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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君在长江中·春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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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老雀对于自家小笼主的无常脾性,早已见怪不怪。那夏午闲是有些小聪明,他看旁人都是傻子。

可他还是太年轻。

人头老雀们早已看清了无常江湖中的唯一铁律:

疯子,才是立于常胜不败之顶峰的王。

譬如冥音湖里的这个毒疯子,譬如血梅崖上的那个剑疯子,譬如扬州城里的那个老不死的女疯子。

再聪明的人,也猜不透一个疯子的心。

“扑嗵———”

夏勿忘听着同门后辈落水的沉闷声响,一如他当年嗅着人泡焚燃时的油脂气味,一样的无动于衷。

他甚至有些激动。

不错,不错,这才是他自小熟知的江湖!

人人命如草芥,死亡绝对公正!

夏勿忘抚抚他鬓边斑白的发,欣慰地笑了。他本是被第三笼主强行“请来”赴会他与梅初雪的“婚宴”的。他本打算去到夏时名为“欢乐乡”的华美馆苑,朝着死皇帝和死剑神的尸体,痛痛快快地砍上几刀。

但显然,第三小笼主对皇帝和剑神毫无兴趣,他心中唯有那一枝初雪。夏勿忘不再想着提前退席,他乐意陪这一个毒疯子演完他这一场”爱情悲剧“。

一冥音老雀高声唱和道:

“吉时已到,新人进礼!”

四人自亭顶跃下,踏波奔向“花洞斋”。

夜风簌簌扬起卓乐雪青色的囍服、以及他额角特意留下的一须碎发,他知道,此刻的他,一定美极了,美得像画里、书里描绘的那种神仙公子一般。

这般神仙画面,他当然需要观众,来看他。

纵使他们这些人,白长了一双眼,净是些瞎子。

他们这些人看见他的华服宝剑,居然便信了他是出生于富美扬州城的贵公子,而不是昔日那一个被邪炼师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丑东西。

卓乐昔日结交的江湖朋友,居然一个也看不出他是假的,他们照旧与他喝酒、游乐、一起聊理想。

卓乐的亲生父母倒是看出来了,他们非常高兴,他们终于甩掉了那个浪荡且无用的冤家儿子,甚至还能与传说中的霍姥太君攀上关系。

而他自己的亲生父母,更是有眼无珠,居然会因他长了一颗“贱货”痣,便收下了毒炼师的“好价钱”,将一个千年难遇的炼药奇才,亲手送了出去……

所谓师父、所谓朋友、所谓血缘,不过如此。

卓乐很幸运。他不过是为抢风头登上囚月楼,便一眼看见了梅初雪,在那一瞬间,他拥有了爱情。

无须老奴来替主子探路、试险,卓乐非常自信地伸出手,推开了他梦中人洞房的寂寞门扉———

“吱呀”,门开了,在静悄悄的夜里,恍若梦呓。

卓乐径自迈入幽邃内室。

夏勿忘和一老雀各持了一枝红烛,跟在新人身后左右;另一老雀殿后,袖中暗器,随时准备着:

或是射向夏勿忘,防止他上演一招请君入瓮;

或是射向他的雀友和笼主,方便他自己逃命。

“嗯?”摇曳暖烛光,照亮了搭在衣桁上的团花锦绣袍和五色玉腰带。

如此衿炫俗物,必然不会是梅初雪的着装风格,而它居然出现在了梅初雪房中!

它居然与那一袭圣洁雪服,并挂在梅初雪床头!

卓乐登时勃然大怒。

他当然知道这身团花袍的主人,是黄花夫人有意引起全江湖注意的假“贼盗”,是第一个将金缕精酿倒入湖水、抢人风头的花花公子,是令冥音湖、寄春镖局和墨荷坞都疑惑不解的神秘莫测的竹竿郎中。

他居然敢染指他卓乐的挚爱!

他居然敢来抢他婚礼的风头!

摇曳灯影中,卓乐突然笑了。

那又如何!

他这一位号称是“来自药王谷的宝炼师”,还不是乖乖吃下了他的“春宵”……

随着烛光的前移,卓乐终于看清了:

他人,居然也躺在梅初雪的床上!

他居然睡在梅初雪的颈窝里!

他那只可笑的鼻子,居然紧紧贴住梅初雪肌肤!

卓乐顿时怒不可遏,一脚踏上床去,抡长胳膊,正欲一巴掌扇上去:

“何物丑鬼!居然……”

梅初雪忍无可忍,无论来自好友的内力传音,如何哀求他再等一等、再看看戏。

仿佛手上长了第二双眼睛,梅初雪的手,几乎是本能地、在第一时间握住了它的知己、它的剑。

冥音老雀老眼一紧,迅疾扔了红烛,一手把住自家笼主将他往后拉,一手拔出十八骨玄铁伞,漆亮伞面“轰拉”散开、“哗啦”旋转、散射出数枚暗器。

空枝一出,万剑尽落!何况乎,小小暗器。

烛焰遽熄的黑暗中,夏勿忘看得很清楚,梅初雪那一柄剑术超绝的空枝剑里,剑气锐减!

夏勿忘瞬间寻回了他褴褛少年时的蓬勃野心:

此刻不回击,更待何时?

那可是梅初雪!

他死定了。

夏勿忘果决出刀,左右双刀轮转,猎猎刀风拂起他鬓边斑白的发,粲粲刀光照亮他微微起皱的眼:

“嗯?”

夏勿忘看着他眼中那一点不属于他刀光的金色。

一只金色小钩耙,悄无声息地钩进了他的左眼。

夏勿忘的右眼,认出了自梁上跃下的金钩主人:

长夏。

夏勿忘脸上,瞬间浮现出年长者的祥和表情,他是真心感觉欣慰,当初那么小一个婴孩……长夏小姑娘哟,你小时候,勿忘叔叔我,还抱过你……

“!”

一股融合了医师精妙内力与剑客锐利剑气的惊人内力,顺着金线与金钩,如入无人之境般,瞬间穿透了夏勿忘习武多年来、内力随时缠护住的头颅!

在颅内脑浆顺着夏勿忘的五窍流出之前,第二只金色小钩耙,已经再次钩中了卓乐,同一招的惊人内力,瞬间将危险炼师的全身筋脉,悉数震碎。

在夏勿忘尸体倒下去之前,长夏夺过了他手里的双刀,一刀架住铁伞,一刀劈中擎伞老雀的脖颈。

“砰!”

“砰!”

“砰!”

夏勿忘、卓乐、擎伞老雀,三具或死或废的身体,难分先后,几乎是在同一瞬间,扑倒在地。

长夏接着“砰”地掷刀在地,转身质问她的好友:

“梅初雪,你的内力,给我解释。”

黄昏时梅初雪一出船舱,便向她打了一个暗号。

这些秘密的暗语,起源于他们幼时的默语游戏。

梅初雪在船上向长夏紧急传来的这一暗号,是长夏以为她此生永远不会看见的那一句极简单的话:

“保护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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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后的那一只冥音老雀,在十八骨玄铁伞旋开之际,便立即飞身后撤,此刻,他即将逃离未央湖。

他当然感受出来了,屋中梅初雪的剑气,其中内力,远不及他平日里的十分之一。

那又如何?

梅初雪或许中了些毒,可他依然活着。

同理,他的师父,剑神梅傲天必定也活着。

纵使那剑疯子仅余十分之一的内力,他也能掀起一阵摧枯拉朽的落梅狂风,掀翻它整个冥音湖!

那个老不死的女疯子,分明是让他们来送死!

“?”

老雀后颈,遽然感受到一阵略微刺痛的寒意。

这疼痛,并不剧烈;这寒意,并非不可忍受。

但他的心,却被一种无可抑制的恐惧深深攥紧,同时,他再也感觉不到任何感觉。

“扑嗵!”

最后一只冥音老雀,直直地坠入湖中。

“梅冷峰!你不是说你要闭关么!”黄小鹤朝着冰冷剑气袭来的方向,回敬去一剑招。他一身浮金跃彩的千羽孔雀集翠裘,换做一身暗色劲装。

今夜,云千载的无锋重剑,悄然无声,湖中所有尸首,皆由那一双焕然新生的双鱼剑,尽情歼灭。

霎那间,梅冷峰已与黄小鹤迅速过了几招,二人皆因对方突如其来的巨大进步,感到欣喜与兴奋。

梅冷峰一面接招,一面肯定道:

“此雀是从花洞斋,逃出来的。”

梅冷峰在西高阁上,看得很清楚。

此人武功平平,居然能自那一柄空枝剑下脱逃?

云千载立即道:“去花洞斋。”

“我回去睡觉了。”梅冷峰收剑,转身飞回他的西高阁。

黄小鹤与云千载看向彼此,皆读出了彼此眼中对这一对冤家师兄弟的无奈:

“走罢,千载哥哥,我们去看梅初雪的好戏。”

黄小鹤从不怀疑梅初雪的剑、和墨荷坞的实力,但显然,今宵花洞斋中,出了一些小小的意外。

而当黄小鹤看见长夏也在梅初雪房中时,便彻底安心下来。他一眼看出了瘫在地上那人的“易容感”:

“嗨,第三笼主。你果真来见你的梦中人了。可惜,花见池还想着,她今晚要与你碰一碰呢。”

黄小鹤点亮几上烛火,提脚迈过地上一道道缓慢流淌着的红白,走近夏梅二人,问长夏:

“他招了没?”

云千载则熟稔地收拾起另两具尸体与血迹。

黄小鹤越过梅初雪肩头,看见那宝医师,熟熟美美地睡在梅初雪床上,他怀中抱了梅初雪外衣,半张脸都埋在雪绒毛领里,鼻中呼出的平稳气息,将那白绒毛吹得一耸一扬的。

显然,他不是累死了,听不见这些打杀动静;

而是梅初雪体贴地为他封住了耳朵和眼睛。

长夏笑:“我方审完梅初雪。”

黄小鹤虽好奇梅初雪的供词,但此刻,另一份供词,更为紧急。

黄小鹤徐徐抽出双鱼剑中的短剑,以剑尖挑了第三笼主精心捏骨过的精致下颌:

“说,墨荷坞的大叛徒,是谁?”

区区一个夏勿忘来投诚,以霍姥太君多疑谨慎的性格,必然不足以令她一把赌上她手中余下的七个笼主、乃至她冥音湖中的大半精锐人头彩雀。

第三笼主闻言,愤怒不已:

“鬼管他是谁!”

他才不在乎谁背叛了谁!谁又赢了谁。

他愤怒的,是这些有眼无珠的贱货,居然不问、不在乎他的“春宵”奇毒!此乃他毕生的惊世绝作!

纵使他长得似鬼一般可怖吓人,纵使他没有父母爱他、没有朋友伴他、没有师父教他,纵使他品性卑劣污臭得禽兽不如,但他,依然天才地做到了:

他炼制出了世上最美的毒药!

可是!可是,这世上居然无人来领会它的美!

那两个笼主?

他们不配!

“春梦无痕,春宵如梦。”云千载丢完尸体,回到屋中,伸来手掌,让黄小鹤替他擦拭染血的甲缝:

“小鹤说,你的毒药,名字取得很好听。”

“你是个坏天才。”长夏同样真挚地赞叹道,“叶闻雨那一只天才的鼻子,终于遇见了它的对手。”

长夏蹲下身来,直视着第三笼主阴黑的眼:

“说,那人是谁。我们这里,不只有叶闻雨的鼻子,还有梅冷峰的酷刑、和秋可归的青菊谷。”

“呵。”第三笼主极轻蔑、又极自信地笑了。

“秋风恶已死。江湖第一天才炼师,非我无疑。”

至于酷刑,第三笼主脸上得意的笑,几近扭曲。

纵是长夏和梅初雪的锐眼,亦无法看穿,他是在掩饰、或是真情流露,他究竟是痛苦、或是快乐。

酷刑?冰镜之牢?将人血冻成冰沙?第三笼主听了,只觉得好笑,自他出生,自他有记忆起,自他感觉得到的他活着的每一天,无不在受刑。

削肉剔骨的终身疼痛?于他不过是毛毛雨。

出身名门的梅大少,他尝过的最痛的苦,居然是“被冻死”?真是幸福的孩子啊!他们一代又一代邪炼师所经受过的苦痛,可比他,丰富太多了。

梅冷峰永远胜不过梅初雪,于是他便以为,那冰镜之屋,天下除了梅初雪,无人再能安居其中。

要不说他自己和梅初雪是命中注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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