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发生什么了?”
林晓萌回已关切的眼神,想将她从情绪里拉出来,轻声安抚:“叶然~”
叶然怔了一下,若有所思地举起酒杯抿了一口,转口问道:“工作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呢?”
“额......怎么突然说这个事?”林晓萌一时转不过弯,以为她又不想再说下去了。
“不是突然。”
“以我对你的了解,后面要说的事,可能会绑架你做出一些决定。”叶然注视着她,神情是说不出的凝重。
“可我不想这样!晓萌,将你考虑的结果告诉我吧!是什么都可以。”
对自己友情世界里的唯一支柱,叶然对林晓萌是有歉意的。
这些年,靠着林晓萌才能事无巨细地知道周悦的消息,但又从未清楚地告知事情的原委,她也体谅着自己,不会多追问。
而现在这个关键时候,叶然很犹豫要不要将她卷进来,更不想的是压迫她进公司帮自己。
林晓萌被她严肃的语气震住了,思虑过后,认真地说:“好吧!本来也是准备最近跟你说的,我已经在做交接手续了。等年底的婚礼办完,就听叶总安排咯!”
叶然听到她这样说,悬着的心才算落地,端起酒杯真诚地敬她,说:“晓萌,谢谢你......”
“咱俩之间需要这么生分吗?”她举杯跟叶然碰杯,她都懂。
将口中的红酒吞咽而下,酸涩感冲击着味蕾,携同叶然心里藏了很久的秘密,一道泛着陈年味道的酸苦感涌上心头,麻了神经。
这是她守了很久的秘密。
即便是肖楚宁,她都从未告诉过。他俩的合作更多的是建立在共同利益上的,她没有心理负担,但林晓萌不一样。
林晓萌看出她的犹豫,坚定出声:“不要有负担,我们是可以一起承担的朋友,不是吗?”
嗯!
叶然看着眼前的红酒杯,尽量放松,“那年冬天周悦和我一起回了南城,她继续在球馆兼职,我会去球馆找她,或者在她下班后去南城的大街小巷里逛逛。那时的我们还是太年轻了,将社会的包容想得太简单,特别是我这样的复杂家庭......”
当年的她们已经很注意,但还是暴露了。
可即便如此,叶然都没想到那些人要将事情做得这般决绝。
——
那个春节过完返校,叶庭谦和吴玲都没有对叶然表现过任何异常。
直到返校开学一个月后,叶然莫名地收到校方给自己提供出国交流学习的机会,被她直接拒绝了。
再半个月后,她的妈妈周虹联系她,告诉她自己生病了。视频里的她看起来很严重,甚至给她看了一份伪造的病历,叶然不得不请假飞往国外看她。
短时间内,对接二连三发生在自己身边的这些事,叶然不是没有过疑虑。但没有想到必然性,这个念头只短暂地出现又打住了。
因为时间紧迫,周悦又在比赛期,叶然只简单跟她说了下就飞出国了。
但下飞机后,不对劲儿的念头又开始了。
来接她的是叶庭谦安排的两名华人保安,说是国外治安不好来保护她顺利去医院的。为了消除她的疑虑,甚至当场拨打了叶庭谦的电话,叶然无奈听从安排。
上车后的叶然,一路观察着四周的环境,直到沿途的高楼大厦变成树木草坪,车子才停在一处偏远的独栋别墅前。
即便对国外环境不熟悉的叶然,也察觉到了自己此时的处境很糟糕。
内心的忐忑不安,让她心生畏惧,眸光打量着周遭的环境,下车后步伐缓慢。
直到视线里出现两个熟悉的身影,中年男女正站在别墅门口的草坪上,望着她。
女人身姿婀娜,身着黑色修身正装,走进看,完全是气场全开的女强人形象,正是她的妈妈周虹。
看着不远处一点生病的样子都没有的陌生女人,叶然由喜转悲,不敢置信地注视着面前陌生又荒诞的场景。
周虹久违地见到自己的女儿,开心地向前迎着她,轻呼她的小名:“叶子,妈妈想你了……”
叶然听到这声,反而顿住了,眼眸里尽是失望地神情。瞥一眼一直站在旁边未出声的叶庭谦,冷漠地转而质问周虹:“你没有生病?对吗?”
“你和他联手骗我,对吗?”
“都是为了骗我到这里来,是吗?”
周虹哑口无言,听着叶然一声比一声大的怒吼诘问,眼里尽是焦灼。
年初,在得知叶然的事后,她当下是懊悔的。
作为一个母亲,她是失职的,没有在成长的道路上给予她陪伴和爱护。
但同时也对叶然很失望。
当初为了那个女生放弃来到自己身边,也放弃出国求学进取的机会。
一直追求精英品质生活的她,对这样的选择很不赞同,因此才选择配合叶庭谦的安排,有了现在的场面。
对叶然的愤怒,叶庭谦熟视无睹。他神情威严,不容抗拒地凝视着她的女儿,叶然。
在他的眼里,他的女儿只能是优秀的,是不允许会被人诟病的,更不能留下让人抹黑的话柄。
当吴玲告诉自己,她碰到叶然和一个女生在街头举止亲密,甚至在叶然房间翻到大量的亲密合照时,他是怒不可遏的,更是失望的。
他的女儿怎么能是个精神病?如果被人知道了,他将颜面尽失,被人非议……
“叶然,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父女俩在空旷的草坪上对视,眼神间的博弈,高下立见。
叶然从未想到自己的父母会这样诓骗自己,不惜利用自己的孝心装病将自己引出国,这前前后后的事情仿佛都只有一个目的:让自己和周悦断绝往来!
“呵!我只不过喜欢了一个人而已,竟能让我那见不到一面的父母,同时出现在眼前,好难得啊!”
“甚至联起手来骗我出国,真是好厉害啊!”
叶然怒不可遏地控诉着,对面的人无动于衷。她像一个小丑一样,被迫出演这出惨剧。
虚伪的大人,只允许自己为所欲为,却偏偏接受不了自己的孩子做自己!
叶然失望透顶地仇视着眼前陌生的亲人,眼眶里流下了失望的泪水,后退着拔腿就跑。
“抓住她!”叶庭谦的怒吼在身后响起,保安转身就将她按在了草坪上,动弹不得。
她挣扎、她愤怒、她大声的哀求……都丝毫撼动不了他们的决定。
在她看到了周虹眼里的泪水,以为自己可以软化她,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妈妈,你放我走吧!妈妈…求你了……”
最后只是被叶庭谦无情地锁在了房间里,无视她的苦苦哀求。
房间内的哭闹、摔打东西的声音响彻整个别墅,直到叶然伤心欲绝而昏倒,叶庭谦才吩咐家庭医生为她续命,最后带着红着眼眶的周虹离开了。
在被关着的一个月里,叶然从大哭大闹到无声流泪,她从未这般对生活没有期待。
从小被父母自私的抛弃,零星几句不痛不痒的关怀,绝大多数的不闻不问,和被叫做奶奶的人冷嘲热讽,她的家庭让她受尽了人性的悲凉。
有谁真正关心在乎过她的死活,想要一个爱自己的人怎么这么难啊!
在无望地哀嚎里,那一刻她真的丧失了求生的欲望。
她绝食、自残、轻生……但都会被人救活了,她如行尸走肉般,生死不得。
这样的事在不知道发生多少次后,周虹真的怕了,才恳请叶庭谦停手。
但叶然没想到,等来的是他的致命一击。
叶庭谦告诉她:如果她继续这样下去,他将让周悦再也打不了篮球,生活如蝼蚁。
这句忠告,彻底击毁了叶然所有的心理防线。
关在房内,再也不吵不闹了,也不眠不休,呆坐在窗前,望着什么一动不动。
三天后,她跟叶庭谦认输了,她可以不要自己的烂命,却没办法让周悦受这份苦。
如果这是她最后能为她做的事,那她会誓死捍卫。
这世间也没什么重要的了,仅此一个她而已啊!
叶然冷漠地望着自己的父亲,眸中寒光刺骨,“我要亲口跟她交代一句,这是我最后的请求,以后随你安排。”
叶庭谦凝视着自己19岁的女儿,竟感受到了一种不容抗拒地压迫,“好,但如果被我知道你们私下藕断丝连,那我就不是说说而已了。”他说完这句话后,在叶然的眼里看到了波动,接着警告:“还有,不要再跟我玩这些轻生的把戏,不然那个人的下场也是一样的。”
叶然低下了头,她没有能力再抗衡什么。也相信叶庭谦是不择手段的人,不然怎么会白手起家这么大一份家业。
叶庭谦拨通了周悦的电话,将手机递给她,眼神示意她谨言慎行。
麻木地接过手机,听着听筒里传来嘟…嘟…的提示音,她的心才感受到了起伏。
“喂,你好!”周悦接通国外匿名电话,莫名地期盼着什么。
叶然的唇角闭合了几次,都艰难的发不出声音。
“是你吗?叶然……”周悦在她的沉默里感受着,焦急地呼叫她的名字,确认这是她等了很久的人,总算出现了。
听到叶庭谦在旁边咳嗽一声,提醒她不要拖时间。
叶然捏紧手机,让自己镇定下来,好一会儿才沙哑地出声:“周悦,我们分手吧!我不回去了……”
还没听到对方的回应,手机就被夺走了。
叶然瞪着他,起身想抢回手机,她刚刚从听筒里隐约听到周悦的声音。
叶庭谦将手机摔在地上,机身瞬间四分五裂,再次警告:“叶然,答应你的事我都做到了,记住你说的,不要逼我做出格的事。”
叶然从情绪的剧烈起伏里回神,不甘示弱地回怼:“你也是,周悦如果不好,我会都算在你头上。你的女儿,我!说到做到!”
说完后,叶然嘴角挑起,瞥了一眼他,眼底皆是寒意,犹如撒旦俯视人间,余光扫过地上的手机,径自离开。
之后的几年,叶然在周虹对接好的大学继续完成金融专业的学习,并攻读了哈佛大学的硕士。
叶庭谦和周虹都很满意她的表现,更加肯定了自己当初的手段是对的。
只有叶然自己知道,她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她要更好更强大,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不再被他人胁迫,心里的那个人一直在支撑自己。
她从网络上获悉了周悦的篮球梦想正在一步步走的更扎实、更成功,这是她最欣慰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