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扔掉炙手山芋般把水晶球甩开,想逃离这一片可怕的水晶球,但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迈不动。
我鼓起勇气,拿起第二个水晶球。
那是在镜世界吧,他跟我在学校的足球场上撒丫子跑,每天有用不完的精力。
还有……
我背着缩小的他走过月光桥,我们在图书馆的接吻,我们在雪地里的打闹,甚至是我偷偷用他的杯子喝水……
无数不起眼的小细节,都被他精心制成水晶球,藏在了乐谱之中。
终于再也无法抑制过分浩大的悲恸,我跌坐在地上,望着浮游在空中的水晶球,默默地流泪。
我还会再见到你吗?
一年后的某一个早晨,正在酣睡的我被服部掀了被子。
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被他粗暴地叫醒。偏偏我的起床气又特别重,我无比狂躁地坐起身:“为什么今天又要那么早起?”
“是你让我早点叫你的。”他把我生拉硬拽出被窝。“你说要早点儿起来再练多几次,为今晚的演出作准备啊。”
“……哦。”我不耐烦地应道,转过头望着床头的玫瑰,在服部转过身的刹那,飞速在玫瑰花上落下一吻。然后跳下床去洗漱。
服部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目光停留在床头的玫瑰上:“这玫瑰也太诡异了,从你把它带回来到今天,完全没有凋谢的意思。你确定这是真花?”
“绝对是真花,如假包换。它矜贵得很,你别去碰它,它会刺伤你哦。”我边刷牙边口齿不清地警告他。
“切。”他翻了个白眼,“你快点,那两个弹钢琴的小孩等你等到花都谢了。”
“知道了知道了。”我加快手上的动作,胡乱换了衣服便跟服部出门。离开卧室时,我情不自禁地再望了望那朵玫瑰,直到服部把门关上。
二重奏的钢琴部分难度实在太高,我又不舍得去篡改,唯有让两个小琴童四手联弹。
我站在琴房外,止住服部开门的动作,从观察窗偷偷往里看,两个小孩正弹得起劲。偶尔有节奏错开,他们会默契地相视而笑,再找回拍点,让旋律回到正轨上来。
等他们弹完后,我才慢慢推门进去。他们见我来了,便欢乐地跃到我身边问东问西。
其中一个小孩说:“新一哥哥,这曲子究竟是在写什么?没有小提琴,听起来好空啊。”
我笑言:“没有钢琴,只有小提琴的话,也会很空的。”
“噢,那我明白了。”另一个小孩说。“这首曲子应该是说,钢琴和小提琴,缺一不可。只有一个乐曲独奏,就算能成曲,也是很孤独的。”
我怔怔地望着他,随即笑着点点头:“很有思想觉悟啊,看来很用心地在练琴嘛。”
“当然啦。”他骄傲地抬起头。“我的梦想是成为像黑羽快斗那样棒的钢琴师。”
“噢?”我蹲下来摸着他的头:“那你还要继续努力哦。他像你那么大的时候,一天除了吃饭睡觉以外,都在练琴哦。”
“新一哥哥怎么知道的?”另一个小孩说。
“废话,全世界都知道新一哥哥和黑羽快斗是最好的朋友,新一哥哥怎么会不知道呢……对了,新一哥哥,黑羽快斗为什么再也没有出现在钢琴比赛里了?他去了哪里?”他的眼神里纯净得像蔚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一毫的杂质。
“他……”我故弄玄虚地答道。“他跟我玩捉迷藏呢。等我找到他,我立刻带他来见你,好不好?”
两个小孩面面相觊,重重地点头,坐到钢琴前,等待我的指令。
暗之大陆故技重施,封锁了快斗离世的消息,事无巨细全由红子在打理。
消失的还有Vermouth。据说她去了勇士部落之后就再无音讯。
不知道盗一有没有原谅她。
演出当晚,英雄城堡高朋满座。
我站在舞台上,小提琴的旋律依傍着钢琴,生动地跳跃,钢琴的厚重揉碎了小提琴的尖锐,把所有的戾气都柔化。
只要两种乐器的音色相依相伴,旋律再凄凉,也绝不孤独。
旋律流淌间,身后的两架钢琴合成一架,快斗坐在钢琴前,指尖跃动在黑白键间。他用那对绝美的紫眸注视着我,笑意盎然。
我知道这只是幻象,这样的幻象早已出现过无数回。
我向他回以一笑,沉浸在忽高忽低的旋律之中。
最后钢琴极快地刮奏,在最高音轻轻一点,全曲终了。观众起身,掌声一浪接一浪。
我回过头,把两个小孩引到身边,鞠躬谢幕。
床头的那朵玫瑰在我看不到的时候轻轻地颤抖,就像它也能听到我的演奏,为我报以掌声。
——其实只是风吹过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