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青霄是从一阵头疼欲裂中醒过来的，身边空无一人，衣服皱皱巴巴的，他完全不记得昨晚经历过什么。
他眉毛紧皱，手撑着隐隐作痛的脑袋，看了眼胸前的痕迹。
元青霄流露出迷茫的表情，似乎在回忆昨晚的经历，应刘董邀约，喝了好多酒……
酒。
他身上确实有一股酒味儿，但是嘴巴里，仿佛残留了漱口水的味道。
他的手缓缓抚上了自己的喉结，那里有个再明显不过的咬痕。
从咬痕的深浅来看，他有理由怀疑对方是想直接弄死自己。
很快，元青霄感受到被子里放着什么，他大力将被子掀开扔在一边，定睛一看，是一瓶酒店提供的漱口水，以及，一件，相当眼熟的外套。
他一把拽住外套，下意识放在鼻子下面，是熟悉的信息素。
元青霄没有作声，只是拿出手机拨打电话。
*
徐行本来说是放江楚年一天的假，可是江楚年今天不想太早回宿舍，索性继续上班，反正与天海制药的项目只有一点需要他收尾，想必没什么需要忙碌的。
所以当江楚年在茶水间悠闲地喝咖啡却接到来自元青霄的电话的时候，他是极度惊愕的。
他以为——
他以为元青霄不会这么快联系自己。
他停顿了好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接起了电话。
下一秒，元青霄道：“我有标记你吗？”
江楚年冷冷说道：“没有。”
两人陷入一阵沉默，沉默到江楚年都以为电话那头已经挂断了，元青霄忽地出声了：“我想见你，现在。”
江楚年想起了早上在对方怀里醒来的场景，低声说：“不见。”
他根本没有勇气去面对元青霄。
或者说，他也没有办法去正视自己的情感。
他只是个beta，如果不是信息素，他们两人永远不会到眼下这种境地。
电话那头传元青霄呼吸声急促了起来，他像是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声音模糊不清。
他说：“不要躲我，江楚年，永远不要躲我。”
元青霄主动挂断了电话。
这是江楚年第一次觉得，元青霄，他……好像跟自己一样，在逃避，逃避跟以往完全不一样的，或者说格外懦弱的自己。
现在轮到元青霄去躲江楚年了。
从那通电话之后，江楚年在公司宿舍就再也没有见过元青霄了。就连在公司，他跟元青霄也只有几次的短暂的匆匆一瞥。
对方坐上了属于他自己的专属电梯，江楚年挤上了员工电梯。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在躲你？不是，我以为是你一直在躲避他？”
周成风溜着蛋白，江楚年溜着蛋黄，两只猫的大尾巴兴奋地竖起来轻松摇摆着。尾巴尖尖形成了可爱的小拐杖。
听闻，江楚年停下了脚步，犹豫了几秒，道：“好像是这样的。”
周成风无奈地回应道：“江哥，你得明白你对他的情感。喜欢，那就勇敢去追，我支持！不喜欢，那就果断放弃，别让他影响到你的生活！”
江楚年右手插着外套的兜，面无表情道：“不喜欢。”
周成风不优雅地翻了个白眼，“别骗人了，你看看你现在，哪一副表情不是说自己其实很在乎他？！”
江楚年满不在乎，“是吗？再说吧，对了，你最近直播得怎么样呢？”
周成风：“……你扯话题的能力真的很差。”
这个世界没有人比周成风更了解江楚年。
他嘴硬。
他迟疑着说不喜欢，那就是喜欢但是在担忧着能不能争取到；他肯定着说不喜欢，那就是非常喜欢；他说还行吧一般吧有可能吧应该吧，那就是不喜欢！
江楚年的谎言在周成风的眼里只是薄薄的一层纸，一戳就破。
但是周成风并没有说什么，无论江楚年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他都支持。他们是永远的好朋友。
周成风：“直播吗？就那样，没什么变化，不过最近一直有几个黑子在直播间带节奏。”
江楚年顿时严肃了起来，“我去帮你举报。”
周成风摆摆手，冷笑一声，阴恻恻说道：“我早就解决了，你也不想想我做主播多少年了。就他们造谣的手段，太小儿科了，编一些莫须有的谣言，放几张用AI冲过的图片，外加煽动性的文案，引导不知情的看客。这些人，几张律师函，就能让他们老实。”
江楚年向他比了个大拇指。
“所以，江哥，你要不要跟着我干？”
江楚年快速摇头，“不要，我不喜欢在人多的地方。”
周成风差点被逗笑了，“镜头面前，算什么人多的地方？镜头前不就你一个人吗？”
“再说，你知不知道你之前跟着我一起参加活动的视频有多火啊！！！老天送下来的流量，你都不接！你暴殄天物！！！”
江楚年无聊的时候不玩手机，只默默挑选个老电影，一看就是一天。不上网，不关注热点新闻，只活在自己的世界。看够了老电影就去看一些乱七八糟的书和漫画，可能在很多人眼里，他活得跟个老干部一样。
没什么朋友，活得孤独。
可实际情况，也就只有江楚年自己知道。
孤独？他有两只猫，还有周成风，最近还认识了迟环星兄妹两人，以及同事中的于夺文和徐行，时不时会聊一些家常。他可不孤独。
江楚年蹲下来给两只猫猫条奖励，漫不经心说道：“如果哪一天我要辞职的话，我就跟着你干。周哥，到时候，还请你多多包涵。”
周成风拍拍胸膛，“包我身上，我干了快十年，还罩不住你吗难道？小菜一碟，给你周哥把自己收拾明白咯，到时候一辞职你就飞奔来找我！”
随后两个人就在附近的公园散了会儿步，回来的时候还碰上于夺文。本来二人是商量着在家里煮火锅，但周成风听说于夺文跟他们是一个高中的，兴致大发，连忙邀请一起出去吃。
于夺文一口答应了下来。
江楚年：“你今天不用……”
他欲言又止。
拥有很多心眼子的于夺文很快猜到他实际要问的问题，说道：“老板他这几天要应付他的家人，我本来就是他的贴身助理，按理说我也要跟老板一起的，可是吧，我之前说过，老板家庭可复杂了，估计是不想让我了解太多，就提前让我先走了。”
家人？元青霄的家人？元宝贝？
江楚年没再问下去了，他直觉他不能了解太多。所以他匆匆坐电梯，把两只猫照顾好，才跟周成风二人汇合前往最近的最有名的步行街。
找了家熟悉的自助餐厅，期间周成风和于夺文一直在聊高中学校相关，他没怎么说话，心里藏着事，闷头吃个不停。
江楚年胃口不大，吃的差不多了跟二人打了个招呼出去透透气。
步行街附近是江滩，夜晚江滩的风很适合吹吹，他想着去江滩走走就当消化食物了。
他找了个比较偏的地方抽烟，香烟的味道被风吹散，还没有闻到就已经消失不见。
他就这样叼着烟，往江滩旁的草丛一躺。
可惜的是，这样静谧的发呆时间很快就被打扰。
“诶？怎么回事？为什么扫不了了？”一道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江楚年躺的地方处于下坡的草地，向上是一条僻静的小路。
此时，一个身高大概在一米八左右的金发女子正站在一辆共享单车前面，嘴里还嘟囔着。
借着昏暗的路灯灯光，江楚年向上抬眼。
看上去很年轻，可是眼角有明显的纹路，画着精致的妆，是个alpha吗？
就在他疑惑的时候，对方锋利的目光很快就射了过来，可是很快，对方就笑眼盈盈，冲他招手，亲切地喊道：“这位——躺在草地上的年轻人！能帮我看一下这种单车该怎么才能使用呢！”
“躺在草地上的年轻人”江楚年爬了起来，将烟头用手帕包了起来揣在口袋里。
走的近了，他终于是看清了对方的长相。
……出乎意料的眼熟。
不知道时不时江楚年的错觉，对方看见他的一瞬间似乎帅气地挑了一下眉。
然后，对方凑过来——
闻了他一下。
江楚年下意识退后了好几步，感觉好像有危险，眼神朝四周看了看，附近除了他们两个人再无其他活物。
他警惕地问道：“你要骑共享单车？”
对方迫切地点头，语气中带着抱怨：“这种车都叫‘共享单车’了为什么我还是骑不了呢？”
江楚年沉默了几秒，对方是不是把“共享单车”的意思理解成了免费的车想怎么骑就怎么骑？
他慢慢解释了一下共享单车并不是免费的，并且告知了可以用专门的APP或者绿泡泡都可以扫的。
然后对方显露出了一脸疑惑。
“我刚回国，现在已经发展成这样了吗？”
江楚年索性用自己的手机给她扫了一下，道：“你直接骑走吧，到了目的地把车锁上了就行。”
对方友善地说：“谢谢你，年轻人，能顺便问一下你知道市中心的国际宾馆在哪里吗？”
这次江楚年沉默的时间更加长了。
他重复了一遍问题，在对方不解的眼神中当场打开了地图导航软件，输入目的地。
当看到目的地距离40公里的时候，对方同样的不说话了。
良久，对方道：“哎呀，这么远啊？看来骑不了单车了，真可惜。”
见对方表情极其遗憾，江楚年好心地建议道：“你要不打个车吧或者叫你国内认识的朋友过来接你一下？”
很快，江楚年就为自己现在的好心付出了代价。
话毕，对方摸了摸下巴，努力地思考了下，最后道：“看来是没办法呢，只能低头去找我那该死的儿子了，哎呀，真不想这样做呢。明明是他的错，我做妈妈的居然还要先低头，真没面子啊。”
“要不这样吧？”对方倏忽握住了江楚年的手。
“年轻人，我跟我儿子吵架了，我不想先跟他打电话。要不，好人好事做到底，你帮我给我儿子打个电话吧，就跟他说我迷路了，让他来这里接我。年轻人，你觉得怎么样？”
江楚年这才发现对方的身高比自己还有高一点，加上肩宽腿长，显得他立马变得娇小起来。
对方这猛一扑过来握住他的手，把他吓得连连后退。
在对方万分期待眼神当中，江楚年艰难地回答道：“好、好吧。”
对方马上就把手机递给了他。
手机上什么大众软件都没有，只有系统自带的软件。
“还没自我介绍呢，真失礼。”在江楚年诧异的视线当中，对方继续道：“我叫玛莎，是个beta。你也是个beta吧？”
江楚年愣愣地点了点头。
玛莎：“哎呀我没闻错呢，真好。不过，吸烟对身体不太好哦，尤其是你想要小宝宝的话，最好是戒烟哦。”
说完她用手指了指江楚年的裤兜。
“小、小宝宝？”江楚年瞪大了眼睛，震惊于玛莎说出这样的话。
玛莎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抬了抬下巴，意思是让他赶快拨打电话。
……好、好吧。玛莎的气势很强，像是不按照她所说的去做的话，她就会狠狠惩罚自己。
电话接通的一刹那，江楚年觉得，玛莎让自己打电话确实是在惩罚自己了。
“喂？您好。情况是这样的，令慈——您的妈妈迷路了，地点在江滩，您现在有空过来一躺吗？”江楚年试探性地向玛莎口中“该死的儿子”问道。
好一会儿，对方才出声。
“江楚年？”
啊？
玛莎口中该死的儿子？
是元青霄？
江楚年：“啊？”
他手足无措地想要把手机还给玛莎。
元青霄：“江楚年你为什么会——玛莎那个该死的女人有没有对你做什么？江滩哪个地方？我马上到。”
他的语气急切，提到玛莎的时候还隐隐含着厌恶。
“怎么说话呢？”玛莎拿回手机，语气跟之前的亲切完全不同，“我是你妈！我现在回不去酒店了！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