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的士兵杀的刀光剑影,你死我活,蓦然一道急切的声音响起。
“妹妹!”武祁大喊一声。
这一声将珈蓝拉回神智。她循声看去,只见武可辛为姬连川以身挡剑,身体如流星般滑落,姬连川眼疾手快抱住了她。
随即反手一剑给刺杀他的士兵削去了头颅。
“郡主...郡主?”
武可辛呕出一口血,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她断断续续的说:“总算,我为你做了件事。”
“你是不是傻,我不需要你为我做这些的。”姬连川感觉心口有什么闷闷的,刺得他难受。
“我喜欢你啊!”
姬连川一怔。
因为我喜欢你,所有才愿意为你挡剑啊!
一句喜欢,就把自己的命丢了。
武可辛缓缓从身上摸出一个物件递到他手里,姬连川低头去看,是一只木蜻蜓。是当初自己随手送给她的,没想到她视若珍宝。
“这个,我一直带在身上,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这是我心甘情愿。”她眼中含着泪,摸上姬连川的脸,“这是我第一次这样喜欢一个人,我不后悔。”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姬连川紧紧握住她的手,“你撑住,我带你去找医官。”
“不......来不及了...”
武可辛笑着看他,强撑意志,“这么久来,你有没有喜欢过我,哪怕只是一点点?”
她身上疼,浑身都疼。
“我......”姬连川红着眼,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武可辛努力挤出一丝笑,那个笑容凄惨又可悲,她眼中的光芒渐渐淡去。
“我知道了......”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冷,意识也渐渐模糊。她靠在姬连川怀里,极力仰起头看他,最后目光无意识的落在了不远处跑来的身影。
她喊了一声。
“哥哥......”
可这一声太小了,小的武祁都没有听见。
“妹妹!”武祁猛地推开姬连川,将自家妹妹抱在怀里。可武可辛看不到他了,身体的温度也在渐渐消逝。
“对不起。”武祁听到姬连川这样说。
他气急,起身一把抓起姬连川的衣领,重重一拳打在他脸上,大喊道:“姬连川,你这个混蛋,是你害死了我妹妹,是你害死了她!”
姬连川任他打骂,他整个人也想灵魂飘走一样,不知疼痛。
“我妹妹那么喜欢你,她追你追到鄯善,你不仅对她不闻不问,现在,更是害她没了命。姬连川,你真该死,你真该死!”
是啊,其实一直该死的人是他。
又是一个无辜之人为他而死,他心中顿感悲哀。
脸上冰冰凉凉的,抬头看,天空竟飘起了雪花。
今年的冬天,鄯善下雪了。
辛译和他的残兵败将被追至鄯善边境逃回了龟兹,安长锦先回了鄯善和大臣商定日后的政局。
大战终于平定。
大雪潇潇洒洒地下,压下了战场上的血腥,覆盖了刀剑上的鲜血。
天地苍茫一片。
帐外飘飘洒洒的下着雪,珈蓝怔怔的坐着。
他面前的长案上放着一串沾了血污的骨链,那是士兵打扫战场捡到的。罗鸠端着汤药进来,目光落在上面。他大概知道那串手链是谁的。
“我本以为,大仇得报那天我会释怀的。”珈蓝目光盯着面前的烛火,低声说道:“可我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昔日好友反目成仇,我心中竟没有半分快乐。”
罗鸠默默将那串骨链收到盒子里,说:“一切都会过去的。”
珈蓝眉间一蹙,眼中蓦然泛起泪来,她努力将这泪意压下。
“死了太多的人.......”
“他们的死都是有价值的,是为鄯善而死,为守护国家而死。”罗鸠安慰说。
这场大战,鄯善伤及元气,他们须得休养生息。所幸在这段时间内,鄯善与于阗国结盟,又有大汉朝相助,想来定然是无事的。
于阗国王子那日前来支援,是安长锦去请的。尽管诸国之间多少有些纠纷,但安长锦还算是了解李从德这个人。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罗鸠叹了口气。
“姬连川三日后会被遣送回西洲,他叫我带话给公主,他想见你一面。”
“有什么可见的,她该见的,是去郡主墓前赎罪。”
罗鸠没什么反应,接着说:“四王子的尸体如何安置?”
那日辛译落荒而逃,连自己弟弟的尸首都没有顾上。
“寻处好地方埋了吧。”
“是。”
一日后,班师回朝。
王宫已经被清理打扫过,除了看起来清冷些和之前的一般无二。珈蓝直接去了她的公主殿,刚进门,只见一人身着一身白色僧衣覆手而立于那桥廊下。
她踏着积雪,一步一步走近。
昙无谶回头,看到了她,二人已经有半月未见,颇为思恋。
两人都难掩心中激动,紧紧抱在一起。
“你怎么来宫里了?”珈蓝问。
“殿下接我来的,”他顿了一下,轻声说:“我自己也想来,来见见你。”
短短半月,鄯善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昙无谶虽身在寺中,但他也听闻了不少消息。安长锦作为鄯善的大王子,在安归逝去后,由他继任王位。
廷中大臣都十分赞成,加上珂玥和慕岩至今未找到,国不可一日无主,安长锦须得尽快登基。
珈蓝埋在心里这半月来的心酸苦辣,她终于向昙无谶倾述。如今天下安定,鄯善也在重建,两人总算能好好呆在一起了。
“公主,公主!”
绿芙一听到珈蓝回宫就迫不及待地赶来了,这段时间她是胆战心惊,幸好自家公主无事。
珈蓝见她还是慌慌张张的样子,说:“没个样子。”
绿芙笑。
“公主,今晚殿下在午门设宴庆祝此战得胜,瞧着时辰也快到了,我先带你去梳洗吧。”
珈蓝看向昙无谶,昙无谶笑,“我去外面转转。”
夜晚一到,珈蓝携昙无谶前去赴宴。宴席上的人聚集的差不多,除了本国的群臣外,有的便是此次前来帮扶的义阳侯和李从德。
在入座的时候珈蓝才发现所有人目光都在昙无谶身上,她这才反应过来,昙无谶是僧人,僧人虽然在鄯善过被奉为圣神的使者,地位很高,但要说光明正大上的出现在国家这种宴席上,这倒还真是第一次。
毕竟这次是由珈蓝所请,那些人也只是看了一下,并未说什么。义阳侯和安长锦正在说话,李从德直接来了珈蓝的位置,与她同塌而坐。
“公主,距我们上一次见面,已经有半年有余了。”他同珈蓝打招呼。
珈蓝笑:“这次得于阗相助,实乃我鄯善有幸。今晚,还请王子殿下吃好喝好。”
李从德看了眼旁边的昙无谶,说:“一会宴席结束,还请公主移步,我有话想对公主说。”
“来者是客,依王子的。”
一顿宴席吃的热热闹闹,或许是刚经过战争的洗礼,又或者是压抑这么久终于得到释放,大家都放开了吃喝。安长锦喝了几杯,坐在上面看着下面热闹的人群。其实这次宴席一是为战士们接风洗尘,二则是明里暗里宣布震慑他国如今的鄯善由他做主。
他是鄯善的新王。
珈蓝吃到后面,将昙无谶安置好了才去找李从德。
雪洋洋洒洒的下了两日,地上的积雪厚厚一层。王宫的屋檐上银装素裹,被白雪覆盖,好像所有的事情被这一场大雪埋在地底,藏得深。
李从德站在露台上看着置于夜色中的宫殿,可夜色太深,依稀看见个轮廓。藏匿在心里这么些年的秘密,他想爱,若是再说不出来,就来不及了。
在情爱之事上,他很看得开,若是被拒绝,尽管伤心,他也理解。
毕竟,不是只要他喜欢,那个人就必须被迫承受这份爱。
背后传来脚步声,李从德并未回头,因为他知道,一定是珈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