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藏书阁出来后,街上也确实已经灯火通明,热热闹闹的,就是还不太能适应这里外的温差。
“想吃什么?”萧烬问她。
姜长泠缩了缩脖子,摇摇头:“还没想好,反正我不挑食,你带我吃什么我便跟着你就是了。”
“冷吗?要不要给你添置点衣服。”萧烬将她的举动尽收眼底。
“不冷,我常穿着单衣在街头乱窜,习惯了。”姜长泠解释道。
“那当你们妖都的捉妖师还真是辛苦,多穿一些便臃肿不便捉妖。”萧烬道,“今天在藏书阁看得可尽兴?可有找到你想找到的?”
聊到这个姜长泠可起劲了,话匣子彻底被打开了:“托你的福看得很是尽兴,从前那些想看又看不到的书都在这找到了。”
“其实我一直对符学、阵学都颇感兴趣,但在青竹城的书并没有写得那么详尽,有时候我便需要尝试个好几十次和上百次才能达到书中的效果,此举又太过费神,所以学到后面很是疲惫。”
“但没想到今天在藏书阁里见到的书里都直截了当地写明了捷径,我突然便有些沮丧,觉得之前尝试了这么多回都是白费劲,要是我能早点看到这些书就好了。”
她一口气说完后才意识到自己是不是言多了,转而仰头去看萧烬的脸色。
没想到萧烬的神情一如往常,居然还听得津津有味,他应和道:“每次尝试就当做是历练,等你再看更为复杂的符咒和法阵时,岂不是能无师自通了?”
姜长泠眼睛一亮便道:“确实如此,我看那些高阶符阵书是要更加透彻了些。”
“如此可好,这说明你此前的尝试并没有白费。”萧烬温声道,“喜欢便多钻研,有什么需要指点的也可以问我。”
“好。”姜长泠笑着应下。
人来人往正嘈杂着,前面却似乎是逢上什么喜事一般更加哄闹。
远远看去,前面还塞满路面的人流被分成了两拨,像在为谁让路。
姜长泠好奇地踮起脚看去也只能看见两个女子的头顶。
“世风日下,金家那三姊妹真是败絮其中。”
身旁传来几个大娘的议论声。
“我倒是觉得这样有镇妖都旗鼓,让那些疯妖不敢靠近逢珑城,你难道没听说吗,前些日子先是青竹城遭殃,后面便轮到淮庆城了,再迟些,说不定就到我们了。”
“这种事情不好说,还是不要妄加揣测了,以免隔墙有耳...”
金家三姐妹?
姜长泠捕捉到关键字眼。
走在他们前头的人都逐渐不动了,识相地向两旁走去。
萧烬和姜长泠自然也随着人流走到一旁。
拥挤的视野豁然开朗,两名穿着华丽锦衣的女子正坐在车撵外,其中一名手持着兽鞭正狠狠地鞭策着正在拉车的“妖奴”,车撵旁还跟着四个随行的侍卫。
为首的“妖奴”披头散发叫人看不清脸,但身形健硕,背上布满鞭痕,身上裹着最原始的兽皮,腰身上捆着拉动车撵的粗绳正埋头苦苦前进。
因为寒冬,身上黝黑的皮肤都硬是被冻红了。
这妖身上的妖息弱不可闻,几乎是没有的程度。
姜长泠一下便觉得这妖已经被烙上了束灵烙印。
“叫你在大姐不在的时候欺负我们!”撵上其中的粉衣女子发了狠话,手里的兽鞭也随之落下。
拉着车的妖奴一声不吭,只默默地埋头向前走去。
而另一名着紫衣的女子则是傲视众人。
姜长泠怎么也没想到才来逢珑城几天就把这镇妖世家的名人全都见了个遍。
逢珑城很大,按理来说四大世家应当势力分布平均在城中的四个方位。
毕竟连淮庆城都分了三堂办事处,逢珑城没理由比淮庆城少。
她在白皎堂能见到余祈也不算为过,毕竟妖都的捉妖师四处流转也是正常的,何况他还是余家少主。
那么在这见到苍闻遇和苍闻璟就更见怪不怪了。
苍家的主势力本就于此。
可这金家又是怎么回事?豢养妖奴不说,还公众示威游行…?
车撵缓缓驶过,那紫衣女子也突然被人群里极为出挑的两张脸吸引看去。
男子如墨卷梅花,清尘不染,眉眼柔和却没什么色彩,透着淡淡疏离。
女子呢,如三月桃枝,粉雕玉琢,眸含轻水的模样当能让她夸上一句倾城,只不过现下表情有些许凝重,跟那旁边的男子一样,混着让人不易察觉的漠然。
哼,好一对养眼的男女。
姜长泠感受到打量的视线,简单对上紫衣女子的扫视后便错开了视线。
“你怎么看?”萧烬蓦然问她。
“等她们先走了吧。”姜长泠秀眉微皱。
头顶上又落下一声轻笑。
姜长泠不明所以,但还是迅速涨红了脸,她有些局促问道:“笑什么?”
“没什么。”
很显然说这句话的萧烬也是染着笑意的。
姜长泠更热了。
说完,她视野中便突然出现一抹紫裙飘然而至,带着些许清香的胭脂气味。
“公子,生得如此俊俏不知怎么称呼啊?”来人声音酥软发麻,想必便是那车撵上其中的一位紫衣女子了。
姜长泠闻言看向来人,内心对眼前人的身份开始有所揣摩。
金家传闻少主有三,分别为大姐金云商,二姐金云栀和三妹金云盛,方才车撵上的粉衣女子已道明她们间的大姐不在,便只剩金云栀和金云盛两人的身份可疑。
上次她和萧烬在城中打听金家,多数以二少主“才女”为名号在民间广为流传,反而大少主和三少主并无什么亮眼之处,不过除此外,他们还听说金家也经商,多为胭脂水粉的买卖,名气也不算小。
金家两位家主气势正盛呢,就把自家的大女儿推出商界见世面去了。
至于大女儿从商,二女儿从文,那三女儿自然便该挑起承担家业重任的担子该从武了,所以按照民间所述,姜长泠大胆猜测这紫衣女子会是金家二少主金云栀,而后面的粉衣女子则是三少主金云盛。
此时的金云栀离萧烬很近,像是轻薄浮挑的红尘女子向他暗送秋波。
还不等萧烬回应,那“妖奴”便被金云盛给勒停下来,金云盛便待在原地好奇地向他们投来目光。
其实金云栀不想过来的,只是无奈她刚好瞧见了这男子的笑颜,心里忽然便觉得痒痒的。
萧烬向后仰去,被金云栀逼退了几步后道:“姑娘请自重,我对姑娘并不感兴趣。”
金云栀那姣好脸庞上的笑唇忽然凝固住。
这男人疏离的感觉又溢出来了,合着他只对别人笑么?
她偏过头气笑了一声,一时半会竟不知如何接话。
她从小众星捧月,连苍渊权都要夸她一句满腹经纶文采不凡,面前的男人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围观在旁边的人倒是很合时宜地问了萧烬一句:“小伙子,你可知你面前的人是谁吗你就敢拒绝?”
萧烬配合问道:“是谁?”
“她可是大名鼎鼎的金家二少主金云栀呀,小伙,这机会可遇不可求,我就没见过能被金家二少主搭讪的人,今天一见也算是开眼界了。”
萧烬假装不懂,拿出了他那演戏的本领对金云栀道:“可是你们如此折腾她,怕是有失风度。”
他还顺带指了指那车撵前拉车的“妖奴”。
金云栀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才反应过来,这面前之人原来并不是拒人之千里外的冰山,反而是未见过世面的白面小生?
她回过头来撩了撩侧边的头发,挑唇道:“公子你有所不知,这家里豢养的都是些刑满释放的罪奴,我们金家只不过瞧他们可怜便把她们接到府里当差讨生罢了。”
“这妖奴是我们大姐专门拉车的马,就是可惜大姐近日出了城去办点事,这马便不听我们二姊妹使唤了,那公子你来评评理觉得当不当罚?”
萧烬丝毫没有畏惧她丢过来的烫手山芋,平静道:“我仍是觉得不当,既然这妖已然将罪赎过,又隶属于你们金家的妖仆,你们自应赏罚有度,如若是为了这等小事将其鞭挞游行示众,未免有些太过了。”
这会萧烬说话又不像个柔弱小生了,温柔却又强势的语调更像是个制裁审判的大人,字字诛心,让人无法反驳。
金云栀惨些挂不住脸,但她时刻记得自己身上还挂着个“才女”的名号,可不能随便动怒丢了金家的颜面。
而就在这时,那黑发如瀑的妖奴也闻声转头向他们看来。
结果迎来的便是金云盛的一顿鞭策:“看什么看,二姐说话有你什么事?”
金云栀身体一僵,她本都想好了措辞要顺着这白面小生的台阶下去,谁知自己那个断了一根筋的妹妹还在那对妖奴动粗!
这白脸小生都已经明晃晃把金家暴戾无度苛待下人这屎盆子扣在金家头上了,这傻三妹还浑然不觉!
她立马旋过身去示意了金云盛停手,金云盛在对上目光后便半疑半豫地收起了兽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