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医与盛观亭被困在幻境里三天,李槐安像是蒸发了一般再未出现过,上官医知道了出去的方法也没办法实施。
出不去的日子里,她还是同往常一样,两眼一睁就是睡。
由于她待得久,就生出了一些“没必要”的经验。
譬如,这里里没有米没有菜,只能靠屋外那颗参天杏树的果实垫肚子。她已经掌握了肠胃的喜好,知道什么时候吃能增强饱腹感,顶一整天。
可这却苦了盛观亭。
自出生他还从未像现在这般食不裹腹,咽果充饥。纵然再不想吃,为了活命还是不得不忍着不适将那酸涩的杏果吃下去。
上官医知道盛观亭坚持不了多久,必须尽快出去。再出不去的话,要么她先被逼疯,要么盛观亭先被饿疯,要么他俩一起发疯。
但现在没有指针,也没有其他出路,想要离开恐怕难如登天。上官医只好先退而求其次,满足一下物质生活。
她找了一块看着不错的空地,见方圆几里没有什么野花杂草,便开始翻土埋种。
这种子是她从木屋里翻出来的,虽不知道是什么种子,但基于种花家种菜的经验她还是决定试一试。
盛观亭见状,陪着上官医一同蹲着翻土。
“若它长出来不能吃怎么办?”
上官医看着盛观亭一脸真诚的发问,心里只觉好笑,面容上没忍住露出一层模糊的笑意道:“我们说不定还等不到它长大呢。”
“那你费心种它有何用?”
上官医咧嘴一笑:“我愿意。”
傍晚,上官医睡在木床上,盛观亭则躺在她曾躺过的地板。
盛观亭每晚都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扰得上官医也难以安然入睡。后来实在受不了,上官医把木床让了出来。
本以为能睡个好觉,可结果什么都没改变。这三天上官医总是白天挂着黑眼圈种菜找路,空闲的时候才抽空去补个觉。
这样使得上官医心里对盛观亭的埋怨不小,以至于刻意让他摘最酸的果子吃,直到看到盛观亭被酸得呲牙咧嘴,她心里才好受些。
天知道这种级别的惩罚远比不上她每晚都被盛观亭吵的睡不着的“酷刑”!
又过去了三天,盛观亭也渐渐熟悉了这里的一切,上官医趁着机会将床铺换了回来。盛观亭也没说什么,反正他在哪都睡不安稳。
上官医此时正拨弄着刚冒绿芽的植株,盛观亭跟她一起蹲在一旁,一脸好奇。
上官医发现他这几日比前些天的状态好了不少,没再说果子酸,也没在晚间辗转反侧,每日都跟在她身后,但却安静的不像话。
“你的侯位是怎么来的?”这里的日子太枯燥,她就喜欢跟盛观亭闲聊,顺便打探一手信息。
盛观亭循着声音看她,低头抿抿嘴道:“陛下册封。”
上官医突然笑出声:“我问的是这个吗?”
盛观亭不看她:“真的。”
上官医将摆弄植株的手抽回,双手抱住膝盖,慢慢凑近他道:“我问的是为什么册封你?”
盛观亭微怔了一下后没有说话,可上官医却看见他眼底那抹晕染不开的阴翳,这种情绪盛观亭很少显露。
“我也只是好奇而已,你要是不愿意说就当我没问过。”
盛观亭吐出一口浊气:“嗯。”
上官医笑了,还真是软硬不吃。
原主的记忆上官医现在接收了60%,记忆中盛观亭是个只有十七岁的孩子,可她跟盛观亭相处这么久了实在看不出哪里像十七岁。
根据她看的小说来讲,十七岁封侯的主角不在少数,她只是好奇想知道原因罢了。
看盛观亭闷着声不说话,上官医斟酌片刻道:“那要不你也问我一个问题吧?”
盛观亭微微抬头看着她:“你是谁?”
上官医这一刻并没有心慌,但面色十分僵硬。她早就猜到自己的伪装不行,必定会被熟悉原主的人看出来,但没想过这么快。
过了片刻,上官医才开口:“我给你讲个故事。”
“从前,有一位皇帝,他跟皇后生了一个很漂亮的公主。公主肤如凝脂,白如薄雪,被百姓称为天下第一美女,于是皇帝封她为白雪公主。后来皇后过世,皇帝重立新后,可这位皇后,她特别会伪装。人前她善待白雪公主,营造贤妻良母的人设,人后却心肠歹毒,竟想要杀了白雪公主!”
上官医说完停顿了好一会儿,盛观亭平静的眼神明明什么都没有,但她愣是看出了波涛汹涌。
“你猜皇后为什么要杀白雪公主?”上官医问。
盛观亭:“公主更貌美。”
上官医道:“你猜对了。”
盛观亭:“你到底是谁?”
上官医平静的说:“你也可以猜猜。”
盛观亭注视着她,不明白上官医这么做的目。
上官医其实也不太明白,她就是闲着无聊才讲的故事。
蹲得时间久了,双腿开始发麻。上官医率先起身,结果起太猛脑袋一股子眩晕感。好在她算是十分有经验,弯腰撑膝站了会儿就缓过来了。
“别蹲着了,快起来吧。”上官医道。
盛观亭没预兆的突然站起身,那股眩晕袭面而来,身子一个不稳差点栽下去。
好在上官医第一时间拽住了他,才没让他添什么伤。
眩晕感消失后盛观亭开口道:“多谢。”
上官医扬起下巴道:“谁让我心地善良呢。”
_
已是入夜,关于“上官医究竟是谁”这个话题已经过去了,二人都没有再提。但上官医知道盛观亭已经不信任她了,这对她来说不是好事。她现在的处境极其尴尬,没有系统布置任务也不知道如何回家,完全的孤立无援,在没有找到回家办法之前她不能丧失原主的身份。
一阵阵阴风吹的四周嘈杂不堪,上官医已没有睡觉的心思。
有了在良人镇的经验后,上官医便警惕地坐起身来,顺便还将地上的盛观亭叫了起来。
“怎么了?”盛观亭借着窗外撒进来的点点月光,盯着上官医隐隐的轮廓说道。
上官医道:“可能有妖。”
二人站在房内,漆黑一片的房间里只能隐约看见两双发光的眼睛。她不确定是否有妖,却也不敢去点蜡烛,怕引起妖物的注意。
盛观亭在一旁只能听见短促紧张的呼吸声,房内不敢有一丝其他声音。
这样僵持了一会儿,上官医没发现什么端倪便放松了警惕。
突然,木屋的大门被什么东西狠狠撞响,发出无比沉闷的声音,同时屋外传来骇人的嘶吼声,犹如猛兽捕猎。
上官医吓得双腿发软,一旁的盛观亭还算稳定,但心中也蒙上一层恐惧。
上官医颤抖着声音开口:“有妖怪。”
她不敢大声说话,只能凑近盛观亭的耳边。热气扑在耳廓,酥麻的感觉传导全身,盛观亭的眉头紧皱,眼底一片水色,只是在这深夜中无人能看见。
上官医:“我们现在怎么办?”
盛观亭不语,内心挣扎万分。
听着门外越来越近的兽叫,上官医的心更是疯狂敲鼓。为了安慰自己,她洗脑自己:“死就死了,死了说不定能回家。”
盛观亭听到她这么说,眼底水色更深,即刻汇聚汪洋。
上官医扭头看不清盛观亭的表情,却坚信对方留有后手,于是拽紧他儒白的衣袖。
盛观亭眼神中有些避让,但这却让上官医看到了希望。按理说这种情况下不被吓尿裤子她都佩服自己了,盛观亭神态如此平常定是有准备。
“你不害怕?”
盛观亭想了想,道:“怕。”
上官医:“你的反应不像怕的人,你是不是会捉妖?”
盛观亭道:“我不会。”
上官医急切道:“都这时候你就别藏拙了,哪怕只会一点也能为我们开辟一条生路……啊——!”
门外的妖物疯狂撞击房门,与他们仅有一门之隔的房外顿时聚集了许多奇形怪状的妖物。
上官医害怕的抓紧盛观亭的衣袖,恳求道:“还要伪装吗?”
盛观亭心中莫名的不忍她这副模样,默默攥紧了手,心道:绝不能使用法术。
他答应过父亲,绝不暴露捉妖的能力。哪怕他与上官医今晚便要死在这儿,他也不能动一丝念头。
可是看见上官医这副模样,他又有些于心不忍。他当初不顾父亲反对也要去学法术就是为了将来捉妖护佑万民,上官医也是万民之一。
门外妖物嚎叫的声音越来越近,上官医听出不只一只,心脏也跟随门一起被撞动起来。
木门被撞开,冷风吹得骤然,吹走了上官医最后一丝理智,吹断了上官医渴望活下去的念头。
她害怕,她恐惧,冷汗直冒,肾上腺素飙升,刺痛着自己那颗忧躁的心。
此时妖物骤然涌入房内,一只绿皮斑毛虎冲着上官医便是一声怒嚎,随即便想撕咬她。
上官医看不见眼前的妖物,否则必然会被吓晕。
那绿皮斑毛虎不似一般的老虎,它全身是墨绿色的,像劣质油漆一般的质感,兽皮坠哒哒地垂在两边,纹路全无,覆盖的是一个个冒着白脓的褐色斑点。
獠牙十分弯曲,像是两把镰刀,眼内爬满血虫,一双兽耳如同刺猬般被插满不可知的刺针,仔细看刺针上还有正在蠕动的野虫。
这妖物长得不比良人镇的鼠妖好到哪里,但好在上官医看不见。
眼见虎妖即将扑到上官医身上,千钧一发之际盛观亭以迅疾之速,扯过上官医,接着迅速施展法术将门窗破开,带着她从窗内翻出去。
坠落在冰凉的草地上后,上官医才从眩晕里慢慢爬起来。抬头是寂静的黑夜和半满的皎洁,垂眸是身下躺着的盛观亭。
自知逃过半劫的上官医十分感谢盛观亭,但此时绝不是道谢的好时机。她迅速起身将盛观亭拽了起来,盛观亭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力量拽着跑了起来,此时有风,他嗅到了淡淡的发香。
上官医脚上的鞋不知何时已经全掉了,凌晨的草地上结满露珠,阵阵凉风呼啸而过,踩在草上冰冷彻骨。可此时她也管不了那么多,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也不知拉着盛观亭跑了多久,上官医脚都跑抽筋了,见身后没有妖物追过来,她才浅浅松了口气。
可下一秒,那群面容可憎的妖物便出现在她的眼前。见到为首的绿皮虎妖,上官医又想起鼠妖的记忆,眼前与回忆重叠,胃里翻江倒海,呕吐不止。
她知道现在不是抱怨妖怪长相的时候,但还是忍不住想到:这世上的妖为什么不能全是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