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快驿呈献州府长官。
“故事比驿马跑得更快。
“刺史早已闻说此奇事。可当刺史迫不及待打开曲子谱录,却只见纸上一片空白!
“那墨字记下的曲谱,正如同夜里偶然现身的幽魂,日光一照,便瞬间消散、了无痕迹……”
夕篱听明白了,原来此即谓之“冥音湖”。
其实与他最初推测的“冥阴湖”,是一致的。
正如鬼琴师弹奏的冥音曲,唯有在夜里显现;
冥音鬼湖亦如游魂幽灵一般,漂浮不定……
“唉,冥音犹与情忆通,死曲不堪生人奏!”
玉庶适时清唱了两句“冥音曲”,凄神悲鬼,令人魂凉。
与玉庶哼唱的悲伤旋律不同的是,玉庶补充完整的故事结局,却很明媚,很让夕篱喜欢:
“冥音虽逝,但在旧琴几上,小姨自冥宫里携出的一酒壶与二酒杯,依然在晨光照耀下,闪闪发光。
“小姨真切地来过,这世上,有人真心牵挂着女子。
“女子遂摔了琴,携金缕酒壶遁去。”
比起小僮的版本,夕篱更喜欢玉庶讲述的冥音故事。
他尤其喜欢那位天才琴师,在阴阳两个世界,她初心不移,拨弦不辍。
小僮理解有误,小姨必然时时牵挂着小甥女,她如何不知甥女在人世间的种种煎熬,否则她又何必深夜来入梦?
可她一只死鬼,她又能做什么呢?
她惟能分享给甥女她真心所爱之物;
她终夜弹奏,陪伴甥女度过漫漫长夜;
最后,她教会她自由。
夕篱着实喜欢这个故事的结局。他问玉庶:
“你方才所唱,莫不是《冥音录》里的曲子罢?”
夕篱故作害怕道:
“待我明日醒来,这冥音湖里,唯一留下的、不会消失的是什么?
“莫不是、我已经死了!莫非、是我在你们的梦里!”
玉庶看出贵客是彻底松懈了下来,他微笑道:
“宝公子莫怕,冥音湖虽行踪诡秘,但终归接壤人间。你我皆是今世生人,你没睡,亦未醉。
“方才玉庶所唱,不过是照旧曲填的新词。
“冥音湖里,弹的皆是俗世曲、唱的尽是快活歌,与其它风月之地的艺人们所弹唱的,全是一样的曲调。”
“但同一首曲子,我们奏演得更好。”小僮自信非常,“冥音湖的第一奏乐高手,即江湖第一乐师。”
小僮这话没理。夕篱问小僮:“不知你玉庶主人的琴技,在冥音湖排名第几?江湖上可有甚四年一度的比琴大会?冥音湖谁去比了?结果如何?”
小僮不答,反笑夕篱天真无知到令人艳羡的愚蠢:“宝公子,你真是,身在湖中、不知湖。”
“噢?”夕篱等着小僮继续说下去。
“江湖无人不知冥音湖,人人向往冥音湖。
“贵公子你当最是清楚,世上最贵是无价;
“最难进的门,是看不见的门!”
小僮看着贵公子那一张清白的脸,冷冷一笑:
“普通江湖喽啰,徒闻冥音传说,却求门无路;
“有些门路的,纵是找到了云梦泽来,也要为那有限的上船名额,争个你死我活。
“而公认的武林高手、真正的富豪巨贾、有名的风流才子、还有一些不可说的大人物,早已是冥音湖主人亲自邀请的船上客了!
“宝公子,当你在船上睡得香甜时,在另一不知名的小湖沼里,可是正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哪!”
听闻小僮此话,夕篱鼻头一紧。
小僮仍不依不饶地质问道:
“贵公子,你以为,那些人不惜以命相博,也要抢着来冥音湖,就单单为了听曲儿、抱美人、争着比谁花钱如流水么?”
夕篱闻言,如受当鼻一拳。
小僮摇摇头:“天真。”
小僮嗤鄙地笑了笑:“无论江湖柔情、抑或英雄意气,在一杯金缕酒面前,皆是不值一钱。”