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锦微微颔首，算是接下了洪长老的谢意。
这谢意她可是接得一点儿也不虚。
鬼知道她护这几个小崽子护得有多艰难。
“还未请教道友名号？”
“扶……”
话还没说完，怀锦骤然停住。
想到扶语在凡间的妖女名声，沉默了。
若是寻常时候，她自然不怕扶语的仇人找上门来，也不惧那些要除魔卫道的修者纠缠。
只是，到底今时不同往日。
“嗯？什么？”
面对洪长老疑惑的目光，怀锦面色不变。
“扶锦。”
这个世界还不知道有没有外来者，按照之前的经历，外来者都是知道她的，此时倒是不方便用自己的名字了。
她既是扶语，也是怀锦。
折中一下，说是扶锦，倒也不算骗他。
洪长老果然没有怀疑，只是低头思索了很久，也没想起来扶锦是谁。
不过他也没纠结，想到她的情况，只当她是还未入门的散修。
“这人傀之事还未了，我等需回师门商议，扶锦小友可要与我等同行？”
怀锦婉拒了洪长老的邀请。
不过却向洪长老打听了玄天阁。
“小友要去玄天阁？”
洪长老面色有些说不出的怪异，看得怀锦有些惊讶。
“嗯。”
不过怀锦也没有否认。
见她承认，洪长老面色更加怪异了，他不断地打量着怀锦，像是要从她身上看出点什么来。
可惜，怀锦戴着面具，将她脸上的表情遮得严严实实，她身上，从始至终，都是平静，没有泄露出一丝多余的情绪。
洪长老再怎么看，也只能看到一个如青松般的挺拔身姿。
“小友去玄天阁做什么？”
洪长老的态度，倒不是不想告诉她，反而是……
避之唯恐不及？
这就让怀锦开始好奇了，按照白芨所说，玄天阁应该也是人间修士的一个大门派。
同为修士正派，洪长老怎么会是这样的态度？
“有点事想问他们。”
洪长老犹豫了许久，才斟酌着开口。
“小友若是有想问的，不如去南山寺？南山寺的镇沅大师，不比玄天阁差。”
怀锦不置可否。
见怀锦不搭话，只是静静的望着他。
在她这样平静无波的注视下，也不知道为什么，洪长老竟然感觉到了压力。
最终，他还是没能抗住怀锦这样平静的目光。
“无涯山，玄天阁在无涯山！”
怀锦这才垂眼，收回了视线，理了理衣袖，施施然抬了抬手，一个标准的修者礼仪。
“多谢。”
没有了那道目光的注视，洪长老心底一松，像是活过来了一般。
他擦了擦额角渗出来的汗珠，看着怀锦转身离去的背影，还心有余悸。
明明只是一个身无修为的普通人，怎么会有这么恐怖的气势？
她真的只是普通人么？
“玄天阁早已不复当年，小友三思！”
只是，到底是心底的不忍，压过了那一瞬间的恐惧。
洪长老还是控制不住的，朝着怀锦的背影提醒道。
怀锦身影一顿，倒是没介意洪长老的举动。
她能看得出来，这小老头没什么坏心思，虽然很好奇小老头对玄天阁的态度，但既然他不愿意说，她也就不问。
总归，玄天阁如何，与她没什么关系。
怀锦微不可查的点点头，没再过多停留，径直离开了此地。
待她的身影消失后，安师兄才犹豫着靠近洪长老。
“长老，扶锦小友她……”
洪长老瞪了安师兄一眼，又看向其他人，见他们面上都带着怪异的情绪，不由心底一沉。
“今日，我带人赶来时，那女子早已消失不见，我们和她，从未遇见过，也未交流过，明白么！”
洪长老脸色严肃，语气发沉，让众人都跟着一个激灵，赶忙应是。
敲打完了这群弟子，洪长老才长叹一声。
人多嘴杂，只希望，扶锦当真只是去玄天阁问事儿，不要闹出什么事端才好。
否则……
怀锦并不知道她走后的事情，哪怕知道了也无所谓。
她此时身处南方，而无涯山则位于最北方。
没有法力的她，要从最南方到最北方，只能通过最原始的方法，用走的。
当然，怀锦也没真蠢得靠两条腿去走。
她虽然没有这个世界的货币，空间里却也有许多无论放在哪个世界都不贬值的好东西。
换了这个世界凡间的钱，怀锦买了一辆马车来代步。
哪怕是这样，怀锦也花了将近三个月的时间，才抵达无涯山附近。
这三个月里，她也遇到过不少其他的修者。
她本想跟他们打听一些玄天阁的消息，所有人却都语焉不详，不肯多说。
好似玄天阁是什么洪水猛兽般，让人不敢提起。
她唯一从他们口中知道的，就是玄天阁做错了事，导致他们已经没落，不复当年盛名。
只是……
看着眼前这破败的山门，怀锦还是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中。
在白芨口中，玄天阁乃是凡间修士门派中的佼佼者。
可看看这里，破败的山门，落灰蒙尘的牌匾，门前肆意生长的杂草……
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何止是没落了，简直就是败落了吧？
怀锦甚至怀疑，这里面还有没有人。
“你……你做什么的？”
她这念头才刚落下，山门口，一个身材消瘦的小童，扒在门后面，探头探脑的望着怀锦。
见怀锦看过来，像是被吓到了，飞快的又把脑袋给缩了回去，跌跌撞撞的往里跑。
“师兄！师兄！有人闯进来了！”
在小童跑走后，那本就破败的山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最后轰然到底，彻底失去了它的作用。
“……”
怀锦叉着腰，沉默的站在原地，望着眼前萧条的景象，听着那小童颤抖的尖叫声，有些发愁。
真是见鬼的名门正派。
没让怀锦等太久，就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来人身形清瘦，穿着一身青色的道袍，那道袍或许是洗了太多次，已经有些微微泛白。
哪怕是这样的装扮，哪怕他身边是破败萧条的环境，也掩盖不住他身上的风华。
他一出现，院中的花都好似开了，就连风，都慢了下来。
怀锦定定的望着他由远及近，面具下的脸，申请有些微妙。
他走得不算快，却也很快就来到了门口，在怀锦面前站定，姿态自然，不卑不亢的施了一礼。
“小道有礼，不知居士前来，所为何事？”
丝毫没有被这破败的环境所影响。
怀锦默默放下叉着腰的手，平静的目光扫过他的脸，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
怀锦的问话有些突兀，也有些冒昧。
只是，她总觉得，他身上的气息很熟悉。
这股熟悉，来自于她，而非扶语。
可惜，无论她怎么回忆，都想不起来这熟悉的感觉从何而来。
他没想到，怀锦会这么问，藏在袖子里的手下意识攥起，心底升起一股厌恶。
只是一抬眼，对上怀锦面具下平静的眸子，紧握的手又缓缓松开。
她的眼睛告诉他，她不是看中他的脸，她对他没有兴趣。
他垂下眼，依然是那副温润的模样。
“辞岁。”
他的声音，就如他的人一般，如清风，如暖玉，温温凉凉的，好似能抚平人心底所有的燥意。
听到陌生的名字，怀锦食指蜷了蜷。
下意识的，就觉得他撒谎，这根本不是他的名字。
可这样的念头，还未彻底冒出头，就被怀锦强行压了下去。
名字而已，他又何必撒谎？
失去了能力，她连心智都跟着失去了不成。
怀锦颔首，没再继续追问什么，仿佛问他的名字，不过是一时兴起而已。
“我来问点事儿。”
听到怀锦这样的话，辞岁眉眼间闪过几分难掩的惊讶。
有那么一瞬间，辞岁觉得，她是在拿他做消遣。
可……
辞岁不着痕迹的打量了怀锦几眼。
纵然看不见她面具底下是何表情，纵然是第一次见到她。
他就是觉得，她不是那种人。
辞岁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草率的就断定一个人的品行，可他内心深处就是如此的笃定。
“如此，居士请回吧。”
即使是说着拒绝的话，他也依然是那么的温和，不带有任何的攻击性，让人生不起气来。
“玄天阁早已闭门，门下弟子尽散，师父远游，解不了居士心中之惑。”
只是，他到底是多解释了几句。
怀锦了然。
难怪这偌大的玄天阁会这么萧条破败，跟个难民区似的，原来是没人了。
这下可让怀锦犯愁了。
她好不容易找到这里来，却只得到这样一个结果。
也不知道那个什么南山寺的镇沅大师，知不知道幽水秘境在哪里。
想着，怀锦又将目光转回到辞岁身上。
“你也是玄天阁的弟子。”
虽然她眼里没有波动，语调平平没有起伏，可他本能的觉得，她要搞事了。
辞岁一顿，兀自压下那奇怪的念头，低头老老实实的回答。
“小道入门甚晚，才疏学浅，恐无法为居士答疑解惑。”
怀锦歪了下脑袋，看着他这副逆来顺受，温温柔柔的模样，有点手痒。
难得的，泛起了几分恶劣的心思。
“无妨，我可以让你边学边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