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攸没意思，跟着老师往路边靠，第二个下车的就是赵秋，提着自己的书包，满脸阴郁，书包被他甩在肩上，后面的女生被旁边的男生推搡了些，撞在他后背上，赵秋下意识皱眉向后看，看到那个女生又舒展眉头，“你没事吧？”

女孩撞到人很不好意思，连忙摆手，“没事，不好意思啊。”

赵秋不安分地挠挠头，“哎！你这包看着挺重的，要不我帮你拿吧。”

女生还欲摆手拒绝，赵秋已经有先见之明的拿过她的背包，前面的男生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哎哟，秋哥也是撩上妹子了。”

“去去去！”赵秋踢了他一脚，“就你会说话。”

刑攸往旁边站了站，李知勉拉着她坐下，石凳在喷泉旁边，占据地理优势，很凉。

李知勉拉着旁边的男生，拉近一些，翘起腿搭在他腿上，坐姿还算规矩，刑攸因此感到欣慰，高二高三生全部来全，老师才带着学生去参考教室。

ABC三栋楼，从外部看不出什么区别，进去转了一圈才察觉到不同，A栋是最安静的，可见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像是独立出来的松针，B栋也算有点说话声，换做C栋就很热闹，但看得出是在背诵。

老师解释说：“因为学生资质差的话，就要靠后面的努力弥补，他们每天会有大量的背诵作业。”

队伍中有一个学生提问：“那会不会影响平常的学习？因为背诵太多所以没时间完成其他的作业。”

老师和蔼地解答：“那，这不是我们老师需要考虑的方面，安排不好时间需要学生自己承担，背诵的任务一直都在，完不成只会堆在第二天，如果当天没有完成，接下来的一周将会很忙。”

刑攸目光转了一圈，李知勉凑到她耳边，“这个学校的管理制度很恶心人欸。”

刑攸平静地回答：“本来就没有天生的天才，都是慢慢练出来的。如果我们不能将层次拉高到AB两处，那我们在这里被安排同样的任务就是为了弥补自己在智商上的不足。”

“那按刑老师这么一说，我们感觉我们是被卖给他们了。”李知勉说。

刑攸：“可能不只是卖，嗯......还是好好学习吧，如果被安排到C栋这里，我们一天都别想轻松了。”

“......”

班主任是个目光亲切、长相温柔的人，但说话很冰冷，“虽然我们是C栋的学生，但是我相信每个人都可以靠自己的努力学到B栋或者A栋去。”

刑攸刚好坐在讲堂下面，距离这位女老师很近，所有的插班生都被安排在一楼的教室，窗边的那棵树的树杈很低，树叶主要聚集在上部，像是个倒放的扫把。

女老师向前探身，有些凉的手指捏着刑攸的下颌，“宝贝儿，上课要专心听我说话，如果你漏掉一个重点，我都不可能再跟你复述第二遍。”

刑攸懵懵懂懂地点头，女老师惋惜地叹气，摇头道：“宝贝儿，你看着，呃——脑袋不怎么灵光。”

刑攸皱眉，神情变得有些复杂：“哦。”

女老师继续：“我负责大家接下来在这里一年的学习和生活，我姓董，你们见到我要称呼我董老师。”

下面的学生一片哗然，董老师“亲切”地凑近，“你们在说什么？”

刑攸微笑着，眼中浮出喜色：“董老师，我们待在这里的时间应该只有半年吧？”

董老师又站得很直，嘴唇控制不住地抽搐，她又说：“啊，看来你们以前学校的老师眼光很短浅啊！你们在这里学习的时间的确只有半年，但是下半年需要你们代表原来学校去参加竞赛，给学校争取些奖项回去。”

一个瘦高男生站起来，“整整半年？”

董老师挥手要他坐下：“对，在你们之前回来的那批学长学姐就是刚从北京那边的学校竞赛回来，你们放心，按照规定，你们之间会选出五名同学同行，所以能不能替你们的母校争光就看你们的实力了，还有其他问题吗？”

刑攸利落地开口，“那如果在竞赛过程中取得了优秀的成绩呢？”

董老师耸耸肩：“那不是有奖项吗？”

刑攸：“我说的不只是奖项，其他的呢？”

董老师反应过来：“啊，你们有个学长就是这样，不过他那种人估计很难再有第二个了。如果不光是在竞赛中出类拔萃，你们就有可能在国外的学校学习，国家会资助你们在外的费用。”

刑攸微微抬起身，“那个学长——”

“我听说有人想我。”杨云年站在门口，朝身后吐出口烟，将烟蒂按灭在窗台上。

董老师面色不悦，伸手在他跟前戳了戳，“杨老师，我希望你识相一点，不要觉得自己是被学校聘请回来的，就单子大到对学校的形象不管不顾！还有，不要在我的学生面前吸烟！很不礼貌，影响也不好。还有上年的事，校长让我提醒你，不要在上课期间私自给自己和学生放假！学校是要成绩的。”

杨云年看着她的手指，“哦，我相信贵校这么优秀的学生，如果有自觉的话，会知道未成年人不该吸烟的。而且，你们要的成绩我会一比一百的还给你们。”

董老师小心翼翼地放下教具，杨云年走到讲台上随手将课本扔在桌面上，扑起的粉笔灰拍在刑攸脸上，她无语地抽出纸张拂干净脸蛋，愤愤瞪着杨云年。

杨云年很老练地笑了下，他递给刑攸一块抹布，“麻烦这位同学帮老师洗一下抹布，可以吗？”

刑攸思忖片刻，坐得笔直，硬邦邦地说：“你要死吗？”

李知勉抬手套上刑攸的嘴，“杨老师，她不是那个意思。”

杨云年不以为意，佯装出不耐烦的样子，“这就是你们学校学生的素质吗？还真是——”

李知勉一把夺过，忍辱负重一般：“我来帮你洗。”

刑攸靠在椅背上，极其不恭敬：“你又不是没手。”

“刑同学，这样说老师可是不对的哦。”杨云年脸上挂着微笑，缓慢地眨两下眼睛，黑睫毛一张一合，刑攸看的更加心烦，不再忍耐，“杨老师真该去谈一个会教训你的对象！”

杨云年：“那我很羡慕别人能谈一个会给他剪头的对象。”

刑攸掀起袖子叠在手臂上，“我可以提前帮他把你的头削下来！”

李知勉回来，递给他抹布，杨云年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同学们好，这是我的名字，麻烦你们见到我不要称呼我哥哥，要叫老师。”

杨云年略施小计，成功地将全班的注意力拉回自己身上，女生对他的态度很明显，饶有兴趣地讨论他是否有女朋友之类的话题。

一个女生抱着笔记本走进来，站在门前敲了两下门，“杨老师你好，高三14班史婷柯，来听课。”

杨云年没在女生脸上停留过多时间，引导学生和他一起鼓掌，“欢迎婷柯同学，你......为什么不去隔壁班？”

刑攸和史婷柯都愣了一下，好没礼貌的逐客令。

史婷柯难见地皱眉不耐烦，“班主任安排我来听这班的课。”

杨云年翻书打开教材，在电子显示板上投影，“下次别来了。”

这话在史婷柯心中平添一把怒火，她咬紧牙，一字一顿，“好的，老师，我明白了。”

杨云年的上课画风实在太抽象了，让一如既往会面无表情的刑攸中途好几次没控制住嘴角，疯狂抽搐与抻平。

化学课为什么要扯外太空？难不成粒子推动了地球的运转，又因为星星给它的牵引力，在失去木星火星之后，地球将被拉出太阳系，拜托它又不是陀螺，随便一鞭子就能飞出去！

杨云年有了其他可以骚扰的人，练习题期间，他站在史婷柯座位跟前，“听课同学，你知道灰尘是如何利用静电将你拉到地球上的吗？”

史婷柯面无表情地纠正：“杨老师，我叫婷柯，而且如果你只靠灰尘的静电是没办法站在这里的，你应该感谢地心引力。”

杨云年：“感谢它什么？”

下课铃响起，史婷柯重重地合上课本，“感谢它能让你的脑子还待在你的脑壳里，而不是飞到外太空跟UFO搏斗！再见！”

杨云年磕巴一下，史婷柯飞快地说：“还有，不要用你的土鳖好奇脸问我问题！”

刑攸放下笔，终于明白了杨云年口中的“淘汰”是什么意思，仅仅只是这些光怪陆离的形容就已经够难接受的了，还要从人类祖先大战UFO，从而获得锻造冷兵器的元素中提取并兑换成正确的知识。

刑攸觉得精疲力竭，李知勉抻长脖子看她，“你怎么了？”

刑攸向后仰头，枕在李知勉交叉放在桌面上的手臂，叹气道：“我庆幸下午只有一节他的课，但是为什么后面的课表没有打印出来？”

“呃——”李知勉移开目光。

杨云年走到刑攸身边，笑得不怀好意，耐心解释：“因为一整个下午都是我的课。”

刑攸捂着欲裂的头，她觉得有必要准备一个防止自己吐地上的垃圾桶。

“......”

刑攸发现杨云年的知识储备量简直惊为天人，什么DNA从头皮屑里脱落，最后导致犯罪分子染上你的信息，带到警察检验身份的机器中，最终你遗憾落网。

以及，爱因斯坦乘坐宇宙飞船飞向外太空，大脑被不明生命体窥探，在一个《寂静、幽深》的夜晚，他们复刻里里面的基因排序，从而在黑洞中制造出一模一样的大脑，引领黑洞去吞噬地球，以明显的生命特征和运动轨迹激发爱因斯坦他老人家对科学的关注！

再将鱼类外壳内的基因改编到小白鼠的基因中，在两者相互融合并不断发展进化的过程中，是否会得到超强性质的绒毛鳞片，而这一鳞片又是否可以抵抗酸雨的PH，从而运用到人类的服装上，再完成一系列改造之后，让服装获得抗酸性，并制造出抗酸雨的遮阳棚和塑料布，用来遮蔽古建筑，达到保护它们的目的！

刑攸发现杨云年在自己的思想艺术中玩的不亦乐乎，一整个下午都在接受这样古怪离奇的观点和想法，刑攸在课间的空当时间观察过这个班其他的学生，似乎不只是觉得这些说法令人厌烦、无语或单纯是个乐子。

这种想法在杨云年提到一件事上终止——让电子程序参考古猿人的行为，模拟他们的思考方式，并改编成程序注入机器人，展开对古人类行为进化的研究，再尝试将这种进化行为与智人比较，在经过行为预判与纠正之后，将古人类的较为低级的思维程序通过电神经刺激引导植物人在行为进化中恢复自主行动能力和学习能力。

课间接热水的时候，走到教室门前，杨云年问：“所以，你在这一下午只学到了课本上的知识，另外又听了一节课的笑话，还没有自己的理解吗？”

刑攸看着水瓶内晃动的水面，说了句摸不着头脑的话，“如果水面时刻都在摇晃，海洋中的鱼随着浪花被轰出海面，是否会增加海鸟捕食的机会，从而提高物种的存活率以及物种多样性？”

杨云年欣慰地笑了笑，“你学的很快，但还差很多。”

刑攸：“如果我只学到课本上的知识呢？”

杨云年耸耸肩：“那我只能说你只是个学习机器，还没那么合格。学习的目的不是学一些古人留给你的知识和理念，而是创造更加符合当下社会潮流的理论和知识，学习是不断递增和删减的过程，教材会改变，但加入的东西总是那些最新研究成果，所以，大胆去想去创造，不要觉得上天入地是不切实际的东西。毕竟现在已经实现了，爱迪生发明灯泡的时候还被别人嘲笑是个牛脑子的疯子呢。”

刑攸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忘记了回答。

李知勉从教室门前出来，看到杨云年打了个招呼，低头问刑攸：“晚上的实验课，跟我一组，可以吧？”

杨云年眯起眼睛看着他，忽然按了按太阳穴，“哎——我这个新老师还没有助教呢，刑同学，你看看——”

李知勉：“我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