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偏室荒废了许久的刘彻最终选择去找徐福谈谈心,他们聊到了很多,这其中就包括刘彻个人去留的问题。
“陛下真下定决心离开了?”徐福试探地问,还隐隐有些不赞同的意思。
刘彻听的明白,但他只是苦笑一声道:“实话说,我还并未想好。”
“事实上是去是留也不在于我。”他叹息,“罢了,我总会给你答复的,现在就不谈这个了吧。”说完,刘彻的脸上露出一丝疲惫之态。
可看见刘彻这副样子,徐福倒像是心情很好似的,“您现在似乎已不是十分执着虚妄之事了。”
“你这样的人也说神鬼之事是虚妄?”刘彻反问,又道:“我也不是放下了,只是怀疑这是否真的畅快,就像现在吧……”
“醒时不能掌握天下权柄,醉后不能卧于美人膝头,纵是青春年少又有什么意思呢?未央宫老旧没有新意,朕本以为自己早已厌弃了他,现在却发觉还是想念的。”
自来到这儿后,刘彻一直怀念曾经的生活,如今也不过是在袒露心声,只是说到“美人”二字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了做晚的事,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但又很快掩饰住了。
徐福没有发现他的异常,只是与他谈论着鬼神之说为何虚妄,“陛下觉得我这样的人会笃信鬼神,可在我所见过的人中,越接近鬼神的却越对此不以为意。”
“哦?”刘彻摇头,“你可把我说糊涂了。”
“老子曾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话我是信的,祈福不能解决天灾人祸,兴兵演武更要仰仗人力,神神鬼鬼存在却又做了什么呢?”
徐福说话时,神情很是淡然超脱,不紧不慢的语调让人听了很是信服。不过这不包括刘彻,因为他虽然也会听取一些有益的见地,但更习惯的还是乾纲独断、发号施令。
徐福的话与刘彻的所思所想差的太远了,他要反驳,所以说:“也许只是杂念太多,心不诚恳的缘故。”
“如果能做到毫无杂念,就已经是神明了。”徐福看着他,“您应该明白的。”
“如果您现在依然好好的当着天子,三皇五帝显灵昭示您的才德不配皇帝的位置,您会立刻传位于太子或是其他什么人吗。”
刘彻沉默了一会儿,说:“都不会,我只会举起刀剑杀了试图否认我地位的一切,哪怕他是先祖,是神明。”
“是啊,这样的话,您究竟是去是留已经很明显了不是吗?”
“什么?”
徐福:“您是天子也是泥胎,但无论如何,您也终究是个寻常人,不能摒弃欲望的人不会得道成仙,无论付出什么也都只是无用功罢了。”
他劝慰道:“依您的智慧,还是应该把心思放在有回报的事上。”
“有回报的事……吗?”刘彻念了一句,他在想他现在还想要什么,还能得到什么。答案是昭然若揭的,他现在唯一想得到的就是秦国之主,嬴政。
这是个难事,但也总比回到大汉容易。只是,刘彻闭上了双眼。
他是个喜新厌旧的人,从前的后妃和情人也是喜欢时如珠似宝,不喜欢了就束之高阁。不过,刘彻始终认为侍奉自己对他们来说是件一本万利的事情,毕竟他从不吝惜于送他们财富地位。
可他现在又能给嬴政什么呢?失去了权势,自己日后万一厌倦了这段感情,又拿什么全身而退呢?
最重要的是,从前的爱妃情人刘彻纵使知道他们并不爱他,而是出于种种其他目的来到他身边,他也毫不在意。对于刘彻来说,凭什么东西他喜欢,只要得到就行,不完满的细枝末节就完全可以忽视。
而对于嬴政,刘彻却不这么想了,他能感觉到,嬴政是有些喜欢他的,他也在意嬴政的喜欢是不是真心实意的。这是不同于以往的一种新奇的感觉,刘彻一边感受着这种悸动,一边在心里较劲,他和嬴政之间,一定要对方的喜欢深一点,自己的喜欢浅一点。
身体回到了青春,刘彻的心思也跟着变的幼稚。他的少男心事就这样飘散在风中,不为人知,起码嬴政完全不清楚。
因为他现在正躺在床上怀疑自己。
许是因为昨夜闹得太晚,嬴政白天很是疲倦,不得已,他只能暂时放下政务,在午后补个觉。
可这不睡还好,一睡麻烦更大。他一睡着就全是关于昨天晚上的梦,梦境的内容比起现实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让醒来后的嬴政是又惊又羞,还带着点咬牙切齿。
他呆坐了好一会儿,平复好心情后就传来了赵高。
赵高一进来就看见了一脸阴沉的王上,他怕惹怒了对方,语气十二万分恭谨地问:“王上有何吩咐?”
见他来了,嬴政转过头,道:“你去帮我……”话还没说完,嬴政就住嘴了,他感到有些难以启齿,因为他想叫赵高帮他物色一个男人,嬴政想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大王?”赵高疑惑地问,似乎是不解王上为何突然就不说话了。
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错过了最佳时机,嬴政是再也不好意开口吩咐刚才那件事儿了,而赵高更是大气都不敢出,唯恐哪里得罪了王上,姿势也从刚才的站立低头逐渐演变为跪着。
就这么过了好一会儿,嬴政才再次出声,“你去准备一套寻常士人的衣服,寡人打算去看看蒙恬。”
“是。”赵高得令,马上就离开了。离开时,赵高还感到奇怪,自己平素也不是负责王上出行穿衣的,怎么今天偏找上了自己呢?
他思索了一会儿,却没什么头绪,索性就不想了,反正按王上的吩咐总没错的,想着,他就迅速去吩咐宫人准备衣服并去给大王更衣。
宫人们都是训练有素的,行动自然不算慢。不久,赵高就领着两个宫娥就进入了嬴政的寝宫,嬴政见了直接挥手道:“都下去吧,把衣物留下。”
三人不明,却也不敢揣度上意,规规矩矩地退下了。只留王上一人独自穿衣。
嬴政从前在别国为质,穿衣自然是能独立完成,甚至于因为幼时的条件不太好,很多王公子弟做不来的事儿,他都得心应手。
他迅速地穿好了衣物,又从铜镜中打量一下自己,因为午睡时并未解冠,所以他的头发没有凌乱,还是一丝不苟的。
待确定了自己的仪容没什么问题后,嬴政就带着人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