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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太一】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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焱妃叫住了她,她不偏身,只是回眸,眼中有不知名的复杂。

焱妃又勾勾手指,示意她过来。顾御诸迟疑片刻,对晓梦子说:

“掩护一下。”

晓梦子皱眉打断:“你还不明白吗?——现世已过三载,东皇太一在拖延你!”

顾御诸的瞳孔微微缩紧,却又释怀般放松了眉目。她走向焱妃,缓缓说道:

“三载…我又怎能让这三载蹉跎。”她曾耗三载寻访仙山,如今三载又如何?她愿意有终一些,她知道盖聂还等得下去。

晓梦子见劝说无果,骂了一句,而又背身面对阴阳家众高层。

顾御诸俯下身,将耳根贴在焱妃唇前。焱妃含了血,声音粘稠,她勉强听清。

焱妃喘息:“顾御诸,我快死了、你答应我带月儿走,我还能、……作为‘东君’,助你最后一次…”

“不!!我要和娘一起——”高月撕心地哭喊着。

顾御诸斩钉截铁:“好。”她这次竟未经过任何思索,极利落地答应下来。

焱妃的嘴角微不可见地提了一下,她缓缓抬手,轻柔地对高月说:“来,月儿,和娘一起,再帮姐姐一次。”

焱妃一口血喷在顾御诸腕间。那些蠕动的符文像是被烫到般蜷缩起来,发出尖锐的嘶鸣。

高月没有犹豫。她学着母亲的样子咬破手指,将血滴在顾御诸另一只手腕上。少女的血与母亲的血奇妙地交融,在星宫幽光中泛出淡淡的金色。

"青云衣兮白霓裳,举长矢兮射天狼。"

焱妃残缺的身体突然浮起寸许,断臂处绽放出刺目的金芒。那些光芒如同有生命的丝线,将三人的手腕缠绕在一起。

顾御诸感到一阵眩晕。她看见高月的瞳孔正在变成纯粹的金色,而焱妃的身影却在逐渐透明。

"娘亲..."高月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又奇异地平静。她与焱妃合作完成了极复杂的阴阳术式,两人的阴阳术力完美交融,在周身形成璀璨的光茧。那些光芒所到之处,太一的赤紫咒印如同春雪般消融。

月神终于变了脸色:"阻止她们!"

少司命的万叶飞花流呼啸而至,却在触及光茧的瞬间被弹开。

焱妃与高月同时结出最后一道手印。顾御诸感到腕间传来撕裂般的剧痛——那些金色符文正在龟裂!晓梦子趁机挥动雪霁剑,一道清光劈开月神的水幕结界。

焱妃的声音已经变得虚幻。她的身体开始分解成无数金色光点,如同盛夏的萤火,又像是坠落的星辰。每一个光点里都闪烁着记忆的碎片——燕国的雪夜、襁褓中的婴儿、樱狱的樱花...

光茧破碎的刹那,高月看见母亲的身体正在消散。

像晨雾遇见朝阳般,一点点变得透明。焱妃的指尖还停留在女儿脸颊上,却已经穿过了肌肤,如同抚摸着空气。

"娘亲的手指..."高月突然抓住母亲的手腕,却只握住一捧金色光尘,"为什么...为什么抓不住..."

焱妃笑了。这个笑容如此鲜活,仿佛她还是当年那个抱着婴孩在燕国雪地里奔跑的年轻母亲:"傻月儿,阴阳家的术法,本就是逆天而行啊。"

高月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她疯狂地想要抓住那些光点,可它们穿过她的指缝,最终全部涌入她的眉心。少女浑身剧震,额间浮现出与焱妃一模一样的火焰纹路。

不要!"她突然尖叫起来,"我不要这个!我要娘亲活着!像以前一样...像以前..."

像以前一样在她做噩梦时哼燕国民谣,像以前一样为她绾发时说"我们月儿真好看",像以前一样...

焱妃的身影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她努力维持着嘴唇的形状,让女儿能读懂最后的遗言:

"活下去。"

高月疯狂摇头,泪水在空气中凝成冰晶。她突然开始结印,手指刚动就被母亲剩余的光尘缠住。

"不准用。"焱妃的声音突然严厉,像小时候抓到月儿偷玩烛火,"娘亲教你阴阳术,不是让你..."

话未说完,她的胸口以下已经完全消失。高月扑上前想抱住母亲,却只拥住一缕金芒。

而这时,幻音宝盒的音律再次响起,那乐声拽住顾御诸的心神,也拽住了当场一切人的心神——一切无缘。

顾御诸的瞳眸逐渐空洞,而后泛灰,最终变为纯粹的白。

她感到置身水中、春天里。柔软的触感将她包围,使她无法挣脱。她看见云梦山的山峦、大司命自由翱翔、勿忘草、盖聂蒸的桃花羹——和鬼谷子。

“纵横之争,胜者生,败者亡——这是鬼谷的宿命。”

“为什么?这根本不合理。”……——

她猛然睁眼,环顾四周后,却发现自己仍处于众星之间。而面前,端坐着那个白发苍苍却不失威严的老人——鬼谷子。

“你怎么会出现在我的迷思中…”顾御诸低声问。

“这并非迷思,”鬼谷子尚未抬眼,“是老夫将你拉入了老夫以魂为契而造的神识海。”

“真不打算出去了?你对自己够狠的。”顾御诸平平说。

鬼谷子轻叹,终于张开了眼。

他的眼睛像一盏将熄未熄的灯,昏黄却温暖,眼角的纹路里藏着半生风雪。与他四目交叠的那一刻,顾御诸仿佛又看见了在鬼谷时指导盖聂剑法的那个老人。他看盖聂的眼严肃不可闪失,却有别样的慈爱。她曾想过鬼谷子对盖聂的偏爱,那或许正是因为他为鬼谷派的责任杀死自己的同门、放弃了红尘,却希望盖聂能够兼得。

王诩的自我牺牲,是不愿让她留憾…

顾御诸微握在股间的双手微微颤着,方才阴冷的她现在竟像个稚童一样强忍湿润。她放慢语气,让自己显得冷静:“你有什么…想托付的?…”

“光靠东君的法术,还不能将太一禁制削弱到理想的程度。”

“都这时候了,还聊正事……老古板。”顾御诸无奈笑笑,后正色说道:“你要添份力?”

鬼谷子泄气轻笑:“待这神识海消散,你此世当不再受衪禁制,不过他世改易天命之过尚必罚。……你理解吗,鱼儿,东皇太一此举于你或许并非害事。”

“我明白。…我对所谓‘天命’并无执念,只是愿意爱一爱、哭一哭。所以相比调停,我更愿意去犯些错,罚来罚去,我独身承担便是。”

“哼,还与以前一样逞能。”

“就不能说我两句好话啊?真讨厌。”顾御诸忿忿说道,又与鬼谷子微带笑意的眼对上,果不其然地笑了出来。

顾御诸微笑,却不愿再与他对视:“以前你…为什么偏袒盖聂?”

鬼谷子的目光忽然变得深远,仿佛穿过时光长河看向某个遥远的雪夜:"那孩子...太像年轻时的老夫。"他指尖轻叩膝盖,"但他更幸运——当年无人为老夫点一盏归家的灯。"

皱纹在他眼角堆叠成温柔的弧度:"初至鬼谷,聂儿的剑太静,静得让人无可奈何。而你..."老人忽然轻笑出声,"你这野丫头,偏要往他剑锋上撞。"

他抬手虚抚过虚空,似在触碰某个不存在的少年身影:"我杀师兄那夜,师父只说'很好'。可当聂儿与你、与小庄……"苍老的声音突然哽住。

鬼谷子的虚影在星辉中微微晃动,他指尖凝聚的光点突然迸发出刺目金芒。顾御诸下意识闭眼,却听见耳畔响起清越的剑鸣。

她突然喊住即将消散的身影,“可纵横之争——”

"答案早给过你。"鬼谷子的声音混着雪落竹林的簌簌声,“聂儿是‘剑’,卫庄是‘刃’,而你——便是让剑与刃永不互毁的‘鞘’。”

顾御诸的呼吸骤然停滞。她看见一个挺拔的背影,积雪压弯了他的发梢,而鬼谷子只是将一卷竹简扔在他面前——正是记载海外三仙山的《列子·汤问》。

鬼谷子最后的光点化作漫天流萤,其中两缕分别没入顾御诸与高月眉心。少女额间的火焰纹骤然炽烈,而顾御诸腕间残存的符文终于彻底崩解。

"现在!"晓梦子的雪霁剑划出玄妙轨迹,七颗星辰自剑尖坠向不同方位。星宫穹顶的二十八宿同时亮起,在月神惊怒的目光中结成道家最高禁制——

顾御诸的白瞳却仍未恢复。她正看见某个雪夜更深的——咸阳宫中、盖聂膝前——勿忘草——

"姐姐!"高月带着哭腔的呼喊将她拉回现实。少女双手结着母亲教授的阴阳印,金色光流正从她指尖源源不断注入顾御诸心口。

月神突然发出凄厉长啸。她舍弃人形化作幽蓝雾霭,整个星宫开始剧烈震颤:"你们根本不懂!东皇阁下是要救她——"

"聒噪!"晓梦子剑锋横扫,却斩了个空。那些蓝雾凝聚成无数细针,暴雨般射向动弹不得的顾御诸。

千钧一发之际,幻音宝盒的旋律突然变调。本该摄人心魄的乐声里,混进了清越的筑音。高月瞪大眼睛——母亲教过她的《灵辔》曲调,此刻正逆向演奏!

蓝雾针雨在触及顾御诸衣角的瞬间纷纷汽化。

顾御诸的睫毛终于颤动。当她彻底睁开双眼时,眸中流转的不再是混沌的灰白,而是映着星光的暗金色。

"纵横……"她轻声呢喃,指尖抚过腕间消失的符文。那里曾经缠绕着东皇太一的禁制,如今却只剩下一道浅淡的痕迹,像是被岁月轻轻抹去的墨痕。

她忽然想起鬼谷的夜。

鬼谷子总在夜深时披衣而来,一言不发地将薄被覆在她肩上。那被衾不厚,她故意不动,他便也不多言,只是站在她身侧,静静地看一会儿,而后离去。

有时他会在廊下温一壶酒。不是名贵的佳酿,只是山间野果所酿,入口微涩,后味却绵长。她什么都知道,有时刻意刁难:"酒里藏着的,是醒着的人不敢说的话。"

那酒里藏着的,是他对盖聂的期许,对卫庄的遗憾,对鬼谷宿命的无奈,对那个误入山野的"野丫头"的纵容。

故意让她参与“玄虎考验”,实为让她教会盖聂“规则可破”;利用她的感情,让盖聂在“理想”与“私情”间找到平衡;借她的实力,给卫庄一个“非敌非友却必须在意”的人,防止他彻底堕入黑暗。

——他从未说过关切的话,可他的酒,他的被,他偶尔落在她刀上的目光,都像是无声的庇护。

而今,他的魂印消散于星宫,连最后一丝痕迹都化作流萤远去。她本该觉得解脱,可腕间那抹浅痕却隐隐发烫,像是他留给她的最后一句叮嘱——

"去吧,别再回头。"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已是一片清明。

她低笑一声,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回忆里的雪夜,"还说我…真是别扭疯了。"

晓梦子突然拽着她急退三步。原先站立处的地砖轰然塌陷,露出下方翻涌的暗红色岩浆——东皇太一真正的本体正在苏醒。

"带月儿走。"焱妃的声音漂泊在顾御诸脑海某处。

话音刚落,整个星空突然倒转。顾御诸在坠落的瞬间将高月推向晓梦子,自己却朝着虚空纵身跃下。

下坠中的顾御诸突然笑了。

她对着虚空轻声道,

"再等等我。"

星宫彻底崩塌的轰鸣中,没人听见星宫深处传来的锁链断裂声。东皇太一愤怒的咆哮化作飓风,将漫天星辰吹散成流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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