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日，正午的商城人流量不大。玻璃幕墙外白晃晃的日头晒得沥青路面发软，张知和刚跨出车门就被热浪扑了个面，他和段明予进了商城，才觉得凉快许多。

两人奔着四楼的东北小馆去。张知和却拐了个弯走向四楼附近垃圾桶。他今天穿了件扎眼的黄色T恤，像只不安分的蜜蜂。

丢完一手瓜子皮，他随口问：“今天怎么想起找我了？”

“天气好，出来晒晒太阳，补钙。”段明予站在旁边等他，鼻尖闻到这一层餐厅飘来的各种香味，馋虫都要被勾出来了。他反问：“怎么？前段时间天天给我发消息，现在我找你出来，你倒不乐意了？”

张知和一听，知道这人是倒打一耙，立刻酸溜溜地开了腔：“还不是因为看某人有了新欢，我哪儿敢自讨没趣？我现在不过是你冷宫里疯掉的妃嫔罢了。”

段明予：“……”

少看点电视剧吧……

他叹了口气，语气无奈：“行了行了，请你吃饭。”

张知和这才咧嘴一笑：“这还差不多。”

两人吃完在馆子里呆了好一会，才决定出去走走。

两人路过一家很大的宠物用具店，段明予驻足。

张知和傻眼了，不可思议地问：“不是吧？两个大男人逛街就算了，你还要拖我来这里陪你逛？”

段明予二话不说，拽着他就进了店，道：“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段明予路过宠物帽子区，开始给乖乖挑帽子。他依稀记得黎宿似乎有一顶蓝色鸭舌帽，便专门看中了同色系的一顶宠物小蓝帽，

颜色是大冰老师蓝，头上留了两个可以露出耳朵的洞，背后是排扣，可以调节大小。

段明予联想到乖乖带着这个帽子和戴着蓝色鸭舌帽的黎宿呆在一起的画面，心情有种诡异的愉悦。

张知和抱臂站在一旁，啧啧摇头：“段明予，你变了。”

段明予侧头看了他一眼，把帽子在视线中对着他的头打量了片刻，笑道：“要不要也给你买一顶？”

他撇了撇嘴，彻底闭嘴了。

真是没有人权了。

从宠物店出来，段明予手里个手提袋，里面除了衣服，还有各种猫咪玩具、猫条、冻干零食等等。

接着他又拉着张知和去了一家金店看男士手链。他看中了一条黑金貔貅手链，寓意招财纳福。

张知和又开始犯酸：“哟，这是给谁买呢？学，长，啊？”

段明予横了他一眼，被他逗笑了：“少犯酸，你也选一条，不然你以为我拉你进来干嘛？”

张知和哼了一声，心想这还差不多。

张知和仔细看了不少款式，最后挑中了一条金钱转运珠的choker。

店里正好在做活动，折扣还挺大的。张知和之所以能跟段明予玩得这么好，这性格上也有很大原因。段明予礼物说送就送，张知和也是说收就收。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就是如此，两人并没有经常送礼，也不计较得失，收下对方的心意，日后有机会再回报就是了。

张知和看对方正不停端详手上戴着的手链，以为他自己也很喜欢，问道：“你这个送给学长，你不给自己也买一根吗？”

段明予自己倒不缺这些。他妈给他请了一堆寺庙里开过光的手串，亲戚生日送的也有不少，他自己没什么再添置的想法。

其实他一点也不信神佛之说，毕竟他有这么多东西，倒也没见哪个愿望靠这个实现了。

但是寓意好的东西可以留着，也可以送给朋友。

段明予随口道：“我戴不过来，家里很多。”

张知和“欧”了一声。

店员给他们确认东西的尺寸，段明予是用自己的手腕试的，他心里有点犯嘀咕，怕黎宿手腕比他细，戴着会过于宽松。

最后他还是按着自己试戴的尺寸调整定了。

*

送张知和回学校的路上，还没回到，黎宿的信息倒是先过来了。

【黎宿】：今晚想吃什么

骨折恢复期间忌口高糖，段明予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吃过黎宿做的糖醋排骨，很是想念，但觉得自己这样蹭吃蹭喝，再提要求未免有些得寸进尺

【段明予】：都行

【段明予】：你看着弄，我什么都吃

超市里，黎宿的指尖悬停在屏幕上方，面前的生鲜蔬菜表面还凝着水珠。

给对方做了这么多顿饭，他早就摸清段明予口味的喜恶。这人喜欢吃酸甜口的菜式，比如西红柿炒鸡蛋，糖醋排骨；对腥味或者煮的太柴的肉碰都不碰；尤其讨厌吃鸭肉、胡萝卜和葫芦科的蔬菜，比如丝瓜，冬瓜，西葫芦。

什么都吃？

【黎宿】：那西葫芦？

隔着屏幕，黎宿几乎能想象出对方看到西葫芦时，那种皱着眉头、一脸纠结的表情，不由得低头轻笑。

段明予：……

段明予倒是不想自己口是心非得太明显，把输入框里已经的句号删掉，过了好一会儿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回了个：可以

一分钟后。

【黎宿】：番茄土豆炖牛腩？

【段明予】：可以

段明予没忍住，发了个从张知和那里顺来的表情包：狗叼玫瑰.jpg

黎宿看着那个滑稽的表情包，唇角笑意更深，回道：好

张知和瞥见段明予边回消息边笑，一副心情好得不行的样子，觉得真是活见鬼了。

不是哥们，你背着我谈恋爱了。？

张知和：“你和谁聊天呢？”

段明予抬头，正看到张知和一言难尽地凝视自己，莫名其妙道：“朋友啊。”

张知和追问：“男的女的？”

段明予：……

男的女的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吗？

“快说！”

段明予：“啧，说啥，男的。”

张知和翻了个白眼：“男的你笑得这么开心？”

段明予疑惑地碰了下嘴角，心想：我有笑？

张知和眼珠子一转，一猜一个准：“不会是学长吧，你能和哪个男的聊天这么开心？”

段明予没吭声，只是把手机揣回口袋。他这个反应，张知和哪能不知道是说中了心事？

“哎哟，这才几天呀？”张知和看他默认了，立刻夸张起来，他双臂环胸，长叹一口气，故意环顾四周，压低声音用贼兮兮的语气说，“我看要不你俩直接住一起得了，这么大的房子，两个人住刚好，还能省点房租。”

这粘腻劲儿，纯纯的热恋期。

段明予正端着特地点的鲜榨橙汁在喝，闻言猛地呛了一下，咳得脸都红了几分。

张知和头躲得远远的，大声问：“搞什么？！这么激动！”

声音大得路人眼刀像看神经病一样飞过来。

段明予匆忙从口袋扯出两张纸巾擦拭嘴角，心里却像被人点燃了火，乱七八糟的念头一股脑儿涌上来，只觉得这想法离谱又怪异。

怎么想怎么不对劲，他和黎宿，两个笔直的直男，清清白白坦坦荡荡。虽说配置两室一厅的房子确实宽敞，房租也不算便宜，但他们既不同届，又不是工作的同事，又不是手头紧到为了刻意省钱，平白无故合租…意图怪怪的……为了方便？为了……热闹？觉得三点一线的生活太无聊，相互提供点情绪价值？

后者好像更合理，但是他想不通。目前他和黎宿确实相处得挺熟络，像朋友，但除了蹭饭和猫，好像也没别的什么深入交集。如果非要硬扯出点别的什么，那也太刻意了，显得自己好像有多上赶着想跟对方亲近似的，想想就怪别扭的。

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就是自己要把黎宿当成很好的朋友。但是他并没有这么多好朋友，他也拿不准自己情至深处时会不会想和很好的朋友住一起。

因为他对张知和就没这想法。

他们现在的状态处于一种混乱的平衡：一个人待着挺好，偶尔凑一起好像也不错。

不对吧？

他在考虑什么，他费这么大劲租房子不就是为了一个人住吗？是因为什么要变初衷？

况且，就算他脑子抽了真想找人合租，他凭什么觉得黎宿会同意？再者，最近这段时间，明明基本都是他在麻烦黎宿。他很清楚自己的脾性和生活习惯，低能量，作息不规律，饮食不规律，心情不好的时候不想说话，不想动，别扭得让人费解，可能在人家眼里自己并不是一个合格的舍友，放着好日子不过，凭什么要和自己合租？

差点被张知和这玩意儿带偏！

段明予把纸巾丢进旁边的垃圾桶，红着脸狠狠瞪了一眼张知和。

张知和哪里知道对方反射弧这么长，已经讲了一小段自己小时候第一次吃铁锅炖大鹅后晚上梦见一只鹅追着自己咬的故事。

他要是知道对方心猿意马，一个字没听进去，浪费他这么绘声绘色的表现，真的会像梦里的鹅一样要咬人。

一阵慌乱和恼怒过后，段明予内心深处还是莫名沉了几分。只是张知和还在旁边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那些纷乱的念头便被他强行抛之脑后，没有再继续回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