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攸站在酒馆门前,李知勉搭着手臂在二楼的护栏旁吹晚风。
姜且扶着她,刑攸撒开手转了两圈,姜且慌张地护着她,“攸攸,你小心摔倒了。”
刑攸张开手臂面向微风,额前的碎发微微起伏,李知勉看着她微微笑着。
季青柠站在门口的牌子下偷偷窥视楼上的李知勉,转头向另一边小声吐槽:“真蠢。”
她走出牌子下那块阴影,对着楼上招手,手指指向刑攸,“你,下去扶着她去公园那边的水池洗洗脸。”
“好嘞!”李知勉高声说,想要扶着护栏跳下来,老板在后面骂了他一声,“胡闹!”
李知勉改走楼梯,季青柠十分有眼力见地拉走姜且,“走了。我们先去楼上等着,让他们在外面清醒清醒。”
姜且还是担心:“就这样让攸攸跟她走,可以吗?”
季青柠摊手:“你甚至可以不放心我都不能不放心李知勉,他们是一起长大的,就是......传说中的青梅竹马吧?对,就是。”
姜且惊讶地捂上嘴巴,“青梅竹马,那——李知勉他不会是喜欢攸攸吧?我看他平时干什么都会先问一下攸攸,而且我去堂哥家,也在对面那家见过他,他们还住在一起啊?”
季青柠一顿,拉着姜且的手,郑重其事地说:“那我能不能去你堂哥家玩?”
姜且:“我没给你说过吗?我堂哥是周烨南。”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你不说或者把他赶出去不就行了?我就是去那里玩两天。我假装认为那是你的家。”季青柠说。
姜且嗤嗤地笑起来,于是她陷入深思,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并说:“如果我们现在回家,他一定会待在这里,所以趁现在,要回去吗?”
季青柠麻木地看着她,“我们回去了,刑攸会回去吗?”
姜且果真地认真思考起来,懵懵懂懂地眨眼睛,“好像不会,啊!我们今天晚上睡哪里啊?”
季青柠懒洋洋地打哈欠,“不知道,如果实在没有房间可以睡觉,我就真的去网吧通宵了。”
姜且拍了下她的肩膀,季青柠不惯于别人与自己有太过亲密的行为,扫开她的手掌,看着她挑眉:“怎么?你想到可以去哪里睡觉了?”
姜且中肯地点点头:“对,你们跟我去我姑妈家一起睡。她真的很有钱的,在这里肯定买了房子,我们就过去借住一晚上,第二天再走。”
季青柠用稍微矫揉造作的语气重复“她很有钱”这句话,正色说道:“如果你...你姑妈愿意收留我们那就太好了。”
***
刑攸的手被李知勉牵着,再去公园的路上要经过一条人行路,李知勉在心中默默数斑马线的条数,直到刑攸用极轻的嗓音提醒他:“李知勉,绿灯了。”
“好。”李知勉捏着她的手往前走。
心脏在跳,身上的血液在燃烧,李知勉总在想,刑攸的手怎么那么小那么软。
李知勉带着她往对面的公园走,刑攸好奇地问他:“我们这是去哪里?不吃饭吗?”
李知勉一改先前的神色不安,盯着她好玩儿地说:“去公园带着你洗洗脸,小醉猫!”
李知勉伸手捏了下她的脸,他对待刑攸的心情再也不能恭顺下去,他甚至认为自己的大脑已经被热水淹没了,没办法忽视的热度在烘烤他整个人,身体、思想、行为都蠢蠢欲动,季青柠绝对是故意的,他也太高估自己的耐力了。
刑攸再转头问他,“公园的风会有酒馆前面凉快吗?”
李知勉匆匆忙忙地掩盖自己的慌乱,神情看起来十分安详,微微一笑:“会。刑老师,我要拍你了,你看起来很糊涂。”
刑攸一改混乱的糊涂样,庄重地说:“你要是敢拍我,我今天晚上就要踢你的裤|裆!”
李知勉:“?!!!”
他不知道这是史婷柯在酒馆内提过的话。
着急忙慌地捂上刑攸的嘴,另一只手在嘴唇面前比手势,“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啊?谁教你的这些啊?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好不好?”
刑攸用拳头捶他的手臂,“李知勉,我讨厌你。”
“啊?为什么要讨厌我啊?”李知勉说着难过地垂下头,握着刑攸的手腕拿远看有没有受伤,“可是,我喜欢你啊。”
说出来了!
李知勉甚至不敢抬眼看她,内心默念:拜托,让她忘记吧!假装没听到也好啊!
忽然,他听到刑攸说:“我喜欢你。”
他惶然,紧张到想要从刑攸眼中找出一丝醉意,耳朵内的神经变得异常灵敏,汽车的鸣笛声、鸟叫的声响、树叶摇动的沙沙声、小孩嬉闹的声音,陌生却幸福。
他盯着刑攸,刑攸伸手抱上他,喃喃道:“李知勉,我喜欢你。”
李知勉沉默了,仿佛他的声带忽然断了,随后,他轻咳了一声,“刑攸,你是不是脑袋糊涂了?”
他只是不希望刑攸在清醒之后再后悔。
他只是希望刑攸忘记这件事。
他只是害怕刑攸会怪自己说了这样的话。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李知勉接着说:“我知道你是喝醉了,可能你喝多之后就是这样,你要记得自己是喝了多少醉成这样的,以后......”
他忽然哽咽,嗓子内似乎有生锈的刀片,割得他心中苦涩疼痛:“以后我不在的话,你要照顾好自己。”
我知道你会讨厌自己苍白且满是皱纹的脸,但能看上一眼就是我对老天爷的奢求。
应着晚风,刑攸微微一笑,哑着嗓子说:“李知勉,你胆子果然很小。”
“笑什么?”李知勉晃了晃脑袋,“我胆子不小啊,我还记得你小时候自己一个人再学校待到很晚,我陪着你。然后天都黑了,我和你一起去黑咕隆咚的教室里面‘探险’,那感觉简直惊心动魄,但是很有意思啊,我喜欢和你待在一起的日子。”
“李知勉,就你最笨了!”刑攸煞有介事地摆出老师的架子。
李知勉扑哧一笑:“刑老师,你这样确实很有老师的架子,但是气势上还是有点输。”
刑攸忽然安静下来,垂着头不知道在思考什么,李知勉弯腰凑近她,“怎么了?有点累了?”
刑攸拉着李知勉的领口,“我想亲你一下,你看着像被淋湿的小狗。”
“我——”
李知勉激动到手指不停的颤动,他住了声,刑攸的嘴唇比手掌还要软。
他觉得醉的人不是刑攸而是他自己,刑攸的嘴唇贴得越近,他就越是醉得厉害,掌心也攥得更紧。
刑攸轻柔地叩上他的拳头,分开的时候说:“李知勉,要牵手吗?”
李知勉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盯着她的眼睛看了许久,现在的内心虚弱得很,他伸手挽起刑攸耳边的碎发:“攸,我可以继续吻你吗?”
刑攸气势很足地架起手臂,撇撇嘴:“你果然胆小!”
李知勉抚上她半边脸,声音很小,像是细蚊在尖叫,“我害怕会弄疼你。”
刑攸轻轻皱眉,嗔怪他:“就你?”
“好啊,刑老师。”李知勉的颤抖有所缓和:“你小看我!”
李知勉弯腰扶她的腰,刑攸的腰是一大弱点,她连忙向两边退过去,“李知勉你个无赖!干嘛要挠我痒痒?不跟你玩了!”
李知勉抓到她,从背后搂上她,在她耳边说:“不准。”
不准离开我。
刑攸住了笑声,背对李知勉,她很想笑一笑,可是她下巴无端地抖动起来,鼻子里面好烫好酸,眼睛也好热,她好想忍住醉酒才吐露心声的背德感,可惜忍不住,她哭了。
无声无息。
李知勉感受到她的抖动,反转刑攸,“怎么了?为什么要哭?谁欺负你了?”
刑攸说:“没什么,我想家了。”
李知勉也第一时间住了声,如果刑攸愿意向他表露自己的心事,他一定全神贯注地听着,感受刑攸的痛苦并替她分担一点,李知勉安抚着摩挲她的手掌:“好了,好了,不要再哭了。”
李知勉捧着她的脸颊,手指扫去眼泪,他在眼睛上吻了吻,“好了好了,刑攸。如果以后有人说你不勇敢你就踹他的裤|裆,随你发泄情绪,让他看不起你。你左一拳右一拳,脚下一裤|裆,那个人就要上天了!”
刑攸拿拳头捶了捶他的肩膀,李知勉立刻佯装痛得直不起腰,“哎呦哎呦,我的胳膊啊!要断掉了!”
刑攸看着他狡猾的神情,转身说:“知道了,唠叨鬼,我才不会随随便便就要踹别人裤|裆呢!真没礼貌。”
李知勉嘿嘿笑起来,跟在她身后,“我就知道,你会说那话,都在名声的生死关头了,还管什么礼貌不礼貌的?”
刑攸强调:“那是家教!家教!家教!”
李知勉:“会把别人的痛苦当玩笑话的人不值得你用你的教养对待他,他们配不上你的温柔。”
刑攸停下脚,转头看着他,李知勉认真的态度让刑攸停留,想要默默地注视片刻,晚风在两人之间吹了半分钟,她忽然又笑着转身,“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