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终究是伴着闹嚷的戏声结束了,姜长泠也有从中有意无意地聊起镇妖世家,从余祈的口中探了探这些年镇妖世家在逢珑城的故事。
不过余祈实在是和其他不太熟,大多数也是从坊间的百姓身份与她说的。
饭后,两人站在楼前准备道别。
“今日真的多谢余少主能将这么多事情告知予我。”姜长泠浅笑着作揖。
余祈摆摆手,忽然问道:“对了,淮庆城那边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吗?”
姜长泠愣了愣,看来苍大人真的没有将淮庆城的事情告知他人。
“嗯,苍大人已经着手让人解决了,不必再担心。”
“那便好。”余祈微微蹙起的眉头压了下去,“那师妹你还能回去淮庆城吗?”
姜长泠不想骗人,但对于这个问题她不得不编得体面。
她淡然道:“应当是不会回去了,我看我在逢珑城待着也不是不行。”
听到这番话,余祈算是知道了为什么姜长泠要问他这么多关于逢珑城的事情了,原来是打算在这常居。
不过这也是好的,毕竟在淮庆城那边的同门也不知会因此如何看她。
“也好。”余祈笑笑,“若在这逢珑城中有难处也可以来找我,愿尽绵薄之力。”
“多谢少主好意了。”
“那么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只剩下了姜长泠一人。
头顶上霓虹的灯笼正耀眼着,一只手便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她的肩头。
这种见面方式,不会是萧烬。
她转过身,见到了一副完全陌生的面孔。
这女子的眉毛郁郁绒绒的,端正的五官中透着英气却又不失少女的明媚风采。
还正对着她笑。
姜长泠怔了一会,在脑海里飞速回忆了一遍自己到底有没有认识过这么个人。
答案来得很快,并没有。
面前的女子还不说话。
她迫使着先开口:“你是?”
女子忽然就笑开了花:“你果然不认识我了!”
这声音很熟悉,姜长泠立刻想起来这人竟是解宿。
解宿的一副面孔这么久了还没换过,偶然这么换一下,完全变了个人。
姜长泠才发现要熟悉一个人的特征原来这么难。
“怎么会想到要换脸,看到比你更好看的人了?”
解宿思考道:“其实我也不知,这次的决定是我随心所换的,来到逢珑城后,脑子里总灵光一现的,但要是说现出了什么,我什么也记不起来。”
“还有,我本来是想着你从妖都办事处出来之后我来找你的,谁知怎么找也找不到。”她鼓鼓囊囊道。
姜长泠本想下意识说不应该找不到,后来又想起自己是和萧烬待在了一起...
也不知是不是萧烬有意为之。
“可能是淮庆城太大了。”姜长泠想着笑笑糊弄过去,干脆拉起了解宿的手,“那我今晚陪你好好逛逛这淮庆城。”
解宿倒是很好哄,点了点头说好。
于是两个小姊妹就这么挽着手游街去了。
越逛越夜时,姜长泠的心便不安起来,身旁的解宿倒是好开心,看到什么都想买。
但由于姜长泠荷包里的钱财已经所剩无几,没法像萧烬那般花钱洒脱。
“话说,你今晚便住在逢珑城了吗?”解宿突然好奇问道。
“应该会吧。”姜长泠有点迟疑。
街上的灯笼已然熄灭了好几盏,街道都陷入了半明半暗的状态,萧烬还没来找她。
“想必是萧烬安排吧?”解宿挤眉弄眼道。
姜长泠也不掩饰,点了点头。
“好好好。”解宿笑笑不说话。
解宿换了模样后,连身形也变了,姜长泠每每看到她在自己身旁的时候还有些不适应。
但不可否认的是现在的模样要比之前的要更漂亮,更合适。
快走到街尾,两人便看到了一名身形挺拔的男子没入阴影里静静地站着,似乎在等她们靠近。
男子转头挪步向她们走来。
就这么走几步的姿态,两人就认出来了此人是符月炳。
符月炳雷厉风行地走到她们面前,习惯性地禀告作揖:“萧公子让我带姜捉妖师去客栈。”
来人不是萧烬,姜长泠心里不免泛起了点点失落,但很快又压了下去,她道:“好。”
她刚要拉着解宿,倏然间便觉得心脏在刺痛,还有着逐渐往她全身蔓延的趋势。
就像是以心脏为中心织了一张蜘蛛网不断向外周输送痛觉。
起初她并没有多在意,直到心脏搏动几次后,这份疼痛开始加剧。
她顿住脚步,在原地双手攥紧了拳头。
解宿看见她的异常,晃了晃她的手问道:“长泠你怎么了?”
听到声音的符月炳也没再往前走了,回过来看姜长泠。
这疼痛到底是从何而来的?
姜长泠有那么一刻觉得自己中毒了。
她抓紧胸口的衣襟,拼了命地想把心脏的疼痛分散一点。
可始终无动于衷,这疼痛还在持续。
她疼得直喘粗气,狼狈地弓着腰身。
“长泠!你怎么了!?”解宿慌了神。
符月炳见到姜长泠这样的第一反应亦是慌张,可见到了她的动作时,他突然想到了他家魔君。
解宿不知道姜长泠和萧烬之间的禁咒联系,只能在原地干着急。
姜长泠不受控制地倒在地上,来自心脏细密的疼痛实在是让她难以忍受,总有种濒死的降临感。
倏忽间,身为懂医术的符月炳蹲下身来替她把了脉。
她浑身使劲尽量控制着让手不要乱动,可谓是煎熬至极。
在她疼得满脑空白的时候,她感受到有灵力在她手腕上游走,接着便是符月炳的声音在问她:“姜捉妖师可感觉有好转?”
她强撑着意志摇摇头。
符月炳见状皱起眉站起身来,目光移向了别处,貌似在思量着什么。
然解宿也学着符月炳那样握着姜长泠乱动的手腕传输着灵力:“长泠,你可不能有事啊!”
过了会,符月炳面色沉重叹了口气,蹲下抓起在地上姜长泠的手臂,抬头对解宿道:“还请解宿姑娘自寻去处,我先带她走了。”
“你们去哪里!我也要去,要是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想活了!”解宿急忙道。
但符月炳置若罔闻,只管把姜长泠带去了别的地方。
“喂!”
一瞬间,姜长泠便感觉地底下那磨人的石路砂砾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柔软的狐裘。
可惜她实在是太痛,已经无暇顾及符月炳把带她到哪里去了。
“公子,姜捉妖师她...似乎和你的症状一致了。”符月炳拱着手低头。
过了会,远处传来一声低沉短暂的回应:“嗯。”
“属下暂时猜疑或许是这禁咒的关系。”符月炳语气严肃,“不过公子上一次心疾发作的时候,姜捉妖师并没有受到牵连,不知为何这次竟是双向共感了。”
符月炳的面前是一张遮得严严实实的黑幔帐床,宽且隐蔽,此时他离这床有着几尺之遥。
萧烬正待在里面,传出来的声音十分疲惫暗哑:“知道了,待命吧。”
“是。”符月炳本想着退下,可又恐姜长泠呆在这里不好,“姜捉妖师可还要留在这?”
“由着吧。”萧烬吐出气声。
主仆间说完,符月炳便退了下去。
姜长泠虽然疼痛难忍,但是她也还是听到了三个关键。
一是萧烬患有心疾,二是在她身边发作了原来不止一次,三是现在让她痛不欲生的是萧烬身上的心疾。
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感觉,她只觉得有满脑的疑惑要问萧烬,可每每她想说话的时候,那疼痛都会将她的思绪带走。
两人就此沉默了很久。
直到姜长泠感受到自己的心跳搏动变缓,疼痛慢慢从她的心脏上褪去,一声一声的噗通才把她的视线和思绪拉回正规。
她侧躺在狐裘之上,浑身大汗淋漓,编过的发型也凌乱不堪,汗水还混着发丝贴着她额头。
好不容易有所暂缓,她的眼皮已经沉重到抬不起来,于是乎她只能顺应着身体所需闭上了眼睛,麻木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里她做了个梦。
她梦到一个小孩,巧的是这小孩长得十分像萧烬。
“你们两个又去哪里胡闹了?”
映入眼帘的是巨大的奢华宫殿,这看起来似乎是专门待客觐见的地方,两把雕刻精致的王座在高高之上,而王座之下便是一片空旷。
声音的主人是源于坐在其中一把王座之上的女人。
她脸上的妆容蛇蝎鬼魅,像足了那天她在观海楼里见到的女子,但这的女人显然要更加成熟气派些。
而座下跪着两名小孩,其中一人便是那长得像萧烬的小孩。
“萧烬”双手叠起叩地,恭敬道:“回母后的话,我与左鹤年是出门采取药材学习去了。”
旁边的左鹤年也学着“萧烬”叩地。
“还有呢?”
不容商榷的语气继续从女人的嘴里说出,不耐烦的神色全然映照在脸上,仿佛下一刻就要大发雷霆。
“萧烬”有些紧张地动了动身子摇摇头:“没有了。”
果不其然,那女人猛地一拍王座的把手站起身来:“萧烬!又撒谎!”
座下的两个小孩都抖了两抖。
萧烬伏地的头还没抬起,便察觉到面前有黑影将至。
他的母后便瞬移至她身前,毫不留情踹了他肩膀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