽可口的滋味让她不禁如猫咪般惬意地眯了眯眼,“很好吃啊。”
秋菱见她这般神情,更是心中一涩,“没,很好吃……我只是想起你娘,夫人当年最爱吃甜口,这雪花糕她也常常吃……”说着说着伤感得就要落泪。
叶甜顿时觉得嘴里的糕点不是滋味,她自带上辈子的记忆,故而不像原著叶天那样对生身父母感情复杂,既想知道又怕知道。她一口将雪花糕咽下,趁机问道:“秋姨,你总是说我娘我娘,我爹娘到底是什么人?”
叶甜原著才看到入V后的几章,便不知不觉睡着了,叶天的身世之秘根本没弄清楚,现在系统沉眠靠不住,她只能自力更生打听了,否则未来和仇敌面对面了都不知晓,岂不是会很危险?
秋菱静默了半晌,方幽幽地道:“你年纪还小……”
“我不小了,今年都八岁了!”叶甜立即反驳,往常她每次问起这个话题,秋姨就搪塞说她年龄还小,然后再故意岔开话题。
原著里,秋菱就是在叶天八岁那年去世的,她走得急,叶天仅从她手上拿到父母遗物,百蕴珠,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就被人设计陷害从而赶出安宁村了。
现在秋菱有叶甜尽心照顾,已经安然度过了原著中的死亡时间点,但叶甜仍是心下不安,生怕这个相依为命的唯一的亲人离去。
秋菱瞧着她坚毅的眼神,小姐越长越是出众,有七八分像夫人,而这神情和择善固执的老爷更是一模一样,若是让小姐知道了真相,她定然不会对家仇坐视不管,一旦走漏了风声,后果难能预料。
她叹息了一声,“……过一阵子吧,再过一阵,待你九岁生日,我就把一切都告诉你。”
“好!”听到确切的时间,叶甜不由双眼一亮,这是秋菱第一次松口,给了她具体承诺,而此时离她生日不过三个月时间了。
*
第二日,叶甜一大清早就将秋姨的药和食物熬煮好,放置在桌上老位置,而她则带齐装备干粮,准备悄悄出远门。自然,此件事现在是瞒着秋姨进行的,不过因为归期不定,叶甜还是在房间隐秘处留了一封书信,信上道三到五日后必归。
叶甜计划为了秋姨去采摘灵药。灵药的来源,来自她过去的记忆,五年前,村子里同样有名老人重病,老人的儿子就是无意中在某处山崖采到了灵草,用这灵草煎药才让老母亲病愈的。之前秋姨病势加重,叶甜忆起这株灵草,想死马当活马医,于是去向那个儿子请教灵草生长的位置。那人却道灵草生长的地方是个人机密,除非叶甜用一整件皮袄子和他换这个值钱消息。
叶甜忙活了一个多月,才凑齐制造一件袄子的兔皮,前天刚将货物交给那人,换得了灵草的具体方位,昨日为秋姨挖好粮食储备后,今天就带足东西出发了。
据那人所言,灵草就位于安宁村东南方三十多里外一处悬崖峭壁上。
这么多年,叶甜已经从纯粹的分不清东南西北的城市青年,进化成了野外小能手,只用抬头看看天,就知道东西南北的方位该如何走。她兜里揣着自卫的小刀,背上竹篓里不仅带有自制的干粮,还有长绳、铲子、斧头、铁爪等自制工具,以备采药时使用。
叶甜快步行进了一日,走了三十里路,将往日需要走二日的路程,硬是压缩在一日内走完了,心内估摸着离目的地不远了,叶甜方松了口气,若是采药顺利,她还真能在第三日赶回去。
叶甜却不知那名村民之所以这么爽快,只用一件皮袄的低价就同意告知她这个消息,是因为那人之后再欲寻灵草,竟再也找不准那处悬崖的具体方位,几次无功而返,对他而言这个不确定的消息换件皮袄子,自然很值得。
然而顶着主角光环的叶甜,一路辛苦跋涉之后,竟然真的寻到了那处悬崖,还用她超绝的视力,发现峭壁上生长的一株灵草,与她记忆中一模一样。
叶甜欣喜若狂,当即在崖上附近寻了一颗粗大的树木,将早已准备好的绳索一端系紧在树干上,另一端绑紧在自己腰间,手上拿好工具,深呼吸几下后,沿着峭壁上某些可落脚的地方,一小步一小步的往下爬。
这时候叶甜就不得不庆幸自己年纪还小,身量轻,山崖间的落点还承担得起她的重量,若是一个成年人想下去,难度恐怕要大十倍百倍。
上辈子叶甜还有点恐高,但这些年历经生活的毒打,为了捉鸟捕鱼,她没少爬山下水攀爬树木,哪项技能都锻炼得熟练非凡。可这里好歹是百丈悬崖,叶甜感受着从下面山涧吹上来的凉飕飕的风,一步一步踏得小心稳健极了,二炷香时间过去了,她才走下去一半。
还不待叶甜继续,手攀住的峭壁上忽然传来一阵震动,叶甜一个站立不稳,就脚滑从落点处跌落。
下意识地一声尖叫,耳旁的风猛烈刮着,叶甜切身体验了一遍前世没坐过的跳楼机是什么滋味,心都要吓得跳出来了。
几乎是一眨眼时间过后,绳子长度一到,便猛地拉直了,勒得叶甜腰间剧烈生疼,疼得她手上工具尽皆掉了,等疼痛缓解了几分后,她抬头往上一望,此番她下落了太长距离,灵草竟然还在她头上几尺之地。
叶甜无法,只得使劲用身体荡着绳子,像荡秋千一样把自己荡向崖壁,重新攀住崖间突出的石块。她奋力向上攀爬了几步,终于将灵草抓在手中。
还不待叶甜露出满足的笑容,下一刻,更强烈的震荡发生了,细石飞沙嗖嗖嗖地从上方滚落,叶甜一手紧握住灵草不放,另一手护住头部要害,心里祈祷着千万不要是地震。
震动越来越大,叶甜简直觉得整座山都在颤抖,她踩的位置完全无法站稳,又将她震落了下去,惹得她不断尖叫。
山崖间回荡着她惊恐的尖叫声,再一次被悬挂在空中的叶甜真的害怕极了,好不容易采到灵草,她可不想就这样送命。
然而现实不会因为她的意志而转移,震荡的山体让她完全无法故技重施,而反复的摩擦终于让搁在山崖边沿那处绳子断裂了。
风凛冽地刮过脸颊,过度的惊吓让叶甜的身体不由展开自我保护机制——昏厥过去,意识迷迷蒙蒙中,叶甜不禁在想,跳崖不死定律对她这个伪男主到底有没有用呢?
倏尔,透过半张的眼帘,她仿佛看见洛神仙子,白衣飘飘,翩然而落,将她抱在怀中。
“神仙姐姐……”感受到人体的温暖,彻底昏迷前,叶甜不禁喃喃自语,抓紧了那人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