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达影城的某个放映厅里,银幕上放着《机器人总动员》,此刻正演到高潮部分,Eve带着Wall-E突破音障越过天空。路明非耷拉着脑袋,不想再去看台上相依相偎的二人是多么甜蜜。
陈雯雯依偎在赵孟华的肩膀上,幸福而娇羞地拉着他的手摇晃。
所有人都知道这场蓄意的告白,只有他从始至终被蒙在鼓里,傻乎乎地扮演一个孤独的字母“i”,“i love you”是赵孟华送给陈雯雯的礼物,而他这个炮灰男配,连开口的资格都不配有。
他落寞地朝放映厅大门走去。
“字母别跑字母别跑,群众演员都有红包啊!”赵孟华的兄弟在背后喊他:“大家都有功啊。”
路明非回头,赵孟华眯起一只眼睛比了个鬼脸,这时“砰”的一声巨响,他脸上嘲讽的表情凝固了。
放映厅的大门被推开,明光乍现,少女浑身洁白,仿佛天使降临人间。
“抱歉打扰了,我找人。”天使高高在上地睨视着众人,冷淡地说。
阮雨铃隔着层层座椅和路明非遥遥对望,她抛下那句话后就再也没看过别人,眼里仿佛只容得下他一个人。
路明非看呆了。
她化了妆,成熟又不失清纯。一件纯白镶钻抹胸礼裙,裙边缀满羽绒,黑而直的长发垂落在白如月光的肌肤之上,美得惊心动魄。
小幽灵后来走的风格似乎和陈雯雯是一个类型,爱穿白裙,又乖又安静,只是小脸上总挂着冰霜,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没有陈雯雯“平易近人”。
再加上她和楚子航似乎走得近,更令人觉得高不可攀极了,看似安静吃草的兔子,实则是骄傲昂首的白天鹅。
阮雨铃一步一步走下台阶,站在路明非面前,然后对他微笑。这个举动几乎明示了,她说要找的人就是他。
所有人都和路明非一样惊呆了,他们很少见她笑。
她笑起来和不笑完全是两个样子,浓长的睫毛像蝴蝶翅膀一样扑腾着,漂亮的眼睛里盛满清水和月光。
“找我……有什么事吗?”半晌,路明非咕咚咽了咽口水说。
阮雨铃犹豫了一会儿,挽住他胳膊:“师姐说晚上有活动,我来接你走。”
诺诺见了这一幕简直要吐血,她的手机上是诺玛调来的现场监控。
师妹啊师妹,给你一句话不是让你原封不动地说出来,还在前面加上“师姐说”这三个大字的啊,这还怎么撑场子装霸气?还有你那个挽胳膊的动作能更僵硬一点么?
关键时刻还得你师姐出马!
又是“砰”的一声巨响,小巫女破开天堂大门,居高临下地四下扫视,最后也锁定了路明非的身影。
“李嘉图,梵婀玲。”诺诺的声音清晰冷冽,压迫感十足:“我们的时间不够了,还要继续参加活动么?”
众人神色各异,路明非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他感觉自己正被架在火上烤,就快要被那些视线灼伤。
他侧目看向小幽灵,她也眨着眼睛在看他,平静地等待他的回答。
“呃……我……”
诺诺使了一个眼色,身后两个妆容精致的女孩顿时如狼似虎地扑上去脱他的衣服,拿着五六件西装和五六双皮鞋不停地为他试穿和搭配。
诺诺摸出小梳子为他梳理头发,阮雨铃为他整理衣服的褶皱,最后把一页叠好的方巾轻轻放进他的口袋里。
“各位同学好,李嘉图晚上还有活动,我们先走了,大家慢慢玩,开心一点。”诺诺冷酷地说完,上前挽住路明非另一边的胳膊。
两个不同风格但同样耀眼的美女一左一右地挽着那个衰仔的胳膊走了,留下一群人你看我我看你地干瞪眼。
影院门口停着一辆红色法拉利,在夜色里红得像燃烧的火焰。
阮雨铃今晚很兴奋,也感谢诺诺师姐,让衰小孩可以在所有看不起他的人面前狠狠地扬眉吐气。
她早就想这么做了,只是没有一个合适的立场。
上车前,路明非突然有点窘迫地说:“能等我一下么,我不小心落了样东西在里面……”他攥了攥拳头,又重新走进了影院,临走时还瞥了她一眼。
阮雨铃不知所以。
诺诺调侃道:“落了什么东西这么重要啊?没送出去的告白鲜花么……”
路明非再回来几乎是用跑的,气喘吁吁地把东西递到阮雨铃手上。
阮雨铃愣住了。
是很久很久之前,她借给他的那把伞啊,红红的伞面下挂了串银铃铛。
“我记得你也是文学社的,这不要毕业了么,一直没有机会亲手还给你……”路明非解释说:“其实我也拿不准文学社的毕业聚会你会不会来,但是错过了可能就再也没机会了……”
她低着头,眼泪哗地一下就落下来了,毫无征兆,给旁边的两人吓一跳。
路明非看着梨花带雨的少女,心里暗道早知这伞对她这么重要,当初就该硬着头皮还回去的。
他找了她很多次,每次都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隔在二人之间。要么她在楚子航身边,一双眼睛只能专注地看着一个人,连丁点儿余光都不分给旁的人;要么就是干脆连她的人影都看不到,桌子上空留一杯热气腾腾的可可。
路明非也不是没想过直接放到她桌兜里好啦,可是一想到小幽灵的性格,心里肯定很敏感很脆弱的,还东西还是该当面说,好好地跟她说。
一来二去,他也给忘记了,直到快毕业才想起这档子事,总算物归原主。
“是我的错,你别哭了。”路明非懊恼起来,不停地道歉:“我不是故意的,真是对不住啊……”
小幽灵哭得更凶了,上气不接下气,什么话也不说,张开了双臂。
就在路明非以为她是要扑进自己怀里求安慰的时候,她身子一斜,一头扎进了诺诺的怀里。
诺诺好啊,诺诺好啊,如果他是小幽灵,诺诺和路明非,他也选诺诺啊。
哭够了,阮雨铃红着眼睛,柔声细语地对他说:“你没做错什么,我只是想说……谢谢你记得。”
过去了那么久,火红的布料将要褪色,连伞下铃铛的响声都不敞亮了,可你还记得,原来你还记得啊。
忘了那天你的身上到底是什么气味,只记得下着小雨,路边的青梅树上花开得正好,雨水里都弥漫着一股酸酸甜甜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