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耀”听见外面的动静，知道对方是"他"的母亲。
停下了笑声，双手捧着自来水往上一泼，洗了把脸就往外走。
他看见了“他的母亲”。
微微杂乱的粗眉能看出她不是个好脾气，但是这样一个脾气不好的人却在对待自己儿子的事情上有了百分百的温柔。
或许陈翠花不是个好人，但是作为李耀的母亲，便是满分十分。
可是李耀却并不是个好儿子，对于母亲陈翠花更多的是无视。
心底总是埋怨为什么自己是她的儿子。
要是出生成为富豪家的孩子，他就是富二代了。
或许"李耀"的目光过于灼热，陈翠花手上动作一顿，便直直地对了回来。
看见自己的儿子，瞬间眸中化作温柔的泉水。
“耀耀！你衣服咋湿了，赶紧去换一件，不然生病了怎么办？”
"李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前，蓝色的外套上被水打湿，留下一片深蓝色的湿痕，远远达不到生病的程度。
但是陈翠花依旧着急地抬手，在即将接触到李耀的身上时停住，挥动几下。
耀耀长大了，不喜欢她碰他。
她都记得嘞。
“李耀”神色一顿，也"想起"了一件事。
李耀和另一个人在直播间争一个女主播的“榜一大哥”，因为资金不足，输了。
还被嘲讽了一句穷鬼。
心情很不好。
恰好那天陈翠花准备帮他擦脸，直接就撞上枪口，做了他的出气筒。
自此，陈翠花就时刻记着儿子的话。
一直尽量避免着和李耀的肢体接触。
真是不识好歹啊！
李耀某种划过一丝嘲讽。
明明已经有爱他的人，却将爱他的人的真心当做废纸，使劲蹂躏。
反而对着一个不认识他，只是隔着屏幕叫了他几声哥哥的人，尽力讨好。
蠢货！
“李耀”，不，是康成骂道。
他出生便被抛弃，后来在社会上一路摸爬滚打，才终于能过上一个正常的生活。
他刚想要享受生活，娶个媳妇，在生一个孩子，就这样平平凡凡地过完一生。
却没想到，在这种关键时候，他查出了癌症。
即便后来花光了他所以的钱，却依旧无济于事。
为什么？
为什么是他。
康成无数次想，最后一句没能得到答案。
他明明就要比这个蠢货有用的多，为什么他却被抛弃，而这样一个蠢货却轻而易举地得到了他苦苦渴求的一切
妒忌的情绪如同野草般在他心中肆意疯长。
康成沉浸在思绪中，连带着身体看起来也像是发愣一般。
陈翠花的目光落在自己的的手上，还攥着一小坨皱巴巴的、刚刚擦过汗水的纸巾。
还以为是自己的动作惹儿子不高兴，连忙收回手，局促地将双手往自己还算是干净的衣摆上擦。
“耀耀，别生气了，妈不是故意的，就是忘记了……”
中年女人的嘴唇嗫嚅，在外面就像是草原上凶猛的雌狮一般，可是此刻，顶级的草原猎手不知所措，笨拙地向儿子道歉。
本以为会如往常一般迎接怒火。
却没想……
“妈，我没生气。”
陈翠花忍不住瞪大眼睛，因为惊讶，眼角的细纹连带着都浅淡了许多，苍老的面容仿佛亮起一层浅淡的光亮。
难得地有些说不出话。
“耀耀，你……叫我什么？”
女人近乎哽咽的声音在在房间中班响起，楼上楼下邻居的说话声透过不太隔音的墙体，显得有几分嘈杂。
只是，陷入某种情绪的女人，耳朵里只剩下一种声音。
儿子已经好久都没有叫过她"妈"了。
“李耀”的脸上难得带上了几分笑，反问道："妈？怎么了？"
确认不是幻觉，女人的眼角隐隐闪着泪光。
笨拙地转过身子，抬手遮住眼角闪烁的泪光，又催促几句。
“耀耀，先去换身衣服吧！别生病了。妈就是睫毛掉进眼睛了。”
“李耀”听话地回到房间，独留下陈翠花一人依旧留在原地。
被喜悦蒙蔽双眼的女人，没有发现儿子的不对劲。
……
随着时间点流逝，空气中传来一阵饭香，小炒牛肉的味道也在这间不算大的房子里蔓延。
刺鼻的辣椒混合着肉香充斥了整个房间，一部分气味分子想起顺着门缝传到了房间里。
“耀耀！吃饭了！今天有你最喜欢的菜。”
李耀闻声推门走出，规规矩矩地在凳子上落座。
陈翠花见状，眸中划过一丝怀疑。
儿子感觉怪怪的。
李耀向来就不是个规矩的人，吃饭时总是一只脚踩在凳子上，一边刷小视频一边吃饭。
今天的儿子，似乎太过乖巧。
难不成是耀耀终于懂事了？
知道要心疼妈了？
她的心中暗喜，忍不住用公筷为李耀夹了了好几筷子的小炒牛肉。
此刻的李耀就如同入室抢劫的小偷一般，悄悄地享受起属于房子主人的一切。
只是有东西，不是他想要，就能过得到的。
康成夹了一筷子的小炒牛肉送进嘴里，对着男人
小炒牛肉是李耀最喜欢的一道菜。
但对现在的“李耀”——康成来说，就像是臭水沟里的烂泥一般，令人作呕。
因为生病后发生的事情，康成对于肉留下的阴影。
即便是坐姿傻瓜的小炒牛肉此刻再香气逼人，但在康成看来，依旧掩盖不住肉类食品特有的味道。
小炒牛肉的味道扑面而来，康成的脸就这样刷地一下就白了。
暖黄色的灯光落在男人的脸上，也依旧遮掩不住他惨白得吓人的脸色。
“怎么了？耀耀？”
陈翠花见他不动，有些疑惑。
耀耀不是最喜欢吃这小炒牛肉吗？
今天是怎么回事？
奇怪的感觉再一次浮上心头。
最后，康成随便找了个借口，躲进了房间。
几天后，陈翠花心中的异样慢慢积蓄，最后模模糊糊窥见了真相的衣角。
面前笑得灿烂的"耀耀"，似乎不是她的"耀耀"。
她不信眼前这个乖巧听话的男人是自己的儿子。
即便是外表长得一模一样，连耳后的黑痣也依旧。
康成并没有刻意伪装自己的意思，在别人的身体里做着自己。
陈翠花从那些细节认了出来，这人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儿子。
李耀最喜欢吃小炒牛肉，但是这个"李耀"却是好几天都没碰过荤菜了，更何况是小炒牛肉。
儿子喜欢玩游戏，甚至买了很多设备，其中最让他宝贝的就是一把键盘，从来不准她碰，一天要擦好几次。
但是陈翠花这次在打扫儿子房间的时候，却看见电竞桌上，被儿子视如珍宝的键盘傻瓜，已经有了一层浅淡的灰尘。
而且……
她的耀耀从小到大都没有做过家务，是属于酱油瓶倒在地上都不会伸手扶一下的懒惰性格。
但是面前这人却动作娴熟，接替了扭了腰的陈翠花的拖地工作。
李耀的变化太大，给陈翠花是感觉像是另外一个人。
像极了老人们口中说的鬼上身。
一定是有孤魂野鬼抢了她儿子的身子。
女人眼角的细纹带上了几分狠色，李耀是她唯一的 ，最为宝贝的孩子。
向来泼辣冲动的女人也沉下心来思考。
发顶夹杂的银丝，在白炽灯下极为刺眼，透着别样的冰冷。
……
而在同一个城市的，两人终于回到了别墅。
在去了一趟地府后，两人又水边找了个理由去了天界找天帝。
将地府有问题的消息告诉君临，让他暗地查探天界的情况。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对于两人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凡间又是好几天过去了。
“终于回来了！”
祁临借着街灯看着别墅的轮廓，眼底带上了几分激动。
莫名就想起来自己初次到来的情形。
身体一顿，目光轻飘飘的就落在了身旁的谢安身上。
他想起来了，当时他是抱着生病的谢安进来的。
等等！
生病？
修炼之人，体质强悍，是不会轻易生病受伤的，
所以他是故意耍自己？
这是祁临第一个念头。
但是当他的目光落在谢安那张脸的时候，又强行将那个念头压了下去。
谢安的面容生得好看，冷淡又稳重，身上更是有种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质。
看起来实在是不像是会戏弄人的家伙。
应该是他误会了吧……
谢安察觉到对方的视线，指尖不动声色地蜷了蜷，用一双清凌凌的眸子就这样望了回去，"怎么了？"
祁临被他的眼神一烫，飞快错开视线，摇了摇头，先一步往前走去，"没什么，时间不早了，困了。"
谢安沉默着，视线落在对方的背影上。
祁临为了方便，穿了一身黑色的外套，就连裤子都是深色的。
别墅没有开灯，祁临就这样往前一直走，几乎和黑暗中融为一体，肩膀上的光亮逐渐溜到了后背上。
谢安突然心头一慌，没再多问，只是小跑着向前，直到祁临的肩侧才放缓脚步和他并肩前行。
他不会再一个人留下了。
夜色昏暗中，两人的影子被路灯越来越长……
很快，天光大亮。
原本应该刚刚睡醒的祁临，此刻双手撑着床上，端坐着。
整个人如同木头人一般呆在原地。
因为男人出众的身材相貌，明明是发怔，整个人却如同大师精心雕琢的雕像一般充满美感，夺人眼球。
只是细看，坐在床边的男人眼神格外复杂，呆滞中夹杂着不可置信，还裹挟这另一种更为忍不住心尖发烫的情绪。
脑海里依旧忍不住回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