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找到人在哪了吗!”额前的头发凌乱的贴着眼睛,子时无暇撩开,将白色实验服脱下随意的拎在手上,拖到地下的衣摆带着一片尘土。露出的青色的褂子,背后那一块已经被汗液濡湿成深黛色。
“没。”午时打着手电筒,将院子屋子里的灯都打开了,亮堂的和天明一般。眼神犀利的一寸寸扫过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
“艹,这么大一个人还能丢,真是不让人省心,找到非打一顿不可。”子时再一次冲出了门,目光阴翳的看向门口两排站着的护卫兵,“今天瞧见人出去了吗?”
为首的男子不转头,直视前方,“看见了。”
“那人呢?”子时心里松了一口气,攥着对方的衣领将人拉低。
一米八几的人硬生生被少年拉弯了腰,和对方对视的一瞬,背僵直的无法动弹,但依旧梗着脖子回答:“回去了,后面就不知道。”
“没用的东西,让你们在这守着,人都能守丢。”
午时从后面攥住弟弟的扬起的手,“不怪他们,阿荣要跑的话,谁都拦不住。”说着拉着人往房间里走。
子时瞪着门口的护卫兵,胸膛被气的不断鼓起,被哥哥瞥过的一眼警告后只能顺着力气离开。
风起了,叶子沙沙作响,飘落的叶顺着风的方向拂面而过,走在前面的午时追随叶子转头,余光将门前的两排人都纳入视野,眼底细碎的光如破裂的剑,每个角落都发着冷冽的寒芒。
“哥!”
午时和子时同时回头,那找了许久的人就颤颤巍巍的站在屋檐旁,没有牢固的依靠,鸟儿的鸣叫都能惊扰的彷徨不安。
“哥!我下不来了,接住我!”李解荣大张双臂,作势就要往下跳。
“别,我去给你找梯子!”午时慌忙的制止,一边紧紧观察上面的情况,一边叫唤门卫去寻梯子,没有得到回应,只看到门口两排人跟眼瞎耳聋一般矗立不动。午时握紧了拳头,用力的关上了大门。
早在上面待的腿软,下肢不受控制的往前倒,紧接着是在空中胡乱挥舞想要保持平衡的手。
“啊啊啊啊”李解荣闭眼尖叫,已经预想到与水泥地相撞的感觉。
“接到了。”变调的气音沿着呼吸吐出,子时双手抱紧怀中的人,被前冲的力量带倒在地。
拼命往前跑的午时陡然降速,停在原地,呆愣了一瞬后怕的心跳不止,看见子时痛苦的捂着腿才动了起来。
“小胖子,快起来,腿都被你坐断了。”子时痛的面部抽搐,语气却尽量放的缓和。
李解荣仓皇的从子时身上爬起来,后脖颈就被拎着起来,转眼就被重重的砸到了地上,屁股的痛意没反应上来,只感觉那麻麻的,像死肉一般没有触感。回过神,双手撑在两侧艰难的起身,还没有靠近,就看到午时背起地上的人,缓慢而稳健的走向房间。
李解荣霎时没了力气,又跌坐回地上,只有眼睛还会动,一错不错的盯着那两道重叠的背影,那一秒的回首夹着冰霜的怨恨在这一瞬间永远定格在脑海,他知道了,午时不喜欢自己,这个世界也没有人喜欢自己。
午夜三人依旧同床而眠,李解荣睁着黑溜溜的眼睛看着旁边的墙,手指抠着白水泥,白天的事情太多,一下子冲击到脑子里,根本无法理顺。
“小胖子,睡不睡啊,跟个耗子一样悉悉索索的干什么呢!”本就困的不行,加上腿骨折了忙活的到半夜,子时烦躁的捂着耳朵。
“我想,我想去和陆随他们一起训练…”
房间的灯被子时啪的一下打开,脸上的表情比下午找人时的还要难看,“是谁和你说了什么?!”
突如其来的亮灯,藏匿在黑夜中的情绪毫无保留的被袒露在两人面前,李解荣不敢看子时的表情,下意识的转向午时,又被强硬的抑制住,包着泪的眼睛就停留在那两人中间,快速的摇头辩解,“不是的不是的,我就想学点东西。我看他们在外面,我也想出去。”
睡在中间的午时也坐了起来,没有接话,只是盯着那毛茸茸的头顶。
“不行!”子时异常的狂躁,目光触及到对方汇集到下巴的泪又补充到,“很苦的,我们养你,你怕什么?学了那些有什么用?!”
“我不想你们养!”李解荣大声反驳道,成年人的意识在说完那句话占领了上风,把后半句伤人的硬生生吞了回去,剔透的泪里不再是迷茫和伤感,心里艰难的顺了一遍才说出口 “我想学了保护你们。”
三人寂静无声的对坐,子时又是啪的一下关上了灯,黑夜里响起了声音,“不用你保护,顾好你自己。”
李解荣坐在床边转头望着旁边,他一时竟然分不清是哪个人发出的声音,但都不重要,这个训练是非去不可的。
一整晚李解荣都坐着没有躺下,时刻关注着这边的两人也知道了对方的决心,但谁会放心把一个孩子交到那个组织里,残酷、冷血、违反人类的组织。
“去睡。”一个黑色修长的人影上前托住了一旁直捣的头。
“不要。”李解荣迷迷糊糊间感受到了温暖的托力,反抗性的挣扎了一会儿就被抱着躺回了床上,“我真的,想去。”
抱着李解荣的黑影没有回答,温柔的拍着背脊,他有信心关住对方,至于加入组织这件事不可能有商量的余地。
等李解荣从床上苏醒,又是日上三更,昨晚已经设想好了计划,在身后绑上了一块长木板,再一次熟练的爬上了屋檐。观察着门外的护卫兵,确定了他们的分布缓慢从正大门的屋檐挪向左侧的屋檐,幸亏屋子不大,中间隔了很大的空隙但木板长度刚好适用。
李解荣举着木板的低端,大臂颤抖个不停,巨大的木板比李解荣本身还要高,脚下的步子被带的不稳前后摇晃。李解荣吸气屏住呼吸,将木板横着放到了对面。木板顺着屋檐的角度倾斜,李解荣趁着木板掉下来之前跑着过去,再屋檐凸起的地方绑好了绳子,抬脚将木板踢了下去。
掉落的木板扬起了一片灰尘,撞击到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李解荣大声叫唤着,“救命啊救命啊。”
门口的护卫兵迟疑了一下还是进去了,李解荣翻身到另一面,确定了没有人,抓着绳子缓慢的下挪。
“你在这干什么?”
后面传来声音,李解荣悬在半空中没有动弹,头机械的转头看到了身后站着的是陆随,舒了一口气赶忙下来,“我来找你玩的,他们都不让我出去。咱们赶紧跑,别被他们抓到了。”
掉了一颗门牙的陆随说话透风,此时笑的裂开了嘴,露出黑黑的缺口,“好啊,我们赶紧跑!”
陆随拉着刘解荣一路狂奔个,后面还嫌李解荣跑的慢,直接背起了人避开人群钻到了小树林。
被颠的犯恶心,李解荣撑着树干干呕,“你是牛吗?这么有牛劲。”
“嘿嘿嘿”陆随不好意思的挠头,说话间唾沫还从那颗缺了的牙齿中喷溅出来,“不是,我是人。”
“诶,你牙齿怎么掉了?”李解荣好奇的凑近,食指点在空的地方。
陆随面上突然带着恐惧,但几秒后又收了回去,磕巴的回答,“掉了就是掉了。”
李解荣想起昨天对方被领队的人打的四处逃窜,以为是自己的锅,习惯性的想安慰对方,抬手揉对方的脑袋,没想到对方比自己高上几公分,只能点起脚来。
头顶轻柔的抚摸是从未有过的感受,陆随呆傻在原地,感受到那股力道要抽离,将手又按了回去,察觉到对方惊愕的目光,莫名红着脸说道:“你揉的很舒服,能再揉一会儿吗?”
李解荣被那澄澈的眼睛盯着,手还举高抬在原地,酸痛不已,“那你弯下来,我点脚抬手很累的。”
陆随立马弯下了腰,将身子往前凑,发根被牵动着,头皮上是温热的触感,格外让人着迷。陆随眯着眼,不自主的蹭着对方的掌心。
揉烦了的李解荣拍着对方的脑门,“好了,你多久没洗头了,手掌心都油了。”
陆随猛的抬头往后避开,脖子都红了一片,拉着对方的手,抓着衣角要擦手心。
李解荣抬头看到那深入衣领的红色,拽回了手又摸了一把那头发,“不油,我骗你的,就是手累了不想动而已。”
“哦哦。”陆随还是一脸懊恼扯着衣角。
“我想和你们一起训练,你能不能带我一起去?”李解荣眨巴着眼睛看着面前傻的和木头一样的人。
“可以,很苦的,要不你再想想。”陆随扫过对方白的像藕断一样的手,紧张的问道。
“但我想和你一起玩,平时都见不到你人,可无聊了。”
“那我有空就来找你!”陆随欣喜的回复道。
“我不要,我就想时时刻刻看到你,一个人在屋子里真的很孤单。”李解荣落寞的垂下眼角,瘪着嘴,“你不喜欢我来找你玩吗?”
“没有没有,我带你去问问我教官,他肯定会同意的。”陆随慌不择路的拉着人穿过了一片树林,一路几公里,半道李解荣坚持不下去陆随又将人抱了起来,驮着翻越山头。
手臂的汗沿着手肘往下滴,全身湿的像是刚从水里出来一样,到了一处又铁丝网拉着的大门,陆随将人放下,深呼吸了几口对守门的人说道,“我带人见李教官,麻烦您通知一下。”
一高一矮的小孩在门口等了几十分钟,一个同样身穿劲服男子从房子里面出来,和其他人唯一不同的是面上带着獠牙的面具,包住了整张脸,喉结以上都囊括其中。
李解荣攥紧一旁人的手,睁大的眼瞳惊惧的望着逐渐靠近的人,周身的时间仿佛凝滞一般,陷入了恍如隔世的回忆,嘴里呢喃,“万小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